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喜菩薩的話音剛落下,數道或驚異或複雜或玩味或仇恨的視線便先後落到了趙晨身上。


    驚異自無可厚非,屬實是沒幾人能想到八千多年前的趙宋皇室,居然還有後裔存活於世。


    複雜的是蘇寒水,他在與趙晨、明雪零二人結盟時,可沒想到在甘州名氣不小的“血劍郎君”竟然會有如此來曆,難怪他修行速度堪比世家核心子弟。


    玩味的則是那位慕家公子,他瞥了眼自己帶來的柴家老者,覺得這場“婚宴”越來越有意思了。


    仇恨更不必說,那必然屬於恢複了些許清明的甄凡,隻不過他才剛被“太虛心劍”斬去了多餘的情緒,即便靈台內存在神異的“仇恨”之果,他一時半會兒倒也再難生起與趙晨拚命的念頭了。


    ——在聽到坐在第一排的男子是趙宋血裔後,甄凡就斷定那就是趙晨,哪怕容貌、氣息都對不上。


    將眾人反應都看在眼裏,趙晨倒也不以為意,畢竟歡喜菩薩本體境界不會低於“升玄”,能窺破自己的部分“底細”再正常不過,他有過相關預案。


    那位身材魁梧,卻慈眉善目的大和尚終於停下了撥動念珠的動作,他抬起頭直視歡喜菩薩那一雙奪人心魄的眼睛,平靜開口道:


    “你自己並不清楚,甚至連軍方當初負責此事的那位真人也已隕落,所有相關檔案都被銷毀……


    不知是否是錯覺,蘇寒水的背後銀月浮現出一尊唿嘯著北風,寒意徹骨的身影,卻轉瞬即逝,仿佛從沒出現過。


    “你該知道,你在宣城做的這些事必然引來劫數……更何況,你本就是劫數加身,尚未渡過之人。”


    歡喜菩薩微微一笑:“那是秘密,暫時還不能說。”


    這肯定是歡喜菩薩有意為之……燕三俠難道和這位菩薩關係匪淺?趙晨臉色有些古怪,接著傳音給身邊的明雪零,道:“你覺得歡喜菩薩這麽每人‘宣告’一句,大家真的會幫助她加強‘認知’,煉假成真嗎?”


    “你終究隻是一縷神念,法力質量竟斑駁至斯。”大和尚盯著憐瀆菩薩的眼神冰冷至極,不帶半絲感情。


    不光趙晨驚詫,其他人也同樣好奇,尤其是那慕家公子,眼中更是迸發出別樣的光彩。


    而這時候,歡喜菩薩也從最後一排折返,最終來到了第二排那大和尚的桌案前。


    歡喜菩薩卻隻是道:“修行冠以‘太霄’之名的功法者,都有資格。”


    燕三沉默了幾秒,忽然開口問道:“既然如此,你是怎麽知道的?”


    言外之意便是,如果是歡喜菩薩本體在這裏,他還可能問問,現在這種情況何必多費口舌、


    聞言,燕三看了她一眼,用沒有任何感情的語氣道:“那個層次的秘密,豈是你一縷神念可以承載的?”


    趙晨在此時再次傳音:“既然甄凡代表了妖邪勢力,那這個大和尚就代表什麽呢?”


    見問,大和尚淡漠地掃了她一眼:“你知道原因,為何要問。”


    說著,她一雙妙目在桌案下那老者身上停留了一秒,搖搖頭道:“早已失去自我,根本沒資格‘認證’。”


    思緒轉動之間,趙晨看到那歡喜菩薩輕移蓮步,姿態妙曼地走到第一排右側的桌案前,笑道:


    歡喜菩薩似乎對燕三格外寬容,哪怕他的語氣如此惡劣,也沒有真個兒生氣,而是轉身走向了最後一排右側的桌案。


    “但我想知道,存世的九位歡喜菩薩裏,你為何隻追著我。”


    不過她的目的既然是煉假為真,那麽倒是不必去擔心宣城百姓的性命了……畢竟這一城居民同樣是“見證者”,而且那件柴周至寶“鬥轉星移”也不會允許她縱容“大魚”吞噬居民的靈的。


    “我倒是覺得,她未必能如預想的那麽順利。”趙晨瞟了眼第二排右側座位上撥動念珠的大和尚,如是說道。


    “原來真的不是巧合啊……”歡喜菩薩,不,是憐瀆菩薩神念附身的“莫舒”感慨了一聲後,就突兀地拋出了一條金色長索,纏繞向那大和尚。


    “你,此世最後一位正常地祇的眷顧者,可代表地祇‘見證’,加強所有角色合理性。”


    是為了自己立威?又或者是擔心我被甄凡殺死,影響到她“指鹿為馬”的效果?


