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了。


    細雨淅淅瀝瀝的落下,微風拂過,雨滴於空中飄飄揚揚。


    宛若一位身著薄紗的婀娜女子,於風雨中翩翩起舞。


    髣髴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


    踏!踏!踏!


    一個頭戴鬥笠,手持竹竿的瞎子,一步一步踩在濕地上,雨水從其腳邊流過。


    從聽雨樓出來,還未走出小鎮,怎料突然下起了雨。


    都說江南的天氣,就像女子的壞脾氣,風一陣雨一陣。


    確有幾分道理。


    “喂!我說瞎子,你不會打算就這麽走著去安遠鎮嗎?”


    馬六撐著傘追了上來,“你知道芙蓉鎮距離安遠鎮有多遠嗎?就算是騎馬,少說都要三天時間!”


    裴禮偏頭,不解道:“你來做什麽?”


    “你當我想來啊!”


    馬六沒好氣道:“我家香香擔心你第一次做任務就死外麵,特意讓我跟著你,方便給你收屍!”


    “不必了,你迴去吧。”


    “你讓我迴去就我迴去,我不要麵子的嗎?”


    馬六傲嬌道:“而且我可是答應了我家香香,要把你帶迴去的。”


    “哦。”


    裴禮應了一聲,沒有繼續多言。


    雖說他有先天境實力,但畢竟年紀擺在這裏。


    陳香會有不放心,也情有可原。


    繼續往小鎮外走去。


    “你哦是什麽意思啊,你有沒有聽到我說話……”


    馬六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大抵的意思是,得騎馬。


    裴禮沒有理他。


    “你小子怎麽一根筋啊,怎麽說都不聽!”


    “你喜歡走是吧,那你自己走吧!”


    “我要再跟著你,我就是你孫子!”


    即將離開小鎮,馬六終於忍不住了,丟下裴禮就往街道旁的一個車馬鋪走去。


    應該是想租匹馬。


    裴禮無動於衷,直接出了鎮。


    不久,一匹快馬從身旁狂奔而過。


    “你小子真是一根筋!”


    “小爺在安遠鎮等你!”


    馬六的聲音漸漸飄遠。


    裴禮好似沒聽到,腳步始終沒停。


    注意到四周無人,掏出了玉笛。


    隨著玉笛放在嘴邊吹響,悠揚的笛聲傳蕩四方。


    俄頃,


    天際有兩隻白鷺出現在視線中。


    “唳!”


    “唳!”


    裴禮招了招手。


    白淺一個俯衝,裴禮腳尖輕點地麵,躍上空中,穩穩地坐在了白淺後背。


    白淺猶如旱地拔蔥,垂直起飛,無形的氣罩包裹住全身,將雨水與氣流隔絕開。


    身旁,墨淵速度好似還要快上幾分,繞著白淺不斷打著圈圈,似乎心情不錯。


    “沿著這條路,去安遠鎮。”


    裴禮摸了摸白淺的後背的羽毛,露出和煦的笑。


    “唳!”


    白淺迴應一聲,沿著地麵的官道飛行。


    從上麵看去,下麵的行人隻有手指甲蓋大小。


    “快看!好大的鳥!”


    下方的行人紛紛抬頭,一臉驚訝。


    “嘁!瞧瞧你們這沒見過世麵的樣子,鳥能有多大?”


    馬六坐在馬背上,很是不屑的抬頭,下一瞬,“臥槽!這麽大!”


    依稀可見,天空的兩隻鳥是白鷺,張開翅膀超過一丈長的白鷺。


    這白鷺,成精了!


    “咦?那個鬥笠……”


    隨著白鷺遠去,馬六依稀看到,白鷺後背有個戴著鬥笠的身影。


    他腦海有一個瞎子帶著鬥笠在雨幕中行走的畫麵一閃而逝。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小子肯定還在後麵!”


    馬六一勒馬韁繩,調轉馬頭,在雨幕中縱馬狂奔。


    水花濺在了路人臉上,一個個的開始罵娘。


    ……


    是夜。


    煙雨朦朧。


    江南多煙雨,晚風動離情。


    微風細雨的街道上,青石上一道道斑駁的紋路,那是留下了歲月的痕跡。


    觀城譙樓上,掛著紅彤彤的燈籠,甚是喜慶。


    “來來來!!”


