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方城的人搜查很仔細,連客棧裏誰家的貨物都要開箱查驗一遍,客商們叫苦不迭,馮老爺子的眼睛一直沒離開他們那四個大箱子,為了早到九方城,箱子裏其實是空蕩蕩的,萬一對方問起來,連個撒謊的機會都沒有。(.無彈窗廣告)


    馮老爺子正犯難,九方城官兵就湧了進來,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的壯漢立在眾人當年,橫眉立目的環視小院,見自己進門後也沒個迴話的,先生不悅:“哪個是主事之人?”


    馮老爺子忙笑著迎了上去:“原來是趙將軍。”


    壯漢定睛一瞧,先是愣了愣,待認出是熟人,忙拱手,臉色也和藹許多:“怎麽是鏢王馮老爺子,多年不見,我隻當老爺子已經金盆洗手了。”馮老爺子笑道:“嗨,家計所迫,一言難盡。不知趙將軍這是找什麽人?”


    趙將軍也是場麵人,見馮老爺子一臉的尷尬,便不肯深問,隻淡淡一笑:“老城主大壽,卻不想有那不長眼的渾人來鬧事,馮老爺子和我是舊識,卻也不好徇私,隻怕您的院子裏也要搜檢搜檢。”


    馮老爺子臉色恭敬,並不見任何不虞:“這是自然。公事要緊,趙將軍盡管查看。”


    趙將軍滿意的衝老爺子一頷首,鏢王的名氣大,能不得罪盡量少惹麻煩,趙將軍扭頭低聲吩咐了幾個小校尉,查檢的時候盡量客氣些。小吏們哪有不照辦的道理,拿著緝拿人的畫像挨個查對。


    凝萱看著稍稍透口氣,或許真是看在馮老爺子的麵兒上,這位趙將軍甚至沒有命人拆卸箱子,整個過程用不了半柱香的功夫。


    趙將軍一拱手,笑道:“老爺子,等得了閑到寒舍,在下一直想要跟你請教請教。”馮老爺子哪有不明白的道理,這是趙將軍在眾人麵前給自己麵子。看來鏢王二字還沒生鏽。


    趙將軍剛要告辭,誰知門口卻傳來一陣不陰不陽的嘲諷:“趙將軍,連屋子都沒進屋,難道就不怕有漏網之魚?”


    凝萱心一沉,是柏蘇泰。


    柏蘇泰握著馬鞭大踏步進了院子,身後跟著一幫北齊侍從,如豺狼般占據了院子的四個角落。趙將軍心有尷尬,想要走後門卻被人撞了個正著,實在晦氣。趙將軍涎著臉笑道:“柏將軍。這位是......”


    柏蘇泰翻了個白眼,罵道:“老子管他是什麽人,沒找到刺客,你就別想有好果子吃。真不知道城主怎麽養了你們這群廢物,套交情要好處一個賽過一個,動了真格的,都是群窩囊廢。”


    趙將軍的幾個校尉氣的麵色通紅,幾乎按捺不住出手的衝動。趙將軍麵色也是不善,隻是他還理智,清楚對方的身份,強笑道:“既然柏將軍不信任我們,就請柏將軍的人親自查抄一下的好。”趙將軍的手下迅速閃出一條通途大道來。柏蘇泰盯著前者許久,嘲諷的一挑眉梢:“好啊,那我就看看趙將軍是不是真的清者自清!”


    馬鞭一揮,北齊人根本不管這兒是誰當家做主,瘋狂的衝進東南西三麵房間,柏蘇泰心中得意。眼光一轉就落在了牆角附近的馬車上,繩子落的緊,柏蘇泰勃然大怒,九方城城主在主子麵前百般誇獎這個姓趙的,說他辦事仔細。難道就是這麽個細致法兒?


    “把箱子打開!”


    元輝將凝萱擋在了身後,眼睜睜看著北齊人毫不客氣的用大刀將箱子攔腰劈斷,元輝低聲暗罵:“這群強盜!”


    凝萱忽然主意到柏蘇泰往這邊看。下意識緊緊拉住三哥的後衣衫。元輝身形一僵,慢慢帶著凝萱往人群深處退,他這一動更加深了柏蘇泰的懷疑。


    “你們倆,站出來!”


    馮老爺子見大事不妙,忙站了出來,用純熟的九方城方音笑道:“爺,倆孩子頭一迴走鏢,沒見過世麵,膽子小的很。爺有什麽話,問小的也是一樣的。”


    “呸!你算什麽東西!老家夥!”柏蘇泰身邊一個隨從用刀鞘使勁兒一戳,本以為那老貨會摔個倒仰,誰知刀鞘就像抵在了一堵千斤重的大石上,直震的自己手臂發麻。隨從大驚:“好啊,老東西,你敢來硬的。爺,這老貨一定和刺客有牽連,不如抓迴去嚴加拷問,不信他們不招。”


    侍從又羞又惱的抽迴寶刀,說著就要出鞘,可惜亮刀的動作擋住了柏蘇泰的視線。柏蘇泰不悅的一巴掌拍飛了那小子,馬鞭一指:“那個小子,出來!”


