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礦。


    裴禮有意放緩了打拳的速度,一招一式清晰明了,輕鬆柔和,連貫均勻,剛柔並濟。


    他不指望一次教拳就能讓礦上幾千人全都學會,隻希望有人可以大抵記住拳法套路,日後也可代他傳授。


    另外,太極拳乃武當山正統武學,雖不是不傳之秘,但由於攻守兼備,威能不凡,也不好廣而傳之。


    以免被心術不正之人習了去,屆時,既要為害一方,又要敗壞武當山名聲。


    如此,裴禮將正統太極拳稍稍簡化,就連內功心法也稍作改動。


    簡化後的太極拳,殺傷性削減得厲害,但強身健體的功效仍舊保留。


    隨著一套刪減版太極拳打完,裴禮竟是發現有四人學的有模有樣,這倒是出人意料。


    裴禮原以為,日後教拳的事還要勞煩胡徹,這四人倒是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裴禮再度打了一遍刪減版太極拳,那著重為那四人講述拳法關鍵。


    隨著兩遍拳打完,礦工們由那四人繼續領著在場子裏練習,裴禮則是專程找到胡徹借一步說話。


    隨著兩人漸漸遠離了人群,裴禮這才抱拳拱手,“胡統領,關於楊亮之事,聽說官府的批文明日就到了?”


    “理論上來說,明天也該到了。”


    胡徹訕笑一聲,解釋道:“我早就已經派人去了官府,想來是途中有事耽擱了,不然也不會好幾天還沒迴來。”


    裴禮略微沉默,“會有麻煩?”


    “這……”


    胡徹欲言又止,心中好一陣掙紮,這才歎息一聲,“確實有些小問題。”


    “按理來講,礦工在礦井下麵受了傷,確實是工傷,官府是要給工傷費,當初招工的時候,官府也是這麽承諾的。”


    “隻是,說是一迴事,真要做起來,可就……”


    胡徹並未繼續再說,但其話語中的意思,已經不言而喻。


    “官府不會給楊亮銀子看病?”


    裴禮直截了當的開口,“還是說,這幾日時間,是你自己在拖延時間?”


    “不是我拖延時間,我確實派人去了官府,我現在也在等迴信。”


    “若隻是楊亮一人受傷,官府拿個千八百兩出來,收買收買人心這是很有可能的。”


    “可那夜礦道坍塌,不僅楊亮一人受了傷,而是傷者六十二人,死亡二十六人。”


    “除掉那些服徭役的罪犯,若是人人都要工傷費、喪葬費,官府怕是拿出來兩千兩都打不住。”


    “一般當兵的戰死了,也就是給個五六兩的撫恤,頂了天的也不過十兩,要官府拿出來兩千兩賠償,這太不現實了。”


    胡徹眉頭緊蹙,“關鍵是官老爺都已經把銀子吃進肚子了,再想要他吐出來,哪裏是那麽容易的。”


    裴禮略微蹙眉,沉默不語。


    “雖然工傷費拿不到,但正常的工錢肯定一分不會少。”


    胡徹解釋,“這秦嶺七十二峪,大大小小的礦場無數,礦工十萬之數都不止,一旦工錢拿不到,那勢必要出亂子。”


    “既然工傷費鐵定是拿不到了,那還是勞煩胡統領快些將楊亮這些年的工錢給結了吧。”


    裴禮歎了一聲,“我們還著急迴桐峪鎮,無法在礦上久待。”


    “行!”


    胡徹頷首,“如果僅是工錢,我今日就能把銀子交到楊亮他媳婦手上。”


    “既如此,那便多謝了。”


    “不謝不謝。”


    胡徹連連擺手,“那夜其實還是多虧了你,如若不然,傷亡怕是要翻上兩翻。”


    兩人再度交談幾句,裴禮便告辭離去。


    “裴禮。”


    倏地,胡徹略顯局促的喚了一聲,


    裴禮駐足,略微轉身,“胡統領還有事?”


    “沒什麽事,就是想問問……”


    胡徹蹙著眉,“以後你當真不迴來了嗎?”


    裴禮如實道:“大概率,不會迴來。”


    胡徹欲言又止,“你不是從明州逃難來的難民對不對?”


    裴禮抬了抬頭,“此話怎講?”


    “你太年輕,實力卻強的恐怖。”


    胡徹篤定開口,“像你這樣的人,絕對是江湖中最頂尖武道天驕。”


    “胡統領,不要去打聽我的過往,更不要去關注我的往後。”


    裴禮略微沉默,告誡一聲,“若是日後有人問起我,你切記,你認識的裴禮,是從明州逃難來的,其他的,你一概不知。”


    胡徹一愣,“這……我記住了。”


    “江湖路遠,你我各自珍重。”


    裴禮對胡徹抱拳一禮,旋即往倉庫而去。


    對於胡徹,裴禮打心底是感激的。


    在他最虛弱的時候,若非胡徹給了他一個容身之地,怕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至於給胡徹留下點什麽,這並不是幫他。


    裴禮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與他保持距離,讓旁人尋不出一絲蛛絲馬跡。


    “各自珍重……”


    胡徹站在原地,望著裴禮漸漸遠去的背影,抱拳的雙手久久沒有放下。


    他隻是一個小人物,一個無足輕重到不會在曆史留下姓名的小人物,甚至就連這桐峪鎮的曆史,也不會留他的名字。


    這座小小的雪花礦,就是他一生的歸宿……也不一定。


    或許,這座礦挖完了,他會被調到另一座礦場。


    總之,他的一生,一眼就望到了頭。


    這種感覺,無奈中又充滿了苦澀。


    良久,


    胡徹收迴視線,往蹴鞠場子走去,遠遠便見到現場有些混亂。


    人群最前方,教拳的四人還在教,隻是學拳的眾人,議論紛紛,蜚語流言漸起。


    “我怎麽感覺這拳法沒什麽出彩的?”


    “你也有這種感覺嗎?我還以為就我這麽以為,合著大家都這麽覺得。”


    “這拳慢慢悠悠的,軟綿無力,一點都不痛快,就是個七旬老漢也能練的下來。”


    “不是說功夫是殺人技嗎?這慢悠悠的拳,還沒等我出拳,人家的拳頭已經打我臉上了。”


    “裴禮該不會是糊弄咱們,隨意擺的幾個花架子吧?”


    聽著眾人越來越不加掩飾的質疑聲音,胡徹立時臉黑了下來。


    “住口!”


    “裴禮能來教你們練拳,這是你們好幾輩子才修來的福氣,出了這個礦區,有哪位武道強者能屈尊來教你們拳法?”


    “旁人且不提,就連老子都不樂意教!”


    “像今日這樣的機會,你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


    “再說了,沒有廢物的拳法,隻有廢物的人!”


    “你們現在還感受不到太極拳的精妙,那是你們打的還不夠!”


    胡徹走到一根懸著燈籠的圓柱旁,使出太極拳的起手式,旋即一拳揮出。


    “砰!”


    那足有成年男子大腿粗的圓柱,哢嚓一聲斷成兩截。


    “我這一拳,二十年的功力,你們擋的住嗎?!”


    胡徹大手一揮,“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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