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的肚子已經出懷,看她來去匆匆的樣子,張氏在後麵囑咐道,「小心,慢點。」


    丁淑娘知道何氏的心思,低聲罵道,「那個眼皮子淺的臭娘們,什麽時候趕出去,大房就清靜了。」


    丁壯想想,又讓人去大房請人,不僅請了丁力和丁有財,還請了丁大富。


    丁大富是第一次擁有這個待遇,比他娶媳婦還高興。


    是男人就能娶媳婦,可去二爺爺家吃飯是天大的麵子,不是每個男人能有的。比如丁有壽,想瘋了都去不成。ap.


    他激動地不停搓著手,嗬嗬傻笑,幾乎一成不變的臉上有了兩分神彩。


    何氏心裏也高興。


    見幾個男人沒說送什麽禮,她把丁大富拉去一邊,悄聲道,「請生請禮,怎好空手過去。二爺爺之前給了三富兩貫錢,都被婆婆收去了。拿一兩銀子封個大紅包,大氣又好看。」


    想到公婆的性子,又道「哪怕去鄰村沽一斤燒酒,也是咱的心意。」


    丁大富道,「二爺爺家有的是錢,哪兒看得上咱家送的禮。爺和爹都沒說,你一個老娘們懂甚。你摸黑做了鞋子送去,也沒見人家請你。」


    何氏知道二爺爺這次能請自己男人,正是因為自己送的那雙鞋。但這話她不能說,男人不愛聽。


    這話又被王氏聽到了。


    男人一出門,王氏就指著何氏的鼻子罵道,「臭娘們腦袋壞掉了,你家是有多少錢,敢吃裏扒外。你嫁進門這麽久,也沒見你給老娘做雙鞋,倒是把那個丫頭片子當娘了……」


    巴拉巴拉。


    隻要王氏不動手,罵得再多再難聽何氏都當鳥語聽。


    她暗罵一聲蠢娘們,連最簡單的人情客往都不懂,隻知一味死摳,你家不窮誰家窮……


    丁香麵上不顯,熱情招唿著客人。心裏卻是急的要命,盼著晚上快點到來。


    下晌把客人送走,再把哥哥送去縣城。


    終於等到晚上。


    怕黑娃鼻子好使聞到香氣,丁香以它晚上愛叫為由,關去西院。


    現在是夏天,窗紗透氣,香氣容易傳出去。


    丁香早早洗漱好,帶著飛飛把門插上。


    她清楚地記得,上次是戌時三刻上的床。


    戌時二刻,她就開始在屋裏跑跳。飛飛早就想聞香香了,看到小主子如此,高興地跟在後麵跳。


    香味越來越濃,汗越出越多,丁香躺上床,飛飛趕緊貼了過去。


    丁香閉著眼睛,默念著,「蘇途,蘇途,蘇途……」


    腦海裏想著那個麵容。


    很快半夢半醒,眼前一片黑霧,還能聽到丁立仁的朗朗讀書聲。


    小半刻鍾後,黑霧散去,眼前豁然開朗,看見漫天繁星烘托著半輪明月。


    秋夜深邃,如此明亮。


    境頭下滑,一片大宅院,再來到一個院子裏。


    依然是那個庭院。跟冬季不同的是,此時繁花似錦,樹影婆娑。


    鏡頭穿過隔扇窗,看到蘇途坐在案前看懷表。


    他穿著薑黃色提花錦緞直裰,灰白色頭發披散垂下。麵部依然如上年看到的一樣,白嫩微胖,儒雅俊秀,十足的中年帥哥。


    隻不過樣子偏陰柔,若剃去胡子,特別像前世影視劇中的大太監,詭異陰森。


    小半刻鍾後,蘇途起身坐去軟榻上,躺下閉上眼睛。


    那雙粗糙的大手又出現了。


    那個丫頭依然穿著綠色比甲,隻能看到胸部以下。讓丁香詫異的是,她的胸部起伏頻率非常高,似身體不適。


    雙手先按摩頭部。


    今天的手也不對勁,有些微抖。特別是使勁按壓太陽穴時,抖得更厲害。


    丁香哪怕看不到那雙手的主人,也能想像得到她是怎樣控製自己的雙手不要過於顫抖。


    丁香的心跟著那雙手一起輕顫著,以致於喘氣都有些困難。


    頭部終於按摩完,丁香為那雙手的主人鬆了一口氣。


    按摩麵部不需要太用力。


    一隻手在蘇途臉上擦上粉色膏子,又開始輕柔地按摩。


    基本手法有些像前世麵部按摩,其中一個手勢是食指多次按壓眼角。


    燭光明亮,丁香才注意到蘇途左右眼角都有一個小紅點,按眼角實際上是在按那兩個紅點。雙手往上推,也是往紅點方向推。


    小紅點隨著按摩時間的增加而越來越鮮豔。


    時間一點點過去,那雙手的動作越來越緩慢,似在極力控製和隱忍。


    蘇途似乎感覺到了不適,眉毛皺了起來。


    終於,時間到了,那雙手離開蘇塗的臉,人也跪了下去。


    蘇途一下翻身坐起,抬手打了丫頭一個嘴巴。


    丫頭對著蘇途磕頭如搗蒜。


    腦袋一上一下,驚得丁香差點跳起來。


    哪怕隔了三年,這個丫頭長成了大姑娘,丁香也斷定她就是離開三年的丁盼弟。


    月牙眼,圓鼻頭,小翹嘴,膚色比之前白淨多了,也秀氣多了,跟丁珍有兩分相像,屬於美顏過的丁家人。由於害怕,身體抖的厲害。


    蘇途眼裏冒著怒火,又一腳把丁盼弟蹬趴在地上。


    進來兩個男人,一人拉隻胳膊把丁盼弟拖出去。


    丁香被嚇醒,翻身坐了起來。


    她嚇得又出了一身汗,為丁盼弟擔心著。


    屋裏香氣更濃。


    此時丁香也累得虛脫,沒有力氣再做夢。隻有等到明天,體力恢複一些再說。


    丁盼弟怎麽會到了蘇府,做了這個活?這個活是能多掙錢,可隨時會丟命。


    今天她應該是犯病或是受傷了……


    苦命的小姑娘,但願她無事。


    丁香無力地躺下,又累又泛,根本睡不著。


    她想象得到丁盼弟此時有危險,可相隔千裏,她沒有任何辦法。


    她又想起一句話,有些人是來世間享福,有些人是來世間受苦。


    丁盼弟就是來受苦的。從小被苦水泡大,現在依然受著常人難以想象的苦。卻還惦記著李四富,惦記著還她的情……


    當晨曦把窗紗染得微白,丁香才沉入夢中。


    一著急,她沒有燃香片。


    張氏起來聞到這個味道,知道丁香又出多汗了。趕緊敲門,「香香,香香……」


    丁香起床開門,「娘,我困,還想睡。」


    她揉著眼睛,站都站不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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