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潭想到此,機警的放下手中的熏香,快步來到窗戶前打量夜色中的燕園:“姑娘,你說那個白大家會不會夜探公主府?又或者.....他此刻正盯著咱們看呢?”


    凝萱一怔,繼而樂不可支的笑倒在床鋪上:“憨丫頭,你當咱們公主府的侍衛都是吃軟飯的呀!若換是在廉國府,你這樣說倒有幾分的可能,然而這是哪裏?先不說先帝贈與公主的那百人所組成的侍衛軍,就說駙馬遺留下的那些老家兵也不是等閑之輩,兩位兄長每年又會從軍中收留一批退役下來的能人義士,就憑他們,整個公主府便固若金湯,除非白大家毫無顧忌的從大門直衝進來,否則,咱們安全的很!”


    這也是凝萱為什麽敢叫碧潭在眾目睽睽之下邀請人來的一個重要原因。


    許多年來,北齊一直以戰勝者的形象出現在塘報上,大周朝的統治者雖然也喜歡在塘報中渲染那些短暫而又小小的勝利,可還是不難看出,十八半坡的戰役是如何來之不易。


    換位處之,若凝萱是北齊的將領,肯定也不會咽下這口氣。裏應外合,是兵家最管用的伎倆之一,古代明君宿將,從不吝惜用金銀爵位來重獎間諜,他們一出兵就能戰勝敵手,全在於事先得到了重要情報。


    因間、內間、反間、死間、生間,這五種間諜同時使用起來,就會使敵人無法鑒別真假,也正是神秘莫測,克敵製勝的法寶。


    凝萱在前世的時候曾反複研究過這五種辦法。甚至在某些政敵身上巧妙的運用過。如今白大家的到來,忽然就叫凝萱想到了這一招。


    作為京城梨園中新興的翹楚人物。白大家想要走進哪個權貴世家,簡直就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隻要此人再稍稍展現出不同一般戲子的卓越見地,想必很快就會奪得官員們的青睞。


    大周朝與北齊不同,雖然也重武,可更重文,在士族們的生活中,從來都離不開詩詞歌賦。白大家選擇這樣一個踏板進入大周,著實走對了路子。


    內室中一片寂靜。碧潭眼見姑娘陷入沉思,自然不敢打擾。隻好在熏香之後用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雖然已是九月,可天氣仍舊燥熱,公主不準再用冰盆,怕寒氣入骨冰到身體,隻好找幾把結實扇子做頂替。


    碧潭久不見凝萱說話,她又不好獨自睡去,便偎依在雕漆菱花椅上朦朦朧朧的閉上了眼睛。


    “碧潭!”


    也不知過了幾時,碧潭一個激靈險些沒從椅子上蹦下來:“姑娘。你喚我?”碧潭順勢瞧了瞧博古架上的擺個不停的西洋鍾。竟已是戌時三刻。怪不得院子裏靜靜的!


    碧潭跑到床邊,凝萱拍了拍床角示意她坐下:“這次兩位將軍從前線送信迴來,派的可是親兵?”


    碧潭遲疑了一下。才道:“今年沒留意,可端午的時候確實是叫了顧準來送的節禮。聽桂嬤嬤說過,顧準是駙馬撿迴來的孤兒,從小養在公主府,長大些就給大顧將軍做了伴讀,武藝極好,公主殿下和駙馬爺幾乎將他當半個兒子來養。應該算得上是將軍的心腹。”


    “顧準......”凝萱在心中反複默念了幾次,她來公主府的時間算不得短,可捫心自問,她從來沒有融進顧家的中心圈子。一來公主疼愛自己,可從始至終對廉國公心存忌憚。二來,兩位養兄五年間從沒迴過京城,那些老將舊人都大半追隨在眉州,凝萱隻能從桂嬤嬤的隻言片語中了解一二,問的多了,凝萱也怕招來養母沒有必要的猜忌。


    “碧潭,你明兒想個辦法去探聽探聽消息,若將軍們確實是派了顧準迴來送信,就將人給我找來。若不是......你再去尋高掌櫃。”


    碧潭正要答應,忽然外麵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碧潭忙低聲道:“肯定是咱們屋裏沒滅燈,巡夜的媽媽進來了。”


    這正好!


    凝萱兩隻白嫩的小腳穿上鵝黃色的緞麵繡鞋,略整理一下衣衫便給碧潭使了個眼色。


    “姑娘可睡下了?”門口聲音不大,是凝萱熟悉的巡夜婆子孔媽媽的聲音。


    碧潭沒有遲疑,笑盈盈的就迎了出去,不大會兒,領了一位三十上下的婦人走了進來。這位孔媽媽個子高挑,大大的眼睛在夜色中異常閃爍,白淨的麵皮顯得很是利落。


    孔媽媽進門後也不亂打量,隻笑著看凝萱:“姑娘還沒睡?如今天短夜長了,連個出去納涼的地方也沒有,可姑娘也不好日日守著書本,眼睛若是熬壞了,殿下可要心疼的!”


