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瑄的舉動終究是引得排隊之人怨聲載道。


    許是動靜太大,自道觀裏走出來一名身著藍色道袍的中年男人,一把就將葉瑄提了迴來。


    “小孩,你沒看到大家都在排隊嗎?”


    中年道士指著葉瑄的鼻子,用管教的口氣說道:“你家大人沒教你先來後到的道理嗎?”


    “你大膽!!”


    葉瑄一瞪眼,拍掉那道士的手,“你算個什麽東西,竟敢指著我!”


    “呦嗬?”


    “你這小家夥倒是有些脾氣,不過你道爺我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你小子實在聽不進去勸,道爺我也略懂一些拳腳。”


    中年道人挽了挽袖子,露出比葉瑄大腿還粗的胳膊,似是要與葉瑄好好講講道理。


    恰在這時,


    “噠!噠!噠!”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有三人三騎縱馬而來,對於路上的行人,全當是沒看到。


    那為首之人,竟是昨日在街上見過的石驚,也就是桐峪鎮縣太爺的公子。


    “讓來!快讓開!”


    那中年道士認出了來人,神色立時緊張起來,趕忙指揮路上的人群,及時讓出了一條路。


    在石驚經過時,他還不忘露出諂媚的笑。


    隻是石驚從始至終看也沒看那中年道士,帶著兩騎疾馳而過,刮起一陣勁風。


    中年道士前後兩副模樣,大相徑庭。


    但盡管如此,也不曾有人覺得他的舉動有何不妥。


    有些人,跪著跪著,就習慣了,甚至會覺得,隻有跪著才是理所應當。


    “你家大人沒教你先來後到的道理嗎?”


    葉瑄對著那中年道士怒斥,“那三個人不排隊,你為什麽不攔住他們!?”


    “你小子沒病吧?”


    中年道人撇撇嘴,“你知道前麵那個公子是誰嗎?那是咱桐峪鎮縣太爺的公子,讓他排隊,你活得不耐煩了?”


    “你不是略懂拳腳嘛,去湊他啊,他爹不就是一個芝麻大的九品官……唔唔!”


    還不等葉瑄說完,中年道人眼疾手快捂著他的嘴巴,低吼道:“小子,你找死別連累我們!”


    說罷,他還往石驚離去的方向看了看,好在後者已經騎著馬遠去,並未聽見。


    “你小子怎麽口無遮攔的?”


    “這誰家孩子?趕緊給領迴去好生調教,如此不知死活,日後指定要被人當街打死!”


    中年道人越說越來氣,眼見著就要控製不住出手。


    “道長莫惱,小孩子不懂事,您大人不計小人過。”


    楊雲急忙將葉瑄抱了迴來,口中連連告罪。


    “孩子要好生管教!”


    道人許是覺得與小孩子計較太甚臉上無光,丟下一句話勸誡便就拂袖而去。


    “放開我!這個狗東西簡直翻了天了……”


    葉瑄掙紮著,破口大罵,但嘴巴很快就被楊雲用手掌堵住。


    “葉瑄。”


    連紅勸道:“這裏可是人家的地盤,強龍還不壓地頭蛇呢,你快別罵了。”


    丫丫抓著葉瑄的手,柔聲道:“你消消氣吧,氣壞了不值當的。”


    葉瑄不再掙紮,看了眼丫丫,很快收迴視線。


    楊雲見葉瑄冷靜下來,一點點將之鬆開。


    葉瑄站在原地不曾有動作,像是在等著什麽。


    好半晌,他憤怒的望向從始至終都一言未發的裴禮,隻是後者像是沒有察覺,仍舊沒有任何表示。


    “哼!”


    葉瑄冷哼一聲,賭氣的移開視線,可並未太久,便再度瞪著裴禮,質問道:“你剛才為什麽不出手?!”


    裴禮問道:“你讓我對誰出手?”


    葉瑄理所應當的開口,“當然是那個臭道士!”


    裴禮蹙眉,“壞規矩的分明是你,為什麽要對他出手?”


    “你!”


    葉瑄語塞,再度說道:“剛才那個騎馬的也沒排隊,你怎麽不管?”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道觀亦有道觀的規矩,你壞了規矩,那道士拿你立規矩,合情合理。”


    “旁人壞規矩在前,那道士畏懼權勢不敢阻攔,這是壞規矩在後。”


    裴禮轉而說道:“但歸根結底,這是如意觀的規矩,還輪不到我來管。”


    葉瑄很快發現裴禮話中的漏洞,“可是那個人插了隊,咱們排隊的時間就肯定會增加,這不是壞了咱們的規矩嗎?”


    “嗯,這倒也是。”


    裴禮點點頭,繼而再度問道:“依你之見,當如何?”


    葉瑄毫不猶豫道:“殺了那個臭道士!”


    “嗯,那道士壞了規矩,受到些懲罰也無可厚非。”


    裴禮頷首,轉而又問道:“可無論是將那道士殺了還是傷了,必定會影響道觀運作,那般情況,我們排隊時間多半耽誤更多,屆時,你當如何?”


    葉瑄有些語塞,脫口而出道:“那就殺了那個知縣的兒子!”


    “嗯,這倒也不難。”


    裴禮再度頷首,轉而問道:“可石驚若是死了,他爹必定不會罷休,屆時,知縣遷怒道觀,甚至要殺了所有人報複,你又當如何?”


    “我……”


    葉瑄支支吾吾,半天說不出來話。


    “問題的本質,從來就不是插不插隊,而是規矩能否得到恪守。”


    “那石驚之所以無視規矩,無非就是因為有個當官的爹,可以在管轄內隻手遮天。”


    “得不到製約的權利,勢必要泛濫,而權利一旦泛濫,任何規矩都將一個個的被打破,插隊之事,隻是一個小小的縮影。”


    聞言,葉瑄沉默下來,下意識看了眼排得長長的隊伍,似有明悟。


    底層人無權無勢,身上皆有枷鎖製約,有的枷鎖是律法,有的枷鎖是道德,有枷鎖之人都老老實實的恪守規矩。


    反而是權勢人家,律法的枷鎖本就無法將之束縛,若是再拋棄道德的枷鎖,那脫韁的野馬,勢必要成為害群之馬。


    說到底,問題症結出在了掌權者的身上。


    值得一提的是,葉瑄在一個多月前,就是一位有權有勢的掌權者。


    葉瑄突然看向裴禮,冷哼一聲,“拐著彎罵我是吧?”


    裴禮笑了笑,沒有承認,也沒否認。


    不得不承認,這小家夥很聰明,難怪會被葉璋那般看重。


    裴禮毫不懷疑葉瑄日後會成為一個非常出色的王。


    如此聰明的小家夥,就算做不了王,在其他任何行當,都會是個濃墨重彩、獨當一麵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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