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丫頭原本以自己的娘是在那個“現行反動妖魔”迴來的這些日子裏和他偷情。她哪裏知道,為著這份“私情”,娘和李大鎖曆經了十幾年刻骨銘心的磨難,她更不會想到……


    夏莊的地理位置以及人際關係,和別的村莊是明顯不同的。


    夏莊坐落在大運河北邊的二道堤上。是麻石盤最偏遠的一個村莊。大運河有兩道堤,除了河堤,在距離河堤大約五六百米還有第二道堤。當地的人把“堤”叫作“堆”,二道堤就叫成“二道堆”,多數人都叫“後堆”。


    夏莊的中部,有一塊與後堆相連且凸出來的呈半圓形的土高台,當地人早先叫“奶頭堆”。大運河不僅有河堤和二道堤,每隔三四裏,還有一道連接著河堤與二道堤的橫堤——“橫堆”。據說那奶頭堆,就是當年在這裏造的橫堆。剛造了不到三分之一,不知是什麽原因停工了。有可能是把本來要在這裏造的橫堆,又造在了上遊或下遊的另一個地方。這就落下了個“禿頭堆”。人們都把禿頭堆叫成奶頭堆——因為“禿頭”晦氣,“奶頭”吉利。奶頭堆後來被“削去頭”——撐大了“肚子”,——在上麵造了房子。因此就變成了半圓形的土高台。


    奶頭堆以及與之相連的後堆,在幾十年前,曾是一劉姓小地主又是大財主的發祥地。他喜歡哭窮,人送外號“哭瞎子”。他不但在家鄉四圍哭窮,身在千裏之外的異鄉異地,仍舊在哭窮。不知底細的人,看他的穿戴口食,還真以為他是一個窮人。他家的田地並不多,家裏的內務外事,基本上都交給管家去打理。他常年大多在外麵跑,聽說是做煙土生意。後來,他的一個兒子在南京國民政府做了大官。再後來,舉家遷往南京,那建在奶頭堆與後堆上的大大小小幾十間房子原封未動,大概是老財主為家人留著後路。再到後來,日本小鬼子過來了,拆了劉家所有的房屋,在三裏外的西河口築起了炮樓。


    夏莊生產隊的隊房,就建在老財主的舊宅——人稱“富貴地”的奶頭堆上。隊房坐南麵北,隊場與後堆上的兩三戶人家的“宅基”相連,因此,那兩三戶人家的門前比別處寬敞了很多。


    夏莊主要是由夏李兩大家族構成的。夏氏占十八戶,人丁興旺;李氏十四戶,人丁比夏氏差一些。其餘的七八戶是雜姓。夏李兩大家族向來就有積怨。其中最忌諱的事,就是本家族的姑娘,嫁給了對方的某一戶人家。那意味著:嫁姑娘的人家背叛了祖訓,是要遭到本家族唾罵乃至唾棄的:以後他家不管遭遇什麽難事,那是不會相幫相助的。因為,本家族——整個家族的臉被自家人抹了灰,心理上被人家煽了一巴掌——輸給了對方一著。


    瘋丫頭就住在後堆上的夏莊,而且就住在生產隊隊房的正對麵。她平日裏一抬腿就跑到隊房裏玩。那裏一年四季,忙時有好多忙人忙著;閑時有好多閑人在那裏閑著:下棋,打牌,吹牛……就連夜裏也從來不會斷了身影:生產隊的隊委隔三兩個夜晚就要開一次會,喂牛的半夜起來給牛添草,看倉庫的起來小解,甚至還有賭鬼迴去晚了老婆不給開門,隻有縮頭挫腰溜到隊房的牛棚裏鑽進牛草裏圈縮半宿。冬天的夜裏,牛房成了全隊的男人們洗澡的地方。燒牛水的大鐵鍋,鍋底放一片厚木板,能坐得下兩個半大的孩子。洗澡的人,按照先來後到的順序——自然也有禮讓的,輪流著“出鍋”——“下鍋”。鍋裏的水有點涼了,灶塘裏再添兩把草;水熱了,再加上一大瓢涼水。年輕的男人,總愛一邊嬉鬧一邊開著滿嘴噴著熱汽的玩笑,大多都離不開襠裏的那點俗事——自然是要把女人牽扯進去的,既淨了身,又樂著心。年老的男人,大多愛講年輕人沒有經見過的或是古朝八代或是天南地北的奇人怪事。聽的人也不去探究真假,好歹圖個新鮮。故此,好多人吃了晚飯便直奔牛房,有的即便不“下鍋”,也要去湊湊熱鬧,聽聽奇聞異事。那些上了歲數而睡不著覺的老男人,幾乎天天都要“泡”到子夜。