    凝萱一低頭,正好落在枕頭邊上沒來得及收拾的《義山文叢》,她不禁會心一笑,這位孔媽媽,怪不得能坐到今天這個位置,不該看的一件不瞧,該看的......處處不落!


    “媽媽說的是,我每日都睡得早,難不成媽媽沒見,你每次進來凝萱都是不知道的。隻是今日去了錦鄉侯府,他們家做的鹽水肘花兒滋味足,我吃了好些,晚間就覺得口中幹渴,連吃了好些茶,這會兒肚子卻不熨帖!碧潭這丫頭又恐我停住食,所以多看了會書。”


    孔媽媽笑道:“姐兒該沏些普洱茶吃吃。”


    碧潭忙笑道:“沏了一盅子女兒茶,剛吃了一碗。大娘也吃點?都是現成的!”說完,果然走到桌案前,抬手從粉彩降花紋的瓷壺中斟了滿滿一盅女兒茶遞給孔媽媽。


    孔媽媽接茶的功夫不動聲色的打量了碧潭一眼:“說起來,碧潭姑娘也有二十了吧?”


    碧潭心一沉,輕送了個“嗯”字。她和笑槐處境尷尬,雖說在公主府當差,可賣身契卻在廉國府。這些年姑娘也曾勸過自己找個好人家,可碧潭總不願意,她明白一個道理,成了家,有了丈夫和孩子的牽絆,碧潭就不能像以前一樣萌生複仇的動力。她一定會被安逸的生活磨蝕了仇恨,家仇不報,死敵不殺,碧潭根本不想考慮終身大事,況且,若真能這樣一輩子跟在姑娘身邊,將來老了,也能得到宋嬤嬤那樣的尊敬,碧潭就是死了也心甘情願。


    孔媽媽笑道:“是個大姑娘了!”多的,孔媽媽就不肯再說了。


    她不多說,凝萱更不好涎著臉去多問,不過她已經在心裏暗暗篤定,甭管什麽人來,若把她從家帶來的幾個人欺負半點,凝萱也絕不會善罷甘休。


    凝萱不知從哪裏尋出個小匣子,一打開,玫瑰的香味直往鼻子裏鑽,縱孔媽媽不是那種喜好口腹之欲的人,可聞到味道之後還是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氣。


    “媽媽巡夜不容易,吃幾顆玫瑰蜜餞解解乏。”


    孔媽媽眼前一亮,喜道:“都說姑娘做得一手好蜜餞,燕園裏一年四季總不乏果脯,每年更成了往眉州送的重要禮物之一,莫非說的就是這個?”那玫瑰蜜餞入汁飽滿,不硬結,不流水,渾身紫紅色的油亮,裏麵更包著八月新下來的花生果兒,一咬滿口香。


    凝萱趁機將整個匣子都推到了孔媽媽的懷裏:“聽桂嬤嬤說過,孔媽媽家有個七歲的男孩兒,這就當做我的一點心意吧!”孔媽媽連連說不敢當,可匣子抱在她懷裏卻紋絲不動。


    凝萱笑道:“二哥難得喜歡我做的蜜餞,所以今年做的格外多些,種類也有紅果、海棠、青梅、糖桂花等諸多品種,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撐過新年。我正尋思著,趁著哥哥們送信迴來,叫人先運幾壇子到眉州。”


    老二顧雲霆雖然是男子,可打小喜歡這些甜漬漬的東西,紫華大公主本就心疼兒子們在外打仗,吃不好住不好,所以總是極盡可能的滿足小兒子的要求。凝萱住到公主府,一開始為了迎合養母的歡心,更是下了大氣力去學習蜜餞的做法。時間久了竟也摸索到許多門路,因為這個,大公主沒少誇讚她。


    孔媽媽對凝萱的印象又加了幾分:“這個主意好,就是顧準他......不大好說話,姑娘要送東西還得走殿下的路子。”


    凝萱吃了一驚,語氣陡然拔高幾分:“這是何故?”


    孔媽媽訕訕一笑,對公主府裏算不得秘密的秘密感到萬分無奈與好笑:“想必姑娘也知道,顧準和我們不一樣,幾乎算得上是府裏的半個主子,連殿下都高看他一眼。那一年顧準和二爺吵嚷了起來,說隻有女人家才愛吃那樣甜蜜蜜的東西。彼時二爺正和師傅學武,天天尋人找架打,一聽顧準的話,兩人當即就鬥在了一處。此後每每聽見二爺吃蜜餞,顧準保管奚落一番。”


    孔媽媽一想到府上這二位就好笑,明明親兄弟似的,可一碰見蜜餞兩個字就不對付。


    這邊凝萱已然得到了想要了解的消息,於是微微抬手,掩住小口打了個薄薄的哈欠,孔媽媽趕忙知情知趣的退了出去,到了門口,拉著碧潭好一番囑咐,這才戀戀不舍的領著一幹人走出燕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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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小荷看到大家的留言,叫我割肉減肥!55555你們好殘忍!


    今晚爭取兩更啊!等俺(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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