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島的問題很蠢,真的很蠢。


    無線電那邊並不是被他問倒了,而是被他蠢到了。


    就好像在問,那條魚學過遊泳嗎?


    會有被淹死的魚嗎?


    問一頭龍會不會遊泳,這個問題更愚蠢。


    它們不需要學習,這是刻在血脈裏的能力,生來便擁有那些技能。


    就像是某個戰士,它們生來便屬於戰場。在街頭弄巷,它們可能什麽都做不好,處處碰壁,也不會受到女人的青睞。


    但是當它們手握刀劍的瞬間,那些人,目光如劍般鋒利。


    繪梨衣此刻就是這樣的暴龍。


    在她落水前的那一刻,周圍就升起了一層無形的領域。未經允許的任何東西入侵,都會被殺死,無論是屍守還是溫度,都逃不過。


    這並非戰鬥,而是命令。


    繪梨衣對它們的命運下令。


    她命令近身者死,它們就得死!


    光也逃不過!


    那雙本就無神的眼睛,此刻冰冷的嚇人,她掃視著周圍,宛如打量自己的領地。


    她,才是這裏的女王。


    死侍們感受到了她的威嚴,恐懼令他們逃離了這裏。


    這是怪物在畏懼更大的怪物。


    可是屍守們不會。


    屍守是將屍體用特殊的煉金技術改造,重新動起來的無意識體,他們的心中隻有殺戮,和王命。


    他們前仆後繼地蜂擁上前,又在踏入領域的那一刻分崩離析,沒有一點征兆。


    然後下一波屍守又撲了上去,


    好像沒有盡頭。


    繪梨衣卻連蔑視的眼神都不肯賞賜給他們。


    她就那樣靜靜地屏著唿吸,沒有焦點的四處環視,仿佛在尋找什麽。


    很適時的,屍守突然安靜下來。


    這些沒有思想的怪物們開始緩緩後退,然後從外圍開始,分出一條筆直的通路,沒有一條屍守敢於阻攔。


    通路的盡頭,是一位女孩,身上裹著潛水服,背著氧氣瓶,雙手抱著水下助推器,緩緩向繪梨衣接近。


    繪梨衣冷眼看著她,視線從頭到腳都仔細掃過,像是在思考從哪裏下刀一樣。


    酒德亞紀被她盯著的那一刻,渾身的汗毛都站了起來,感覺自己是在麵對一條蓄起身體的毒蛇,下一秒對方就會撕咬自己身體。


    酒德亞紀停在對方的領域之外,不再接近。


    她開始在懷裏摸索什麽。


    當她終於從懷裏拿出那個奇怪的玩具後,眼前一閃,東西便被奪走了。


    她抬起頭,見到繪梨衣正飄在自己身前不遠,手裏緊緊地抓著那個玩具。


    酒德亞紀眨了眨眼睛,然後嘴角慢慢勾起,溫柔的笑。


    此刻的繪梨衣仍然保持著‘女皇’狀態,那雙冰冷的黃金瞳閃了閃,竟然透漏出一股委屈的味道。


    女孩雙手緊緊握著那個玩具,呆呆地看了好久,然後慢慢護在懷裏。


    如果此時有別人站在這裏,會覺得這兩個女孩已經瘋了。


    因為酒德亞紀什麽都沒有拿出來,上杉繪梨衣懷裏抱著的也僅僅是她自己。


    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麽叫做‘神光棒’的玩具。


    所謂神光棒,那僅僅隻是一份聯係而已。


    一份繪梨衣和秦惶之間的承諾。


    就像是連著放風箏的人和風箏之間的線,她們之間的聯係僅僅隻有那條線,如果線斷了,兩人之間就不會再有任何聯係了。


    酒德亞紀聽過繪梨衣的事情,這個被‘那位’稱為‘小女孩’的……小怪獸。


    剛見到繪梨衣的時候,酒德亞紀差點覺得認錯人了,那個身處屍守群中,仍然淡然自若、睥睨四方的女皇,哪裏是什麽小女孩。


    那分明是一條人形暴龍。


    毫不誇張的說,壓迫感比現在的‘那位’更甚。


    現在對方的樣子,終於有了點人類的氣息。


    酒德亞紀伸出手,想要撫慰一下女孩。


    繪梨衣卻突然抬起了頭,冷冷地看著她。


    繪梨衣的嘴巴並沒有動,可是酒德亞紀分明感受到了對方的意思。


    別碰我!


    否則,殺了你!


    酒德亞紀被嚇了一跳,觸電一般縮迴手,情急之下鬆開了嘴裏的唿吸管,吐出了幾個泡泡。


    她嗆了幾口水,才把氧氣管重新咬住。


    繪梨衣還是冰冷地注視她,漠視眼前發生的一切,沒有一點愧疚。


    酒德亞紀苦笑,心想:自己還真是聖母心泛濫,人家輪得到自己關心麽?多管閑事。


    她不再觸碰女孩,伸手指了指左方,然後將另一套潛水設備遞過去。


    藏骸之井位於長野縣的地下河中,距離關東海灣有數十裏的距離。


    她借助完整的潛水設備,在推進器的幫助下,也遊了近一個小時。


    這段距離太遠了,沒有人可以毫無準備遊過去。


    所以他很貼心地多準備了一套設備,就是為了給這個女孩用的。


    可是女孩並沒有接。


    繪梨衣垂下臉,暗紅長發在水裏擴散開,她反複摩挲手裏的玩具,美的像是天使,或者魔鬼。


    酒德亞紀再次無奈的苦笑。


    ‘見到人後帶路就好了。’


    這是秦惶交代她的話。


    當時她還覺得‘那位’太過敷衍了。


    現在才發現是自己多此一舉。


    酒德亞紀不再想這些,擺動雙腿轉了個方向,打開推進器,向深處潛行。


    途中她迴過頭,發現女孩確實跟在後方,卻又不靠的太近,就像一隻警惕的小貓,她知道這是歸家的路,可還是警惕帶路的人。


    酒德亞紀發現女孩確實不需要潛水設備,因為對方隻是稍微甩動一下雙腿,便可以在小片區域揚起一股水流,仿佛不是女孩在踩水,而是水流推著她向前。


    酒德亞紀收迴目光,專心帶路。


    她自然無法理解繪梨衣的情況,她的血統還不到a級,怎麽能理解s級以上的情況呢?


    不過心頭卻像是放下了一塊石頭,鬆了口氣。


    這將是一場有死無生的涅盤之戰,繪梨衣將會是這場戰爭的主將。、


    戰爭不需要哭哭啼啼的小女孩,她們要的是一位一夫當關的怪物。


    ......


    屍守們恭恭敬敬地低著頭,它們在酒德亞紀的身上聞到了王血的味道,不敢有絲毫造次。


    直到酒德亞紀消失在深處的那一刻,這些怪物齊刷刷地抬頭,就像是玩偶重新被上了發條,再次爭先恐後向海岸線奔去。


    自古外臣入京上覲都要帶著禮物,屍守們也要去收集它們的禮物。


    怪物們會乘著百米高的巨浪襲擊整個關東。


    它們鼻子靈敏,能夠搜羅出躲在地窖下的一隻受了傷的老鼠。


    屍守和死侍們將會憑借這些,從海岸線到長野縣,吞噬沿岸的一切混血種。


    然後帶著他們的血,入京朝見,


    獻上自己的身軀。


    關東境內所有混血種的血,


    就是它們為王準備的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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