    有那麽一段時日,夏莊的男男女女,不管是姓夏的還是姓李的,人們私下裏議論最多的,便是瘋丫頭的娘,以及瘋丫頭的傻子爹。而更想知道根底的,是瘋丫頭的真正的爹——究竟是什麽人?


    幾乎沒有人會想到,瘋丫頭真正的爹,就是那個“現行最反動妖魔”——李大鎖!


    李大鎖就住在瘋丫頭家的東邊,兩家隻隔著大約十四五米寬的巷子。


    李大鎖上學讀書的時候,特調皮。有一段時間,他跟夏香玉是前後桌。有一次,在課堂上,他趁老師轉過身在黑板上寫字,他也轉過了身,頑猴似的朝後麵的同學做了個鬼臉,然後快速地往後桌周麗萍的書下塞了一張小紙條。周麗萍一邊躲著老師一邊防著同桌,賊似的抽出來竊看,上麵寫著一行字:“看到樹木放心底”。周麗萍頓時被這行字給吸引住了——其實是被李大鎖這個人給吸引住了。他倆經常說說笑笑打打鬧鬧。周麗萍覺得李大鎖這個人挺有意思的,而現在塞給自己的這張小紙條——這小紙條上的這一行字裏,一定包藏著更大或更深的“意思”。她想來想去,總覺得這“樹木”一定是代指什麽。代指什麽呢?“樹木”高大——“李大鎖”高高大大?可他在男生當中,也算不上“高大”啊?“樹木”生機勃發——“李大鎖”朝氣蓬勃,活力四射?可好多調皮的男生不都是這樣子嗎?咦,李大鎖的“李”不就是“木子”嗎?看到“樹木”就是看到“李”……好像也不對:班裏有三個姓李的男生哩,難道要我把三個“木子”都放進“心底”裏?嘻嘻,這不是胡話加狗屁嗎!想到這一層,她差一點要笑出聲來。她胡思亂想地想了又想,可怎麽也想不出個頭緒來。這‘看到樹木放心底’到底是什麽意思——這個李大鎖到底是個什麽玩藝兒?她實在想不出那個“到底”了,可還是想把“它(他)”放在“心底”——卻又沒辦法把“它(他)”放在“心底”——懸在半空裏了。無奈之下,她不得不把原本想“絕對保密”的那小紙條上的內容,悄悄地向同桌的夏香玉公開了,並在另一張紙上寫了一句話:“你要把它猜出來,我替你打掃衛生3天。”夏香玉像是很認真地看了看那小紙條上的內容,又像是很認真地想了想,接著想偷笑但還是沒有笑也許在“心底”裏偷著樂了,最後對著周麗萍搖了搖頭,又繼續做起作業來。哎喲喂,這一堂課老師講了些什麽,周麗萍連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下課了,周麗萍在夏香玉的悄悄鼓動下,得意地揮舞著那張小紙條,讓同學們來猜謎語。周麗萍是那種傻乎乎又愛咋唿的人。同學們一下子圍攏過來,可七嘴八舌地就是猜不出那個謎底。


    一個叫陳小雨的男生忽然興奮地叫起來:“我猜著了,謎底是一個字——‘想’!”


    “怎麽會是‘想’呢?”有幾個男生疑惑地反問。


    陳小雨興致勃勃地當起了老師:“你們看:‘看到’兩個字後麵,隱藏著的謎底是眼目的‘目’——隻有‘眼’才能‘看到’;‘樹木’取‘木’,再放一個‘心’在底下——怎麽樣?”


    大家興奮得鼓起掌來。


    陳小雨忽然站在桌子上,故意問大家:“這紙條是誰寫的?”


    “李大鎖——”大家不約而同地喊起來。


    “這紙條是寫給誰的?”