    有理由相信,若非他還想見識更大的樂趣,此時絕對會將蘇寒水直接擄走了。


    “哦?”一身白衣的慕家公子手指微動,繼而頷首道,“那我拭目以待。”


    “我原是要邀請一位柴家後輩至此,可惜其人早些時日被殺,而剩下的有資格的柴家人嘛……”


    “畢竟每一個能左右世界局勢勢力的人,隻需要一個代表來見證就夠了!”


    歡喜菩薩點點頭,卻又有些困惑地道:“我的劫數確實難渡,否則早就從……


    “再加上歡喜菩薩的‘宣告’本身恐怕就是儀式的一部分,她應該無需我們的‘願意’。”明雪零看著抬起白皙手指點向甄凡的菩薩,認真分析道。


    伴隨著趙晨這句傳音在明雪零耳邊響起,歡喜菩薩那邊也在甄凡身上完成了宣告:


    嘖嘖,這宣城裏還真是臥虎藏龍,什麽人都有啊!


    趙晨不由得嘖嘖稱奇,與他們相比,自己這個“趙宋”餘孽似乎算是普通的了,若不是柴迅覬覦趙太祖妻子,他都未必有資格和人家坐一個院。


    正常地祇?這個時代居然還有沒化作“道孽”的地祇?祂是怎麽保住理智,沒被信仰汙染的?


    “無妨……這裏畢竟就是柴迅的夢境,隻要他願意‘信’就行……”歡喜菩薩眸光流轉,似是看出慕家公子在打什麽主意,於是微笑道,“公子不必擔心此儀式出了岔子,您想得到的樂趣肯定會展現在您的眼前。”


    “在座之人,大部分也都想見識心界遺跡內的柴家遺留寶藏……


    “隻是作為世家的見證嗎?”慕家公子瞥了眼正房緊閉的房門,似笑非笑道,“這可不足以讓那穆子容與柴迅‘等價’。”


    “又比我強到哪裏去?”


    她能將其他人的默念吟誦擋在院落內,卻是無法幹涉自己的。


    “這不是說你在軍方眼裏重要到需要滅口相關人員的地步……而是伱的存在為目前的‘玄天’所不容,所有參與創造你的人都遭了劫數……這也是你能自由活動這麽多年的原因。


    而且能在甄凡被“太虛心劍”斬中後才揭穿,不得不說菩薩也算個厚道人了。


    如果有一位柴家族人在此見證,那效果要好得多。


    這話說的那老者臉色一白,嘴唇囁嚅了幾下,卻終究什麽都沒敢說。


    “除了相關當事人的家族外,世家、上宗、地祇、妖邪都已有代表‘見證’,雖然不知道燕三俠代表了什麽,但能說得出名號的也不多了。


    見問,歡喜菩薩展顏一笑:“你猜。”


    “但這個世界總是愛和我開玩笑,不但讓‘五通神’殘魂寄宿的身體莫名丟失了自身‘命運’,導致他已沒資格來‘見證’,還讓你也通過那幾乎不可能的方式來到了這個時代。”歡喜菩薩的麵紗也無法掩蓋她臉上的無奈之色。


    而歡喜菩薩此時卻略過了同在第二排的那位大和尚,婀娜多姿的身體出現在了左側第三排的“青白仙侶”身前。


    趙晨搖搖頭道:“我一開始確實認為他是‘心光寺’的妖僧,但在菩薩開始‘宣告’後,卻又發覺不對……”


    “詭異?道孽?”明雪零若有所思。


    “你是玄天的變數之一,你有資格代表自己‘見證’,加強所有角色合理性。”歡喜菩薩說這番話時雖沒有提及“道仙門”時莊重,卻也異常肅穆,沒半點魅惑神態。


    明雪零這時候順著趙晨的話也想到了什麽:“可是因為身份?”


    “菩薩過譽了,我們夫婦哪有資格代表宗門?”靈真子擺了擺手,淡淡說道,“菩薩不怕所托非人嗎?”


