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正午,寒風之中夾雜著一絲暖意。


    送別趙萬財後,


    衛淵迴到小院擦拭一番身上的汗漬,剛要接著去校場練戟。


    隻見兩道身影一起走了過來。


    “大人!”


    成仁拱手抱拳低頭道。


    “今日午時三刻,陸家眾人問斬,柳巡使讓我過來跟您說一聲,要您帶著軍府的兄弟們走一趟。”


    “位置在菜市口。”


    衛淵點點頭,想起昨晚柳輕笛好像確實說過這話。


    “要全殺了?”


    “不是。”


    成仁搖了搖頭。


    “今日主要斬首的是陸清風的家人和那些惡貫滿盈的門客。”


    “自從昨日陸府被抄家後,我們衙門之中就有很多百姓過來伸冤。”


    “那些門客沒有一個幹淨的,手中至少都有幾條人命,所以柳大人這才要求我們將那些門客與陸家眾人一同斬首。”


    “好,你迴去告訴柳巡使,我馬上帶人過去。”


    “是,屬下告退。”


    成仁退了幾步,然後便轉身離去。


    “張豹,你讓兄弟們裝備齊全,然後在校場集合,我隨後便道。”


    “諾!”


    衛淵舀了一瓢涼水喝下後,快步走迴自己的廂房。


    換上一身幹淨的純黑戎服後,便拿著刀走了出去。


    ...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僅僅一夜的時間,整個臨安城的百姓都知道了陸清風勾結妖魔和陸家即將被滿門抄斬的消息。


    所以,今日的菜市街顯得極為熱鬧。


    尤其是街口處,盡管犯人還未押來,但是大家還是裏三層外三層地將中間的木台圍了個水泄不通。


    在陸清風當縣令的這二十多年,百姓可謂是苦不堪言。


    他每年主持的征收銀稅和糧食都會極為苛刻。


    什麽火耗歸公,淋間踢斛都是基本操作,並且還會額外弄出什麽雀鼠耗,車馬耗。


    這等貪汙的手段讓本就不富裕的臨安百姓過的更加雪上加霜。


    但百姓們卻敢怒不敢言,因為縣令的背後不但有豢養的門客還有臨安縣的商賈貴族。


    偶爾土地豐收之年,縣令還會以出城斬妖的名頭夥同商賈之族一起讓臨安百姓捐錢。


    最後,百姓的錢五五分賬,商賈貴族的錢如數奉還。


    這實在是畜生之舉!


    不過,今日之後,這種悲慘的生活就會結束了。


    圍觀百姓的臉上紛紛揚著笑容,更有甚者眼含熱淚。


    盡管身上的衣衫滿是破洞,粗糙的臉上滿是裂縫,但他們依舊不想離開這裏。


    他們要親眼看到劊子手的大刀斬下陸家一眾人的頭顱,方能解開二十多年來胸中的憤懣之氣。


    咚咚咚!


    一陣整齊的腳步聲傳來,百姓們都好奇地迴過頭來。


    隻見一道魁梧挺拔的身影騎著一匹神駿兇悍的妖馬背對著陽光從不遠處緩緩趕來。


    身後跟著兩隊殺氣騰騰、兇神惡煞的兵士。


    “這...這是衛校尉!”


    “就是他帶人抄的陸府,我那天親眼看到衛大人一掌就打死了一名陸家的門客。”


    “這才是我們臨安的青天大老爺。”


    圍觀百姓紛紛臉色漲紅,滿眼興奮,都伸長脖子,爭著搶著想要看看這位傳說中的衛校尉到底長得什麽模樣。


    是否就像酒館說書人或者話本講的那般。


    不但能止小兒夜啼,還能一瞪眼便嚇死妖魔。


    可惜,當他們真正看到衛淵的真容卻有些失望。


    什麽青麵獠牙,什麽鼻噴朝霧,什麽牙如鋼鋒,統統都是假的。


    這衛校尉無非就是比常人魁梧了些,長相英武了些。


    若是不看那一身鼓起的肌肉,這衛校尉不就是活脫脫的一位溫潤如玉的公子哥嘛!


    麵攤的小丫頭一邊拄著爺爺的肩膀,一邊使勁踮著腳尖朝著妖馬上麵的人影看去。


    絲毫不顧及爺爺的那張已經皺成了苦瓜一般的臉。


    她也想看看臨安縣的大英雄到底長得什麽模樣。


    隨著馬蹄聲越來越近,圍觀百姓自覺讓開一處空地。


    她離馬上之人也越來越近,那張人臉也漸漸從模糊變得清晰起來。


    幾息之後,


    馬蹄聲不知為何忽然停了下來。


    小丫頭忽然一愣,隨即使勁搖了搖自己的腦袋,滿眼都是難以置信。


    望著那道走向高台的身影,踮起的腳尖終於放了下來,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爺爺,您知道剛才那人是誰嗎?”


    “爺爺不知道。”


    老漢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爺爺肩膀疼。”


    “哎呀!”


    小丫頭生氣地一跺腳,趕忙鑽到爺爺身後,使勁幫他捏了捏肩膀。


    老漢瞥了一眼那魁梧的身影。


    認識如何,不認識又如何?


    人家救了咱們一次就知足吧。


    ...


    十幾輛囚車也從衛淵來的方向駛來。


    與衛淵來時的待遇完全不同,迎接他們的幾乎都是雪團,石塊。


    若不是怕傷到押車的衙役,有百姓甚至都想扔出那五穀輪迴之物。


    反正冬日天冷,那東西都凍得邦邦硬,砸在人的身上比石頭還疼。


    至於什麽雞蛋、菜葉卻是看不到影。


    畢竟臨安百姓過的太過貧苦,就算雞蛋臭了,菜葉爛了也沒人舍得扔。


    囚車之中的陸家人看起來幾乎都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模樣,身上泛黃的囚服滿是血痕,想必衙役沒少照顧他們。


    最前麵的一輛囚車上關著的是陸家的大公子陸凱,都到這個時候了,他依舊扯著嗓子喊著自己無罪。


    還好有路過的好心人扔出一大塊石頭,正好砸在了他的嘴上。


    “帶人犯!”


    木台上的成仁高喊一聲,衙役們趕忙打開囚車,將他們硬生生地拽了出來。


    意識到死期將至的他們,臉上的情緒終於生出了波動,流出了鱷魚的眼淚。


    可衙役卻不管這些,看到他們哭便是一耳光抽去,然後便硬生生地將他們按在了木台之上。


    十幾名穿著紅色短打的劊子手拿著手中的鬼頭刀正嚴陣以待,每個人的腳下都放著一壇烈酒。


    一是為了壯膽,二是為了祭刀辟邪。


    站在柳輕笛身邊的衛淵忽然目光一凝,似乎從人群之中看到了一位熟人。


    蘇朝陽?


    隻是可惜,那道人影一閃而過,卻又不知道鑽到哪裏去了。


    柳輕笛望了望天上太陽的位置,從前麵的木桶中抽出一塊木牌,冷聲道。


    “陸清風身為一方縣令,卻勾結妖魔濫殺我人族同胞,按大乾律法當處以極刑。”


    “午時已到,行刑!”


    話音剛落,


    隻見劊子手同時拿起酒壇,猛灌幾口吐在刀身之上。


    “惡煞都來。”


    大喊一聲,手起刀落,人頭滾滾。


    百姓們群情激憤,大聲喊道。


    “殺的好!”


    衛淵撇了撇嘴。


    果然,


    那些“刀下留人”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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