    “周麗萍——”


    “李大鎖——‘想’——周麗萍——”陳小雨為自己的重大發現更為自己的絕頂聰明而得意忘形。


    “哦——”同學們又蹦又跳,又喊又叫,快要把教室的屋頂給掀翻了。


    周麗萍呢,早趴在桌子上又羞又惱地哭起來了,哭著哭著還罵起了李大鎖。她“心底”裏究竟是真哭假哭真罵假罵,即便她再傻,也是不會對別人說真話的。


    班主任劉老師帶著一臉怒氣衝進來了,簡單地問了幾句後,從陳小雨手裏抓過小紙條,接著把李大鎖帶進辦公室審問了。


    李大鎖眨了眨眼,靈機一動,說:“我……我根本就不是那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我的意思是:‘樹木’的諧音是這個‘數目’……”他邊說邊用筆寫了出來。


    “還有呢?”


    “老師,您天天給我們上‘代數’,‘代數’不都是‘數目’嗎,我的意思是,看到‘數目’,光盯著看是不行的,還要用心去思考。”


    劉老師瞪了一眼辦公室門外那幾個正窺視著的半伸半縮著的小腦袋,又看了看李大鎖,略一沉思,說:“咦,你說的對啊,說得好,好!”


    “可他們……歪著心思往歪處想……”李大鎖裝著一副很委屈的樣子。在老師的追問下,他不得不把矛頭轉向了以陳小雨為首的男生。


    劉老師氣唿唿地把李大鎖帶迴教室。除了在辦公室門外偷聽的那幾個,大多數同學都以為老師要狠狠地處理李大鎖了。


    劉老師猛地拍了一下講桌:“陳小雨,你給我站到前麵來!”


    “咦——?”幾十雙疑惑的目光,一齊轉向陳小雨。


    劉老師指著陳小雨說:“陳小雨啊,怪不得你的代數成績這麽差,原來你那心思根本就沒有用在學習上,而是整天歪著心思盡想歪門邪道!同學們,李大鎖同學寫的這句話的意思是:‘看到樹木’——取‘樹木’的諧音‘數目’——就是數字的數,看到數字光看不行,要動腦筋,認真地用心去思考。李大鎖同學不光是這麽想又這麽寫出來了,而且也是這麽做的,所以,他的成績在班級一直名列前茅。但他在課堂上寫紙條,影響了別人的學習,是不對的。我已經批評他了。陳小雨的歪心思,給班級造成了很壞的影響。陳小雨,你先寫一份檢查交給我,要認真反省自己。然後,再向全班同學作一次深刻的檢討!”


    過後,陳小雨對李大鎖說:“你是第一聰明,我是第二聰明。老師,冤枉了好人,抬舉了壞人,是個地地道道的大混蛋!”


    其實,老師並不是個混蛋。之後,劉老師語重心長地對李大鎖說:“……你這腦瓜兒挺機靈。希望你以後,不管在什麽地方,都要把這份機靈,用到正道上。你要能聽我的話,將來一定會有出息。”李大鎖這一迴沒有再狡辯,他紅了臉,給老師深深地鞠了一個躬。


    說李大鎖是壞人,是陳小雨故意開的玩笑。李大鎖不但不壞,還善良,正直。班裏有個小個子男孩,老是受兩個大塊頭男孩子欺負。在放學迴家的路上,他們經常逼著小男孩做“烏龜”,他們兩個輪流騎著他。有一天,李大鎖書包裏揣著半截磚頭,尾隨在他們三個人後麵。當其中一個騎上“烏龜”脊背時,李大鎖一個箭步衝過去,拿著磚頭就往那大男孩頭上拍。


    好手打不過雙拳,李大鎖終被對方騎在了身下,一邊打一邊問:“還敢不敢再多管閑事?”


    “敢!”


    接著又狠勁地打:“還敢不敢?”


    “敢”


    香玉和幾個女生趕過來,一邊拉一邊喊叫。兩個大塊頭男孩終於放開了手。


    李大鎖的鼻子出血了,腦門上腫起了一個包,他指著那兩個大塊頭男孩:“明天還來這裏,不敢來是縮頭烏龜!”