    “喝完這一杯,還有一杯。”


    “再喝完這一杯,還有三杯!”


    一名錦衣公子喝的紅光滿麵,手裏的酒杯還一直未停。


    “好!世子海量!”


    “今日世子生辰,我等再敬世子一杯,願世子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錦衣公子的七八名好友,紛紛端起酒杯,又是一陣痛飲。


    “哈哈哈,痛快。”


    錦衣公子暢快一笑,大手一揮,“接著奏樂,接著舞!”


    立時,


    早就待命的侍女們行動起來,或撫琴,或吹笙,或伴舞。


    幾名公子懷裏摟著佳人,聽著曲,賞著舞,好不快哉。


    倏地,


    一道盡顯殺伐的笛聲劃破天際。


    錦衣公子眉頭一皺,譙樓上的氣氛立時頓住。


    “誒!那個混蛋,誰讓你在這吹笛的,趕緊滾!”


    一名世家公子將半個身子探出欄杆,在下方牆角看到一個吹著笛子的身影,立時一頓嗬斥。


    隻是,笛聲始終未聽。


    世家公子抓起一隻盞,下意識就要砸下去,不過卻被錦衣公子攔住。


    “今日本世子生辰,不宜見血。”


    說完,又補充道:“明日再弄死他。”


    “去將他帶上來,本世子突然想聽笛了。”


    “是。”


    不久,一名手持竹竿的瞎子就被侍衛帶了上來。


    錦衣公子一行人見居然是個瞎子,嘴角立時扯出一個輕蔑的笑。


    “瞎子,笛子吹的不錯啊。”


    錦衣公子從懷裏佳人手上接過一杯酒,戲謔道:“你是江湖賣唱的?”


    “是,也不是。”


    “什麽意思?”


    “明麵上我是賣唱的,但其實,我是個殺手。”


    頓時,譙樓上的氣氛為之一滯。


    一名坐在護欄上自飲自酌的老頭,眼神銳利的看了過來。


    同時,


    有大批侍衛手持刀劍而來,眨眼間就將瞎子團團包圍。


    瞎子一手拿著竹竿,一手拿著竹笛,很是淡定。


    錦衣公子斜眼看著瞎子,“你說你是殺手,那你是哪家的殺手?”


    “煙雨樓,黃字末等,代號,臨淵。”


    這瞎子自然就是裴禮。


    他兩日前便是來到了安遠鎮。


    隻因聽說林天武今日會在觀景譙樓舉辦生辰宴,這才拖到了今日。


    而且這兩日裴禮還打聽到不少消息。


    安遠伯世子為人紈絝,不僅玩鷹鬥犬,而且尤好人妻,這事在安遠鎮盡人皆知。


    約莫在在一月前,林天武在街上看上了一個賣頭繩的婦人,當即就要抓迴府上。


    當時那婦人身旁還跟著個十四歲的閨女,也被林天武一並帶迴了府。


    當天夜裏,那婦人就死了,閨女則被賣進了當地的青樓。


    僅僅三日,那閨女就自縊了。


    可現在,林天武不僅無事,而且還能在譙樓辦生辰宴。


    太多的事實,值不得推敲。


    還是那句話,江湖時人情世故。


    官場,很是人情世故。


    “哈哈哈,你們聽到了嗎,這瞎子說自己是煙雨樓的殺手。”


    “堂堂煙雨樓,居然還有瞎子當殺手。”


    錦衣公子一行人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的前仰後合。


    “那你說說,你都殺了誰?”


    “我剛做第一單生意,要殺安遠伯世子,林天武。”


    裴禮緩緩道:“敢問公子姓名。”


    錦衣公子覺得自己掌控住了局麵,挑釁道:“本世子就是你要殺的林天武!”


    篤!篤!篤!


    有更鼓聲自遠處傳來,恰是三更。


    夜深人靜,氣氛格外的詭異。


    裴禮緩緩抬起頭,“有人出錢買你的命,請閣下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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