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衍緩緩睜開眼,入眼是淺麻色的床帳。


    他扭頭,發現自己躺在床上,看房間的裝飾,應該是某個客棧。


    門忽然被推開,李夢君端著水走進來。


    “這裏是哪裏?”


    薑衍開口說話,發現自己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放心,這裏離鑄劍山莊很遠,很安全,你放心養傷吧!”李夢君明白薑衍的擔心,挑重點地說。


    李夢君看著喝水的薑衍,暗暗心驚。


    在他們逃離鑄劍山莊時,薑衍的心髒被洞穿,身體冰冷得沒有一絲溫度,可以說死得不能再死。


    如果不是薑小荷一直攔著,她都要給薑衍準備後事了。


    薑衍昏迷了三天。


    第一天的時候,薑衍躺在床上,猶如一具屍體,可第二天早上她過來檢查時,薑衍心髒的傷口居然開始愈合。


    等到第三天,薑衍身體的血液開始恢複流動,手指不時地抽動。


    現在更是完全清醒過來,如果不是變得蒼老的麵孔,根本看不出來像是受過重傷的樣子。


    薑衍喝完水,感覺身體舒服了不少,他彎腰去放茶碗,頭發自然而然地飄落在眼前。


    他放下茶碗,愣愣地摸著自己的頭發。


    “有鏡子嗎?”薑衍問。


    李夢君似乎對此早有預料,從櫃子裏取出一麵銅鏡,遞給薑衍。


    銅鏡裏,薑衍烏黑的頭發消失不見,一頭白發遮住了眼簾。


    “還行,至少沒有禿頭。”


    薑衍笑得很僵硬,笑容牽動了他臉上的皺紋,不過是短短三天的時間,他竟然像是老了二三十歲。


    送走李夢君後,薑衍躺在床上,盯著床幔發呆。


    對於眼前的遭遇,他倒是沒有什麽好抱怨的,從知道這裏是詭仙的世界時,他就已經做好了準備。


    現在好歹撿迴一條命,已經是不幸之中的萬幸。


    至於懊悔之類的情緒,他是一絲一毫都沒有。


    畢竟他已經足夠謹慎,誰能想到一個普通人的宗門,居然敢飼養魁邪,還一養就十多年呢?


    當然,他的行動有很多錯漏之處,但那都是馬後炮的說法,沒有任何意義。


    他雖然想在這個世界活下去,卻也不願意像個縮頭烏龜一般,畏頭畏尾的,那樣活得太累了。


    薑衍摸向心髒處,他可以感覺到,那裏空無一物。


    代替心髒的血藤被蜈蚣泯滅,它帶來的後果是毀滅性的。


    一夜白頭,臉上皺紋橫生,這些都不過是預兆,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飛速流逝。


    如果不能及時補上心髒的缺失,即使有司命鎖鏈維持性命,身體也會飛速老去。


    失去血藤心髒後,薑衍忽然明悟了。


    他不可能再換上普通的心髒,他的身體已經被邪氣侵襲改造,隻有魁邪作為心髒動力,他才能活下去。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薑衍歎了一口氣。


    如果心髒隻能用魁邪代替,那他注定隻能走詭仙道。


    門再次被推開,薑小荷像一顆炮彈般撞進來。


    “薑衍!你怎麽現在才醒?我一個人逛街,無聊死了!”


    薑衍看著沒心沒肺的薑小荷,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他忽然瞥到薑小荷的手,被繃帶牢牢地纏繞,他稍加思索,便明白發生了什麽事情,但他什麽都沒說。


    “現在鑄劍山莊怎麽樣了?”薑衍扭頭問李夢君,他相信以對方的性格,絕對會去調查。


    “鑄劍山莊不對勁,根據住在附近的山民稱,他們從來沒有見過什麽血幕。”李夢君緩聲說。


    “這是什麽原因?難道隻有在血幕裏麵的人,才能看見血光?可也不對,血幕還未籠罩的時候,我明明看到血光噴發!”薑衍自言自語地呢喃。


    李夢君和薑小荷對視一眼,“什麽血光爆發?我們怎麽沒看到?”


    薑衍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他能看到血光爆發,應該是鳳鳥的緣故。


    “最近還有人上過鑄劍山莊,據說,那裏一切正常。甚至還有人見過鑄劍山莊的莊主,和人談笑風生。”


    李夢君繼續說,“如果不是你重傷,還有小荷手上的傷口,我甚至以為那晚的一切都是幻覺。”


    話說完,所有人都感覺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薑衍想得更多,鑄劍山莊那魁邪如此小心翼翼,根本不像是遵循本能行事的樣子。


    一個擁有智慧的魁邪?想到這裏,他打了個寒戰。


    “我們現在馬上迴武邑縣。”薑衍暫時想不到解決的辦法,隻能選擇遠離。


    馬車行走了大半天,薑衍們來到一片遼闊的原野。


    深綠色的草坪向著遠方蔓延,像是一塊巨大的綠毯,天是藍的,微風吹送來青草的微香。


    “就在這裏吧!”薑衍忽然叫停馬車。


    薑衍抱著鳳鳥走下馬車,輕輕地撫摸著鳳鳥的羽毛。鳳鳥抬起腦袋,望向遼闊的藍天。


    “去吧!”薑衍給鳳鳥喂了一粒血氣丸。


    在他昏迷的三天裏,鳳鳥的血氣丸一直沒有斷過,都是薑小荷在給鳳鳥喂,現在鳳鳥看起來已經不那麽病懨懨了。


    鳳鳥發出一聲清亮的啼叫,振翅向高空飛去。


    七彩的鳳鳥在藍天白雲之上翱翔,它細長的羽翼倒映在綠色的草坪上。


    鳳鳥剛開始飛翔時,還感覺有點不順暢,可它越飛越感覺得心應手,它興奮地啼叫,一如當初在深山密林中暢遊。


    薑衍迴到車架上,靜靜地看著鳳鳥飛翔。


    不知道了過了多久,鳳鳥終於飛累了,它飛迴車架上,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趴在薑衍身邊。


    鳳鳥緩緩地閉上了雙眼,仿佛隻是熟睡。


    薑衍輕輕地摸著鳳鳥的羽毛,清風拂過,鳳鳥的軀體變得越來越冷,最後完全失去了溫度。


    鳳鳥再也沒有醒來。


    又是一陣風拂過,鳳鳥身上的羽毛一根根飄落,向著高空飛去,仿佛下了一場七彩的細雨。


    薑衍低頭,鳳鳥已經石化,變成一塊石頭,潔白如玉。


    石頭上還殘留著他手掌的暖意,薑衍知道,鳳鳥並沒有徹底死去,它還維持了極弱的生機。


    但想要喚醒,可能性微乎其微。


    “走吧!”薑衍收起鳳鳥化石,淡淡地說。


    深夜的時候,他們終於迴到了武邑縣。


    薑衍走進收容屋,緊繃的身體一下子放鬆下來。隻有在收容屋,他才感覺到真正的安全。


    收容屋忽然震動了一下,這股震動隻有薑衍能感覺到。他愣住了,這是收容屋裏出現新魁邪才有的反應。


    可收容屋裏哪來的新魁邪?


    難道是那條蜈蚣在他身體裏留了什麽東西?這種情況並非不可能,很多魁邪都擅長寄生的能力。


    不過,隻要進入收容屋,一切都將原形畢露。


    薑衍溝通收容屋,入侵的魁邪被掌控,然後他徹底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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