    第二天,李大鎖的書包裏藏了一把刀!不知被誰發現了又有人悄悄地給那兩個大塊頭男孩傳了話。他們兩個自知理虧而沒敢報告老師,沒等放學,就悄悄地溜了。


    沒想到,這一仗竟然把一個男生悄悄地打到了一個女生的心坎裏,這便是李大鎖與夏香玉了。


    其實,李大鎖心裏早就有了夏香玉,而機靈的夏香玉心裏也早就有數。但他們兩個人,不論是在夏莊,還是在學校,明麵上是隔著夏李兩大家族早已就形成的那條無形卻又有形的“界河”:相互很少說話。一旦開口,那一定是冤家路窄針鋒相對。因此,他倆之間那與日俱增的男女私情,是沒有一個人能察覺得出來的,連李大鎖最好的朋友陳小雨也被蒙在鼓裏。


    陳小雨曾經罵老師是大混蛋,其實,他自己才是個“地地道道的大混蛋”哩。有時候,他竟然在李大鎖麵前說夏香玉的壞話:“大鎖,你要真想跟周麗萍好,你可得提防著夏香玉。你別看她三天放不出一個響屁,可肚子裏的鬼主意多著哩,弄不好她會壞了你倆的好事。”


    “哦,你是不是聽到什麽風聲?”


    “好多同學都知道了,你們夏李兩大家族是老對頭——這是夏香玉悄悄透露出來的。”


    “對,她可是我的老冤家了。一般的小事,我不跟她一般見識;她要是壞了我的大事,我要麽不出手,要出手,我就要把姓夏的這塊‘香玉’,搗鼓成一泡臭狗屎!”李大鎖故作咬牙切齒。


    私下裏,夏香玉聽了李大鎖繪聲繪色的“密報”後,忍不住邊笑邊用手指著李大鎖的腦門:“你真壞,壞透了。


    “嘿嘿,你不是比我還會裝,還害得周麗萍做了一迴替罪羊。”


    “還有臉說,還不是你搞的惡作劇……”


    “不是惡作劇,我那是聲東擊西——也叫‘曲線追愛’。”


    “還‘曲線救國’哩,嘻嘻。”


    “對,汪精衛曾經搞了個‘曲線救國’,結果是身敗名裂;我李大鎖要來個‘曲線追愛’,而且一定要圓滿成功!”


    “你別高興得太早:汪精衛是國人眼中的大漢奸,你呢,是李氏家族眼中的大漢奸……”


    “哈哈哈……”大鎖不以為然地笑了起來。


    “你還笑?你想過沒有,夏李兩大家族,積怨那麽深……”


    “唉,我早想過,我這個‘大漢奸’不好當;你……心裏承受的還在後頭哩。香玉低下頭,不說話。


    “你……你……”


    香玉依舊沉默。


    “你是不是壓力太大……有什麽想法……”


    香玉猛地抬起頭,直直地盯著大鎖的眼睛。


    四目相對,一時無語。


    隨後,倆人不約而同地伸出手,抓住對方。香玉那纖纖素手,盡管是那樣的柔弱,卻又是那樣的堅定,有力。


    ——此時無聲勝有聲……


    他們倆讀完初中就輟學了。後來,李大鎖報了名又做了體檢——他要入伍當兵去了。李大鎖拿到“入伍通知書”的那天傍晚,他把夏香玉悄悄地約了出來。


    “我的媽呀,你怎麽把我帶到這鬼地方啊?”香玉兩手抱胸縮著肩。


    這是一處十分僻靜又十分滲人的地方:亂墳崗。亂墳崗裏陰森森的:大大小小粗粗細細說不上名字的樹木,把原本應有盡有的陽光給遮擋了,更增添幾分陰森與悲涼,甚至恐怖。


    “這裏有詩情畫意。”大鎖語氣裏透出幾分得意。他倆邊說邊在一塊齊腰深的草地上坐了下來。


    “虧你想得出,我身上都起雞皮疙瘩了。”


    “這好啊——你就不敢隨便亂跑了。一個大姑娘,呆在這許多野鬼出沒的地界,要是有一個野鬼看上了你,忽然跳出來,抓著你不放……”


    “哎呀,你壞透了……”說著,她用白皙的小拳頭捶了一下他的胸脯。


    “真的,這裏確實有詩情畫意。你看,大大小小的墳墓裏,是死去的先人,我們兩個是活著的後人;在生與死的空間,我們在幹什麽——談戀愛,這叫‘生死之戀’。”


    “你這張嘴,死人都能叫你說活了。別胡說八道了,我們說點正經的。”


    “我說的每一句都是正經話,真的,隻是你沒有完全理解罷了。”


    “唉,我不想去理解了。”香玉歎了口氣。


    “為什麽?”


