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和源稚生初次見麵的方式很奇怪。


    那時的國家很窮,很多人吃不飽飯,櫻也吃不飽,所以她什麽都做。


    給別人帶路、偷東西、殺人,隻為有口吃的。


    之後她就被孤立了,因為再也沒人相信她了,櫻知道自己罪有應得,也不怪誰。


    後來有一天,源稚生來到了她的麵前。


    沒有騎著白馬,也沒有踩著七彩祥雲,就那麽普普通通的來到她麵前。


    櫻當時正在擦拭自己的短刀,她非常珍惜自己的短刀,每天都會保養、打磨、反複擦拭。


    因為這是唯一屬於她的東西,唯一不會丟下她的東西。


    她隻相信手裏的刀。


    她已經不記得當初少主說了什麽,太久遠了。


    那時的她就像是一隻渾身亮出尖刺的刺蝟,小心提防周遭的一切。


    包括源稚生。


    但她記得源稚生那時的眼神,孤高傲氣,又帶著小心翼翼,還有點古怪。


    櫻說:“好,我幫你做事,你給我吃的。”


    櫻很看重承諾,她雖然沒有底線,會背叛他人,但是信守承諾。


    她答應做少主身後的漂亮女孩,就要做到最好。


    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做到最好,最起碼,做到了‘身後的’,永遠不敢向前邁一步。


    後來夜叉和烏鴉也加入了他們小組,櫻終於知道少主的眼神為什麽古怪了。


    少主是覺得自己用容貌換吃的了嗎?


    少主當時是在可憐我嗎?所以才小心翼翼的。


    櫻並不會利用自己的容貌為自己謀取利益,絕對不會,就算死了也不會。


    因為,那是她唯一還保留著,沒有來得及交給少主的東西了。


    她不清楚少主會不會喜歡,因為少主對女孩子不感興趣,或者說,沒有精力感興趣,他總是那麽疲憊。


    然後櫻每次就攙扶著他。


    這些年,就是這麽過來的。


    現在,到了告別的時候。


    她準備默默地離開,悄無聲息地離開,不需要什麽轟轟烈烈的道別。


    這樣,少主就不會留下傷疤,他還可以再找一個人,做她的漂亮女孩。


    她覺得很好,真的很好。


    櫻低著頭,墊著腳尖緩緩後退。


    她是出色的忍者,潛行是忍者的基本功,沒有人能聽到她的腳步,何況這裏那麽吵雜,聲音都被掩蓋了。


    但她還是墊著腳,


    小心翼翼。


    就像源稚生來找她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


    現在她也要小心翼翼地離開。


    其實櫻從未幻想過有朝一日能和少主在一起,能陪伴就已經很知足了,怎麽能有那種妄想呢?


    她可是一個髒兮兮的小賊啊。


    所以,被人理解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被人從髒兮兮的垃圾堆裏揀出來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


    就像你躲在黑暗的角落裏,他提著燈對你說:‘我能坐在這兒嗎?’


    你撿到了我,我就跟著你一輩子。


    就這麽簡單。


    如果真的要說什麽道別的話,那就說...‘阿裏卡多’吧。


    阿裏卡多,少主你發現了我。


    阿裏卡多,少主你一直帶著我。


    阿裏卡多,到最後都不願意丟下我。


    阿裏卡多、阿裏卡多、阿裏卡多扣大一嘛斯——


    最後,


    撒由哪啦~


    櫻,轉過了身。


    ......


    這時,一雙強有力手手臂死死地抓著她。


    櫻驚恐地迴頭,看到了一張憤怒的臉。


    “你想去哪?!?!你特麽想去哪???”源稚生擰著眉頭,眼睛瞪得快要裂開,猙獰地怒吼。


    櫻從來沒有見過少主如此失態過,這麽憤怒的罵一個人。


    他看起來像個瘋子,可能下一秒打自己一頓都不奇怪。


    可她心裏竟然很高興,出奇的高興,那種喜悅快要溢出來了,恨不得繞著東京狂奔兩圈來發泄這種喜悅。


    “少主......我。”櫻知道現在不論找什麽借口都沒用,源稚生都不會相信。


    他明白自己要做什麽。


    “跟我走。”源稚生沉聲道。


    他緊緊攥著櫻的手腕,拉著她向直升機走去,一步三迴頭,就好像幾秒鍾看不到櫻,她就會從人間蒸發似的,再也迴不來了。


    這個男人在失去了最親密的家臣和朋友後,終於明白了一件事情。


    ——去特麽的大義,去特麽的家族!


    我就隻剩下櫻了,說什麽也不能再把她弄丟了。他絕對要帶著櫻離開,就算死了也要抱著她。


    這是他最後的東西了啊。


    至於別人的嫉妒、憤懣、怨毒,都見鬼去吧!


    他就隻剩下最後的奶油蛋糕了,誰敢動它,自己絕對會和他玩命!


    “少主!”龍馬家主早已經等在直升機旁,恭敬地低頭。


    源稚生輕輕點頭,不由分說將櫻塞進了直升機。


    其實櫻並沒有反抗。


    櫻的力氣自然比不過身為‘皇’的源稚生。


    她也不是任性的女孩,既然被發現了,就不該做一些扭扭捏捏,非要想方設法去死的事情。


    那隻會給他添麻煩。


    所以隻要源稚生說出來,她就會乖乖聽話,不需要什麽理由。


    就會像以往執行任務時一樣,他吩咐,她默默點頭,說‘是’。


    源稚生卻不放心,緊跟著櫻鑽進了直升機的後倉中。


    這是輕型直升機,隻有兩個座位且相互挨著,坐上去連腿都伸不開,非常狹窄。


    櫻並沒有坐下,而是彎著腰站在後倉中。


    源稚生先是大大方方坐下,然後強硬地把櫻拉了下來,讓她緊貼著自己,給龍馬家主騰出空間。


    櫻側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龍馬家主目不斜視,恨不得蒙上眼睛進入了後倉。


    他坐上另一個空位後,用一秒不到的時間,表演了什麽叫做原地睡著。


    ——我睡著了,什麽都不知道。


    靠上椅背,立馬就開始打鼾的龍馬家主清楚地表達了這個意思。


    直升機起飛了,貼在一起的兩人都默契地望著窗外,望著高架橋上,那兩個流氓最後大笑的地方。


    源稚生明白,有些人,是真的走了,再也迴不來了。


    以後再也沒人整天在耳邊說那些潑皮的話了。


    再也聽不到他們吵鬧的聲音了。


    源稚生箍著櫻的手臂又緊了緊,他這才意識到,櫻也已經是個亭亭而立的美女了,身材也是凹凸有致,她已經是個大姑娘了,不再是那個縮在角落的小女孩了。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四人已經經曆了這麽多,變化這麽大。


    是啊,他們三人都長大了,隻有自己還傻傻的,固執著沒有長大。


    如果自己沒有那麽多偽善,沒有那麽優柔寡斷,是不是夜叉和烏鴉就不會死了?


    自己完全可以用繩子拴住他們啊!


    到時候別人羨慕、嫉妒、反對也沒用,自己也可以像現在這樣不理會那些人。


    把夜叉他們懸在外麵掛著也沒關係,反正他們皮厚,扛得住。


    最起碼,那樣不會死了。


    可惜現在說什麽都晚了。


    死了就是死了,再也後悔也沒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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