身穿五品同知官服的王禮,剛剛習慣性的拍著袍服上的灰塵起身。


    朱怡炅說:“好了,王大人,孤也不與你多廢話,直說吧!你有何法子,能解決孤的燃眉之急?”


    這話說的,有些過於直白。


    搞得原本王禮準備好用來拍馬屁的話,都不曉得該怎麽出了。


    憋了片刻,王禮這才問道:“不知大王當下有何難題?且說出來,先讓罪臣聽上一聽。”


    “你不知道?”


    朱怡炅一愣,旋即明白過來。


    好家夥,自己這是被人給誆了。


    行吧!不愧是清廷的台彎同知,作為府城的二把手,官職僅次於知府的地方大員。


    別的不說,就這手明明什麽都不知道,卻偏偏故弄玄虛,吊人胃口的手段,玩的屬實溜啊!


    直誆的他朱大王還真特麽信了。


    看著這老貨一臉高深莫測的笑容,再配上那副還算不賴的賣相(臉),倒還真有那麽幾分唬人。


    前提是,這老貨當初在澎湖島時,沒有當著朱大王的麵,率先以頭搶地的話……


    不過,既然叫都叫來了,那問一問也無妨。


    好歹也算是個文人,還當到了正五品同知,總歸有點真材實料吧?


    “王大人,孤也不與你拐彎抹角了,就直說吧!”


    朱怡炅說,“孤現在手頭上的糧食不夠了,孤屬下的部將現在建議孤,直接前往民間找那些豪紳大戶借點糧食。你有何高見?”


    借糧?我看是搶糧吧?


    賊軍果然是賊軍,就算號稱光複前明,也還是賊軍。


    王禮心聲鄙夷,但嘴上肯定不能這麽說:“大王,此事萬萬不可。若是當真如此,大王就算暫時能得大批軍糧,也將自絕於整個台彎。屆時,不必朝廷……偽清大軍兵至,大王便會不攻自破。”


    “而且,若隻是糧食不夠,何須如此行事?罪臣這裏倒是有另外一個法子,可以助大王解決燃眉之急。”


    朱怡炅有了興趣:“什麽法子?”


    王禮一拱手:“若是大王信得過罪臣,請借調罪臣一支兵馬。無需太多,五百足矣。到時,罪臣自可為大王募來足夠軍糧,不僅可解大王當務之急。甚至助大王南平杜君英,北上收諸羅,亦是不在話下。”


    募集?還要調兵?


    這不還是搶糧嗎?


    朱怡炅剛要說話,王禮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又接著說道:“大王無需憂心,罪臣不會強征於民,亦不會強征那些豪紳大戶。罪臣隻是為大明,向這些豪紳大戶們,提前征收一些未來的稅糧而已。”


    “提前征收?”


    朱怡炅一愣。


    這招,不是曆代王朝的亡國三板斧嗎?


    這特麽能玩?


    王禮卻是一臉不以為然:“如今我大明新複,正是處處用錢之時。爾等豪紳大戶,托庇於我大明麾下,隻是為我大明提前上繳一些稅糧而已,有何難處?”


    “再者,我大明亦非強征,今日他們繳納之稅糧,換我大明為其抵禦偽清兵革,又兼肅清台彎賊寇,還可抵來日之賦稅。豈非一舉多得?”


    “且,我大明事後,還要為這些‘主動繳納之義紳’,令其嫡係子孫入朝為官。屆時,這些義紳感激我大明還來不及,又怎會怨恨我們?”


    好家夥,毒,你是真特麽的毒啊!


    不愧是清廷的正五品大員,這心腸都壞到骨子裏了。


    所謂提前征收,無非就是立個名目而已。


    雖然跟強征還是沒什麽區別,但換個名目,那就不一樣了。


    前麵強征,那是逼人造反。


    可這立了名目,要是還有大戶不願意……什麽?還不願意?你是不是對我大明不滿?


    來人,給本官把這個偽清的奸細反賊拖下去,砍了。


    哦……你們願意繳?嗯,非常不錯,不愧為我大明忠良義紳。


    來來,快把你家的嫡子嫡孫們都叫出來。


    如此義紳之後,想必才能亦是出眾,理應授官褒獎。


    行吧!這麽一搞,就算真有人心懷怨憤,也不敢造次。


    甚至不僅不敢,還得迫切的希望朱大王不要敗,得給朱大王輸送更多的錢糧。


    眼見朱怡炅不為所動,王禮還以為暗示的不夠明顯,當即想也沒想,伏身跪地道:“罪臣王禮於偽清數十年宦海,終日渾渾噩噩,不知為官何用。今日,終得見明主,方知天命所歸,罪臣願餘生皆為大王鞍前馬後,死而後已。”


    說罷,又咬了咬牙:“罪臣願將全部家財獻予大王,並為大王獻上一條海上商路。”


    “嗯?”


    此話一處,朱大王瞬間迴過神來。


    原以為這王禮,隻是巧立名目,橫征暴斂玩的溜。


    結果,沒想到居然還有海上商路的門道?


    要知道,有清一朝,自古以外就有海禁。


    前頭是為了壓製明鄭,後頭是為了扼製沿海發展。


    簡單來說,就是維穩。


    這種情況,發展到乾隆中晚期到達巔峰,直至形成廣州十三行,這個唯一的通商口岸。


    想不到,這小小的台彎。這時候居然還能有人有海上商路的門路。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朱怡炅連忙虛手一抬:“王先生快快請起。孤今日能得王先生之助,真乃如虎添翼也。”


    好吧!這就從王大人變成王先生了。


    先前朱怡炅之所以不殺王禮,純粹是因為殺來沒用。


    王珍父子還有後頭的歐陽敏三人,前者是起義關鍵,必須要殺,要不然跟部下沒有交代。


    後者,則是給楊恭為代表的降將們一個交代。


    畢竟,歐陽敏三人的父親,就是死在這幫降將手裏的。


    王禮和梁文煊這些人,沒有必殺的理由,不殺,還能拿來做個政治宣傳。


    且,這個宣傳,朱怡炅已經在幹了。


    可現在,想不到一個王禮,台彎同知,就有這樣多本錢。


    朱大王是真打算用上一用了,哪怕是狗頭軍師,那也是軍師不是?


    “微臣王禮,謝主隆恩!”


    王禮也沒敢有絲毫怠慢,再次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


    行吧!這兩人,一個是大明的大王,一個是大清的大員。


    在這學古人,演什麽君臣相得。


    看起來,倒是格外的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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