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府。


    東院。


    一身鳳冠霞帔的陳情,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心中的興奮幾乎要按捺不住!


    像!太像了!


    她們本就是親姐妹,這世上還有誰,能比她更像她姐姐?


    為了這一天,她費盡心機謀劃了這麽多年,甚至連一天女兒妝都沒化過,生怕讓人看出她與她姐姐容貌相似。


    沒有人注意到,其實她也有沉魚落雁之容,閉月羞花之貌。


    憑什麽陳漁自小就能成為太子妃?憑什麽家族所有人都圍著她轉?憑什麽所有好事就都是她的?


    自此刻起,她便是陳漁,陳漁的一切就都屬於她了。


    至於那個偷跑出去的傻丫頭……


    這時,


    天色蒙蒙亮,到了動身入京的時辰。


    成為陳漁的陳情,蓋上了紅蓋頭,被兩名貼身丫鬟攙扶著出了閨房,身後有三十餘名丫鬟,提著長長的裙擺。


    來至門外,院中烏泱泱跪倒一大片,無論是護衛甲士,還是陳府輩分極高之人,盡皆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一個個的,連抬頭看她一眼都不敢。


    而最前頭一人,就是陳府家主,陳文宇,也是陳漁的親生父親。


    可如今,照樣要跪在她麵前!


    天地君親師,在皇室尊貴無比的身份麵前,哪怕是至親血脈也要下跪俯首。


    這就是至高無上的權利,這就是無法跨越的階級!


    “陳漁”心中愈發痛快,紅蓋頭下的嘴角,再也壓不住了。


    她昂首往院外走去,臨出門時停了下來。


    門口隻單膝跪著位身披鎧甲的將軍。


    這人名叫陸海,乃是明州世子妃陸昭的親大哥。


    此次護送陳漁入京,就是他負責。


    “陸將軍,此行靈州,路途遙遠,怕是少不得要勞煩將軍了。”


    高高在上的聲音自紅蓋頭下響起,盡管與陳漁的音色有偏差,但根本無人多想,也無人敢多想。


    “卑職不敢。”


    陸海頭愈發低了點,“能護送娘娘入宮,乃卑職此生之最大榮幸。”


    “嗯,能將陸將軍派來,足可見明州王對朝廷忠心耿耿。”


    “本宮已經給明州王在溫府準備了份大禮,讓他自行去取。”


    說罷,陳漁在丫鬟的攙扶下,走入了院外早就停放在此的鳳輦。


    “娘娘起鑾!”


    隨著宣旨太監高亢的聲音落下,隊伍在黎明破曉之際啟程。


    此次陳漁進京,隨行車碾百餘架,加之太監、宮女、陪嫁丫鬟、娘家族人,足有三百餘人。


    大將軍陸海率領兩萬明州精銳士卒,擔任護送任務。


    隨著車隊自陳府大門走出,早就恭候在此的明州王葉璋,率領世子葉楓對著鳳攆行禮。


    途經葉璋之時,陸海翻身下馬,將陳漁所說大禮之事轉告。


    聽聞陳漁在溫府準備了一份大禮,葉璋是一頭霧水。


    他與陳漁根本沒什麽交集,備什麽大禮?更何況還是在溫賀府上。


    “這個陳漁,到底什麽意思?”


    ……


    今日的平江府愈發熱鬧,城中大多百姓都匯聚在北城門,要恭送皇妃陳漁北上靈州。


    而明州王世子葉楓,卻帶著千餘名挎刀持矛的甲士,逆著人流往溫府而去。


    路上的行人齊刷刷讓開道,生怕惹禍上身。


    “將此處圍了,許進不許出!”


    葉楓才至溫府,立刻讓人將此處團團包圍。


    隨著轟隆一聲巨響,厚重的大門被一腳踢開,轟然倒塌在地上,激起一陣煙塵。


    “給本世子進去搜!”


    葉楓大手一揮,煙塵散去,旋即他帶著人直入溫府搜查。


    至於搜查什麽,葉楓都不知道,更何況其餘甲士。


    這極度殺伐的場麵,將圍觀的百姓嚇得大氣不敢喘,各種議論聲在人群中迴蕩。


    “如你所料!真的出事了!”


    遠處,有兩道戴著鬥笠的身影,混跡在人群中。


    譚家譽站在一處拐角,視線往溫府張望,麵色稍顯凝重。


    在其身旁,裴禮鬥笠下的麵容並沒有多少意外。


    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陳情取代了陳漁的身份,雖說可以以假亂真,但假的畢竟是假的。


    真假難辨的兩幅畫,真品如果存在世上,那贗品終究是贗品,可隻要真跡毀了,就算是贗品,那也會是真品!


    在陳漁給陳情梳妝的那一刻,在陳漁穿著陳情衣服離開閨房的那一刻,在陳漁踏出陳府的那一刻,就已經一步一步掉入了陳情設下的圈套。


    陳情絕不會允許陳漁還繼續活在世上。


    再加之,陳情十分清楚,溫賀在葉璋父子心中就是一根刺。


    隻要在溫府發現了陳漁,為了掩蓋皇妃被調包的事實,葉璋父子一定會將錯就錯,將陳漁鏟除。


    畢竟,皇妃,乃至日後的皇後被調包,此事若是傳出去,葉璋定是死罪難逃。


    至於溫賀,真就是陳情送給葉璋的大禮。


    在鏟除陳漁的同時,葉璋就能順帶除掉溫賀。


    陳情算計了所有人。


    不光是平江府之人,日後入了宮,哪怕皇帝有了覺察,為了皇家顏麵,也必然是將錯就錯,當做無事發生。


    況且,這是掉腦袋的事,誰敢在皇帝麵前嚼舌根?


    總之,在陳情鳳冠霞帔穿戴在身的那一刻,她的計謀都已經無解。


    此計,堪稱當世第一陽謀!


    “溫賀被葉楓帶走了!”


    突然,譚家譽激動的聲音響起。


    裴禮稍稍抬頭,天眼通視野中,溫賀被甲士圍困在中間,跟隨著葉楓走出了溫府大門。


    他們離去的方向,是明州王府的方向。


    想來是要將溫賀押送到葉璋麵前。


    裴禮稍稍蹙眉,“接下來,就看溫賀的了。”


    “這平江府還真是熱鬧,搭台唱戲是你方唱罷我登場。”


    譚家譽笑了起來,“好戲一出接一出,葉璋這個明州王,當的可真有意思。”


    “莫要小看了葉璋,灌江口一戰,他竊取了戰勝瀛洲的最大果實,此等人物,絕非庸庸碌碌之輩。”


    裴禮一聲歎息,“若是溫賀此次無法說服葉璋,後麵的謀劃,都是空談。”


    譚家譽聳肩,“其實我覺得葉璋此次殺了溫賀也不錯,後麵的戲都懶得唱了。”


    “若是尋常時候也就罷了,可如今倭寇大舉來犯,溫賀這般憋屈的離去豈能罷休?”


    裴禮搖搖頭,“走吧,這裏已經沒有待下去的必要。”


    “靳兄還沒迴來,不再等等?”


    “沒必要,他會跟著記號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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