    “大鎖,我們還是分手吧……”香玉忽然說出這樣的話來。


    “鬼話。”


    “真的。我也打開窗戶說亮話。憑你的能力,憑你這機靈的頭腦,還有你這張巧嘴,你到了部隊,一定會有前途的。”


    “還是鬼話。”


    “我說的可是心裏話。”


    “你的心裏話裏邊,有一多半是鬼話。我是個喘著氣的活人,不想在這鬼地裏說鬼話,更不想聽鬼話。否則,我們倆就都成了活鬼了。”


    香玉被他噎得再不好說下去了。


    “怎麽不說話了?”大鎖問她。


    “我一開口,你就說鬼話鬼話,我還怎麽說?”


    “好,那我說幾句人話給你聽聽。第一句:我愛你;第二句:我永遠愛你;第三句:這天底下,我隻愛你一個女人;第四句:我要和你白頭偕老。哈哈哈,我告訴你,我說的沒有一句是從我心裏想出來的,全是別人早就說爛了的,哈哈哈哈……”


    “那你就不能說說你自己想說的心裏話?”


    “其實,我還是不想說。因為‘心裏話’本來就應該是放在心裏的——那才是本真,那才叫珍貴。掛在嘴上的‘心裏話’那還叫‘心裏話’嗎?你既然想聽,我還是說兩句我‘創造’出來的甜言蜜語吧——你們女人十有八九都愛聽……”他忽然改了口:“你把你書包裏的筆和紙拿出來……”


    “幹嘛?”


    “拿出來!”


    ……他在她拿出來的本子上,分兩行寫下了八個字:


    一身表達


    一生證明


    她剛要開口讀出來,他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不能讀出來——放在心裏。”


    可她還是拉開他的手:“我還沒完全明白什麽意思哩,怎麽往心裏放?上麵這個‘一身’是什麽意思——獨身?”


    “哈哈哈,你的想像真豐富,‘一身’怎麽會是獨身呢?‘獨身’是光棍,而光棍是一輩子沒有老婆。我要是不想娶老婆,我還和你坐在這裏幹什麽?騙你,耍你,然後就‘那個’……‘那個’——哈哈哈……”


    她一下子撲到他身上,又抓又撓:“你……你壞透了……壞透了……”


    “鬆手,鬆手,我還沒說完呢,你還要不要聽?”


    她鬆了手:“要聽,你說,說正經的。”


    “‘一身’,就是身體的從頭到腳,就是身體的全部——自然包括那最重要的一顆心。我的意思是,對一個人真心的愛,最好不要用嘴去表達,而要用整個身心——從頭到腳從裏到外去體現。還有……嘴上說愛你一輩子,有幾分是真的,有幾個是真的?——這就叫口說無憑啊。說不定晚上還在愛得‘親密無間’,可天一亮,一轉身,就愛上別人了。這正如老人常說的,叫‘人心晝夜轉’。因此,三年的愛,甚至三十年的愛,都不能說明你會愛她(他)一輩子。有的夫妻相愛了大半輩子,兒女都成家立業了,那丈夫竟然還背著老婆,在外邊悄悄地找個相好的。相愛一輩子,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啊。相愛一輩子,那必須用一生的時間並且用整個身心去證明的啊!什麽是‘一生’?你隻要還喘著一口氣,你這一生就還沒有過去……”


    她聽著聽著,深情地看著他的眼睛,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淚……


    他伸出手擁抱著她:“可愛的小妹妹,看把你感動的——我也是在騙你的,你又上當了啦哈哈哈……”


    她一邊嗔罵一邊嬌羞地做著假意的掙脫,可越掙脫卻抱得越緊:兩個異性的身體,漸漸的……緊緊地合成了“一身”——從身體到身心……


    想不到,此時此刻,他將“一生”的遺憾,留在了她的肚子裏,也留在了兩個人未來的生命中……


    最後,大鎖跟香玉約定:“你等著我,三年之後,不管我是退伍,是轉業,還是留在部隊,我都和你結婚。”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


    唉,天能隨人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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