    明雪零自是注意到趙晨在看誰,她有些遲疑地道:“你不是猜測他可能是‘心光寺’的妖僧嗎?


    “他沒有理由阻攔歡喜菩薩吧?”


    “你二人雖隻是出身道仙門外門,但所修習的《太霄豁落七元符經》卻是太霄道君親自創出的功法,有資格代上宗‘見證’,加強所有角色合理性。”歡喜菩薩的嗓音依舊魅惑,但在提到“道仙門”這三個字時,卻是莊重許多。


    因為從歡喜菩薩到燕三桌案前那一刻起,眾人就隻能隱約察覺到那兩人在交流,但說的什麽卻完全“聽”不到,哪怕慕家公子動用神識都無法感應到隻言片語。


    對於菩薩的說辭,燕三卻皺起眉頭:“你在說什麽?”


    由於第三排右側坐的是已被點過名的孟思誠,所以歡喜菩薩略過他徑直來到左側第四排桌案前,看向了麵色冷峻的“大漠飛鷹”燕三。


    “軍方結合泰西血脈術士與機械類神通造出的實驗體,一個洞天世界三千年時間內,無數誌願者裏唯一幸存個體,也是再難仿製的‘獨一無二’之人。


    “沒錯……他如果是‘心光寺’的妖僧,那身份就和甄凡重複……


    “你主動加入軍方,積極參與各類調查任務,也是為了弄清楚自身真正的來曆?”


    “我猜你也是當初創造我的人之一,你也同樣遭了劫數,隻是沒死透吧。”燕三冷冷說道。


    歡喜菩薩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她深深看了燕三一眼:“看來你也不是一無所知……


    “而且你也不是玉門燕家的族人,你家裏人對你的記憶,你對家裏人的記憶其實都是從十多年前開始虛構的。”歡喜菩薩看著他的眼睛緩緩說道。


    而此時,其餘“客人們”的視線卻在歡喜菩薩和燕三之間來迴掃過,臉上全是狐疑之色。


    “……代表妖邪‘見證’,加強所有角色合理性。”


    “可這次你在宣城的這場鬧劇,又是為何?”


    但那和尚沒有任何動作,隻周身生起的朦朧煙霧就令金色長索無法近身,徒勞地圍著他旋轉打滾。


    對於太霄道君,她不願也不敢多提,畢竟那等存在幾乎無所不能,萬一興起將目光投過來就完蛋了,


    歡喜菩薩卻再次搖搖頭,接著麵紗下的俏臉轉為嚴肅,一指慕姓公子道:“你,當代慕氏真人,可作為‘世家’的見證,加強所有角色合理性。”


    誰想,聽到這話的憐瀆菩薩竟嬌笑起來:“嗬,我隻是一縷神念附身不假,但你同樣是一捧灰燼而已。


    她頓了下,見燕三真個兒不再多問,又忍不住問道:“你既然在追尋自身的來曆,為何不向我這個知情人詢問。”


    “那菩薩覺得,身為他主子的我,可有資格?”慕家公子勾起嘴角,“我覺得我一人可以擔當兩種角色。”


    燕三點了下頭,接著不答反問:“你被孟家鎮壓,也是故意為之,目的是利用孟家的氣數來避劫……而這些年來不斷利用你的那些畫像賜予‘籙位’,也是為了禍水東引,將劫數分散給你的那些‘有緣人’。


    歡喜菩薩也不再與他多說,而是轉過身,步履輕盈地走到左側第二排桌案前,接著一指坐在此處的蘇寒水,語氣中展現出些許威嚴:


    “也可能是‘商品’或‘候選人’……”趙晨默默在心裏補了一句。


    太霄道君威壓萬古,乃是先天五太外,第一位證道道君的存在,祂所傳下的宗門,哪怕是妖邪也不敢輕侮。


    處於漩渦中心的蘇寒水麵上雖還能保持鎮定,但暗中卻已苦笑連連,沒想到自己隱藏多年的秘密就這麽輕易被透露了出去,不愧是玩弄心靈的歡喜菩薩!


    “我真沒想到穆子容那可笑的自救方式能招來你……這個座位,我原本是預留給‘五通神’的殘魂的。


    “而且,我之所以將滿城百姓拉入夢境,並抽取他們的情緒欲望凝練這斑駁法力,可不是為了對付遺跡裏的怪物。


    “而就是為了對付你這樣的‘人劫’啊,青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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