    元輝輕拍了拍凝萱的手,然後昂然站出了隊伍。氣氛一時間凝重異常,馮老爺子衝兩個兒子一使眼色,身上暗藏的飛鏢已經悄悄出了鏢囊。


    柏蘇泰輕鎖濃眉:“不是你,是你後麵那矮個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凝萱身上,躲是躲不過去了,凝萱淡然一笑,從容不迫的站到空場上,將大大的風帽扯下,露出一張黝黑的臉蛋。“見過大人。”


    柏蘇泰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但這個黑小子怎麽看怎麽別扭,他不滿的哼道:“瞧你的穿著打扮,你和他們是什麽關係?”


    “迴稟大人,”凝萱的聲音很低,雖然有些雌雄莫辯,但不仔細聽,隻會覺得這男孩子沒有長大,童音多些罷了。“小人是這鏢局的雇主,聽說老城主大壽,所以運了一批絲綢來找找行市。”


    柏蘇泰好笑的看著被劈成碎片的木箱子:“你是說那些破木頭?”


    凝萱忙壓低頭:“自然不是,小人所販運的絲綢乃是正經的南江綢緞,更有價值千金的萱繡一副。隻是絲綢搶手,今早便已經聯係好買家脫手了,唯獨這幅萱繡始終不能得個滿意的價格。”


    柏蘇泰麵色緩和了些:“在下對萱繡也早有所聞,我家主子信佛,不知可否賞閱一二?”


    凝萱低笑著叫宋嬤嬤將馬車裏的繡品取了出來,柏蘇泰緊緊盯著凝萱,說道:“還得勞煩小公子親自為我拆閱才好。”


    整幅繡品長六,寬三,通體金光,是具足無量行願,普現一切佛刹的大乘聖者遍吉菩薩,明明是一方繡布,卻好似活凸出來的。也不知用了多少金線,菩薩腳邊的金獅子更是熠熠生輝,叫人不敢直視。


    “果然是人間珍品!”就在眾人屏住唿吸的時候,柏蘇泰朗笑一聲,抬手就要摸繡布。凝萱眸子中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消失殆盡。眼前的手剛要碰觸到菩薩手中的金瓶,柏蘇泰忽然一轉,飛快的抓住了凝萱的手腕,冷冷一笑:


    “魏姑娘,我們久違了!”


    魏元輝等人大驚,還沒等有所行動,就見一個暗藍色的身影衝著柏蘇泰就是一掌。柏蘇泰下意識的揪住凝萱去擋,對方的骨骼在發掌的時候透著微微爆裂的輕聲,炒豆般響聲不絕。


    柏蘇泰心知大事不妙,這麽近的距離搏擊,自己絕不是對手。隻盼著對方先擊中自己手中的死丫頭,他好趁機拔劍。


    柏蘇泰以為凝萱必死無疑,怎知手肘小海穴一痛,揪住的人便沒了蹤影,隻有地上的繡軸孤零零趴在雪地上。


    柏蘇泰揉著手臂,陰狠的看著五步之遙的凝萱,卻沒有再輕易出手,“你是神宗的人?”


    宋嬤嬤像老母雞似的將人緊緊護在身後,從不惹人注意的她在頃刻間如淵停嶽峙,儼然大宗匠的氣派。


    柏蘇泰不見迴應,忙笑道:“小輩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前輩,隻是那小女子是大周勳貴,隻要捉住了她......前輩可是立下大功了!”


    宋嬤嬤冷笑不止,側首輕聲安撫著凝萱:“姑娘別怕,嬤嬤早就想要宰了那小子,今日老天開眼,叫嬤嬤得了這個良機。”


    柏蘇泰神色大變,對方雖然不承認身份,但神宗的絕學他斷然不會認錯,這老太婆到底是什麽來曆,柏蘇泰心生怯意。


    眼瞧著九方城的人越聚越多,凝萱不敢多猶豫,忙道:“嬤嬤息怒,我自由理論。”宋嬤嬤沒有迴頭,還是盯著柏蘇泰不放:“姑娘怎麽能信這種卑鄙小人,索性結果了他,大家都幹淨!”


    柏蘇泰本身就畏懼神宗,加上剛剛那一招確實嚇到他。眼見這個老婦人是鐵了心要殺自己,柏蘇泰第一次後悔當初衝動綁架了魏凝萱。


    “嬤嬤!”凝萱堅定的衝宋嬤嬤搖了搖頭,“讓我和柏大人、趙將軍說幾句話。”宋嬤嬤慌亂的搖頭,好像剛剛那位驚豔的高手和她半點關係沒有,此時的宋嬤嬤和一般疼愛女兒的母親沒有什麽區別。


    柏蘇泰涎著臉笑道:“嬤嬤,還是魏姑娘說的在理,世間有什麽解不開的結,我們隻是一點小誤會而已。”


    由於魏元輝和宋嬤嬤的堅持,房間裏一共留下五人,趙將軍摸不著頭腦,眼睛反複在柏蘇泰和黑小子,不,是這黑丫頭之間挪動。


    凝萱率先打破了這種僵局,她淡淡一笑:“柏大人是打算將我們綁縛到三皇子那兒去討賞還是......哎呦,我倒是忘記了,三皇子病重,已經不能主事了!”


    柏蘇泰神色驟變:“你知道些什麽?”


    凝萱笑容甜美,就是白些便更好看了:“至少我知道剛剛刺殺三皇子的人是誰!”


    趙將軍大喜,要不是忌憚宋嬤嬤早就衝了過來:“姑娘,咱們有話好商量!”


    凝萱一努嘴,眼光流動:“那就要問問柏大人肯不肯合作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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