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實和孫六爻來到了歡春院。街上賣染料花的小販讓他神情恍惚,他放慢腳步,然後來到一個年輕小夥子的攤鋪前。


    “這位哥,上好的染料花,都是我自己種的,便宜賣。”


    年輕小夥子對阿實露出羞怯笑容,這是他第一次到城裏來賣東西,人生地不熟又沒有經驗,所以是激動中參雜著點害怕。


    “能讓我聞一聞嗎?”


    也許是感同身受,少年想幫他一把。


    “額,可以!可以!”


    年輕小夥子笑著連忙點頭,那如撥浪鼓似的模樣讓不少路過的人哈哈哈大笑,於是他也笑的更加燦爛。


    “就這些嗎?”


    阿實聞後滿意地點了點頭,這些染料花的品質確實不錯。


    “額……這些染料花都是我親手種的!都是好的!”


    但話語總是容易誤解,誤解讓年輕小夥子笑臉立馬消失,他沮喪中帶有哭腔,以為是麵前的客人對這些染料花不滿意,所以話突然多了起來,好似是滿身委屈在替他哀怨不平。


    “真的都是好的!我親手種的!你再看一看吧!不貴的!”


    阿實見他反應陡然變化也是一驚,想說些什麽,但那年輕小夥子根本沒有給他進一步解釋的機會。


    而他越是這樣麵容糾結尷尬,越是讓那年輕小夥子語無倫次,二者好似陷入到了一種怪圈,誰都進不去誰也出不來。


    “哼哼~”


    就在這時孫六爻輕快地哼了一下。她彎下腰,精挑細選後拿走三支放在攤鋪上擺放整齊的染料花,又勾住阿實的臂膀,撒嬌似的對他說道,“哥~我要這三個~”


    撒嬌完又順著鼻尖聞了聞,是開心,她再次隨性甩動起阿實的臂膀。


    年輕小夥子這下反應過來了,雖然這是他第一次賣東西,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賣東西肯定是要找準對方的有意目標的,就比如說價錢,比如說像現在這樣的情況。


    “額,姐,這些都是我親手種的!都是品質很好的!”


    便是看向孫六爻他又笑了,靦腆著搓著手笑了。


    “哥~快付錢~”


    孫六爻隻感受到臉色極度發燙,這是她第一次如此撒嬌,也是第一次挽著男人的臂膀,關鍵還是她主動的。


    “嗯?嗯!”


    阿實被少女這一近身搞得也臉紅了起來,她太用力太近了,臂膀處甚至能感受到少女那灼熱但不失柔軟的體溫。


    “額,多了!多了!要不了這麽多!”


    年輕小夥子看到阿實給他的三枚金幣連忙揮手,他喜上眉梢,第一次的交易令他很是開心。


    “一個金氣幣就夠了。”


    他笑著撓了撓頭,阿實無奈,隻能依他所願,給了一枚金氣幣,方才離去。


    “你剛剛為何……”見孫六爻鬆開了手,阿實一時忍不住問她。


    “你太善良了。”


    孫六爻摸著臉,冰冷的玉手逐漸使溫度降了下來。


    “一切都需適度,善良過多反而適得其反。”


    阿實聞言後沒有再說話,在嘈雜的街巷上,一直到了歡春院。


    他在後門處停留了一會,孫六爻則乖乖站在他的身後,手持著三株染料花,也如他一樣看向歡春院。


    隨後他輕歎了口氣,神情黯然的走開。


    而少女,卻是從他的身後竄出,再一次主動勾住了他的臂膀。


    他腳步那一瞬間緩慢,然後又恢複了原樣,側過頭看著依偎在身旁的少女,沒有拒絕也沒有說話。


    兩人在人潮的嘈雜聲裏向著雲淵心閣走去。


    ……


    會客房裏,阿實和潘躲躲坐在一起,葛淵謹和武淩坐在一起。


    “你不必介意,巡戶衛代表的是權力,有了這個權力,很多事都會輕鬆一點,所以當巡戶衛的人很多,但能夠體恤凡人保護城鎮不受破壞的則很少。”


    “這個我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潘躲躲接過葛淵謹的話,然後大笑著。


    “是的,所以阿實兄弟,你完全不必介意,因為我也隻能在這裏給你些權力,出了青衡城,他們也就不認了,除非有像武淩這樣的裝飾標識。”


    葛淵謹苦笑了一下,他招來的巡戶衛是屬於青衡城的巡戶衛,跟武淩這樣的還是有很大區別。


    “可我畢竟還沒出過力,而且……馬上就要離開這裏,所以這些東西得要還給你。”


    阿實把預先準備好的儲物袋拿了出來,這是葛淵謹給他的東西,他原封不動的還了迴去。


    對此葛淵謹一臉惆悵,他說:“你是打算退出我們的這個小組織嗎?這讓我很傷心,因為你是個不錯的人。”


    阿實目光與葛淵謹短暫相接,然後低下了頭。


    “我也不想退出,可我這一去不知還會不會再迴來了,所以……希望你能理解我。”


    潘躲躲和武淩不語,他們兩也低著頭,又抬起頭看向葛淵謹。


    “所以說這就是你心裏的想法嗎?不願走,又不得不走?”葛淵謹雙手拖著下巴反問道。


    “是的。”阿實簡單迴應。


    “那好吧,既然這樣的話……”他看向少年,並拍了拍他的肩。


    “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們就江湖再見。”


    沒有繼續挽留,葛淵謹知道,有的時候事情就是這樣,猝不及防,出現有的時候就是消失,所以不如幹脆一點,爽快一點,相忘江湖,就是彼此最好的歸宿。


    ……


    到了傍晚,天黑的很快。


    阿實和孫六爻一起,駛著千機魔像離開了青衡城。半空之中,孫六爻從後背抱住了阿實,她頭靠在他的後背上,然後安心的緩緩睡去。


    聞著背後少女身上散發出的香味,阿實不自覺地笑了,三株染料花應該是在他去見葛淵謹時被她給練化成香水的,味道很清淡很好聞,在微風裏若隱若現。


    眼看著與青衡城的距離越來越遠,阿實從寂靜黑夜裏感受到了淒涼。他想到了啞姑娘,想到了淺月,想到了那個龍族女子白月,好複雜,怎麽會有這麽多的複雜情感。又想到她們的離去,這讓他心裏如堵塞般難受不已。


    而唯一帶給他溫暖的,是默默趴在他身後的孫六爻。


    她也會走嗎?至今為止她算是對自己最熱情的了吧?


    是的,沒錯,和淺月白月不同,這個女子言語間的歡喜清明可見,亦如晨光溫暖,亦如辰光絢爛。說不清道不明,就好似他們本應該這樣,就好似一切都早已注定。


    少女情竇初開的煙火最為浩瀚,埋藏在心底的歡喜隨時都能被點燃,於是臉兒粉紅,眸子嬌羞,把最美最純粹的自己燃盡,化為脆弱卻稀有的雲朵,飄浮在他的心裏,即使會被風吹散也在所不惜。


    阿實對她的看法在這一刻轉變了。


    他眼眸又再次七彩,臉龐兩側的絨毛也好似跳躍了起來。


    這一刻他好像成為了男人。對身後少女的無言責任使他明白,要勇敢,勇敢迴憶麵對過去,一切都不該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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