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姑娘,你把自己高看了。”雲九安不著意地笑了,拂了拂有些淩亂的發絲,漫聲道:“我確實很在意宋硯寧,畢竟他是我的丈夫。但我並不在意你,因為你並不會對我宋夫人的身份造成任何困擾和威脅。”


    落秋慈臉色微凝,“我和他孩子都有了,感情也有八年之久,你以為就憑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丫頭,隻半年時間就可以介入我們之間的感情?你有我了解他嗎?你可知道他的真正身份?你是否清楚他的喜好?你能陪他行走萬水千山麽?雲九安,你也算聰明人,不要再纏著他,否則,你必定會自取其辱,最後輪為一個被人看不起的笑話。”


    “不知道落姑娘哪來的自信我會輪為被人看不起的笑語。”雲九安神情放鬆地望著屋頂上那隱約的影子,帶著一絲壞笑:“今晚我見到了一個與大人長得一模一樣的傻子,聽大人說,在他出生的時候,他就有一個孿生兄弟被人抱走了。今晚見過那個傻子後,我確定他說的話不假。而且我還問傻子是否認識你,你猜傻子說了什麽?”


    落秋慈神色驟變,就像一條被人踩到痛處的美女蛇般,麵目都有些扭曲了。


    好在她善於控製情緒,馬上又恢複了過來,“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既然你不想知道傻說什麽就算了。”


    雲九安一派胡掐亂謅,把落秋慈的心已攪得七上八下後,又道:“而且我現在也明白了,為什麽那個家族的人明明當年抱走了一個,現在又轉過來糾纏他,因為一個傻子並不能繼任家主。連傻子生的兒子日後也有可能變成傻子,萬不得已,他們不得不又來找他。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落秋慈的目光淩厲起來,口吻卻異常的平靜,“你說的不對。”


    雲九安唇角微勾,“不對麽?我知道你也不喜歡傻子,你想讓大人替代那個傻子,再生個麟兒繼承家業。可惜隻要有我在,你這個夙願這輩子都休想達成了。”


    落秋慈沒有答話,而是輕輕的歎息了一聲,望了望天邊的月,眼裏露出一抹詭異的笑。


    “雲九安,你知道大人現在哪裏麽?”


    “不知。”


    “你知道宋竹現在哪裏麽?”


    “照樣不知。”


    “硯寧極為看重與宋家的親情。宋竹的性命,再加侯夫人的性命,我想,今晚我若殺死了你,他也不敢對我怎麽樣,甚至會答應跟我迴去,繼任家主之位。你自認聰明說了這麽多,焉知我和家主已為你布下一環又一環的死局?今晚,所有能幫到你的人都已被調開,我若是還讓你見到了升起的太陽,那我就真是太無能了。我也不會允許如此無能的落秋慈繼續活在這個人世間。”


    她歎息著轉頭,絕然的目光表明了今夜一定是一個你死我亡的結局。


    她忽然撚指如蘭,白皙如瓷的手指之間夾著幾根細細的銀針就朝她飛擲而來。


    盡管距離比較近,一直都在戒備的雲九安一個翻身已將銀針悉數避開。


    十幾個灰衣少女嬌唿著朝她包圍而來,落秋慈手中銀針再次飛起,卻叫一塊不知從哪裏來的麻布給纏住飛攪了出去。


    緊跟著,一條身影如鯤鵬般驀然自屋頂飛掠而至。但見衣袖拂動間,暗藏氣流的如深沉海水,瞬息將十多個灰衣少女逼散開去。


    當他與雲九安並肩而立,如玉石的容顏被人看清時,落秋慈臉色煞白,微微一呆,“秦太子?”


    月色下的秦疏一雙眸子溫和如一汪春水,“落秋慈,自大朗山後,我們又一次相當不愉快的見麵了。”


    落秋慈道:“你為何會在這裏?你不是應該夾著尾巴灰溜溜地在西楚保你那太子之位?”


    秦疏淡笑,“你好像管得有點多。”


    落秋慈忽然放聲大笑起來,聲音清脆悠揚,“我想起來,原來當日在河邊救她的人是你。每次她有險的時候你都出現,秦疏,你難道不知道她已為人婦?既然喜歡她,就把她帶走,為何要放任她在此壞我的好事?”


    她事字未落,身形已翻飛著朝雲九安襲來。雲九安身無長物,根本不與她正麵相對,錯身避開,秦疏攔劍斜刺。


    兩人一觸即離。


    “來人,給我把侯夫人殺了……”


    落秋慈一聲令下後,有灰衣少女立即朝屋飛提劍奔去。


    下一瞬,居然又被人踢飛出來。


    “落秋慈,你兒子已在我手上,我看你還如何囂張?”洛非凡提著宋勉出來在門後。


    落秋慈看了癟著嘴不敢哭出聲的宋勉一眼,語氣淡漠地笑道:“想拿他威脅我,你們可能要失算了。既然你們有備而來,我退避就是。我們走!”


    說完,她一揮手,連孩子都不要了,就欲拔身掠走。


    秦疏冷冷橫劍,“你以為你埋在此地的火藥還有效用?你以為沒了這個孩子殺了雲九安你就能與宋硯寧雙宿雙棲?落秋慈,公孫武的陰魂還未走遠,是時候該你下去與他碰麵了。”


    話音一落,他攜住雲九安的手就往屋頂上倒掠出去。隨後四方箭矢如雨般朝庭院中射出……


    庭院中慘唿聲不絕於耳,少女們在左衝右突,卻再也衝不出布下的天羅地網……


    天地間,殺氣由皇宮開始,漸漸彌漫。


    京都,在一夜之間簡直是進行了一場血的洗禮,各方鬼神,八方亂舞。


    一場由蘇皇後與四皇子謀劃,蘇皇後又勾結東臨人,利用沈悅打開寒玉盒的契機,把朝中重臣圍在宮中的一場政變在悄然中開始,將京城攪了個天翻地覆,最後在慘敗中落幕。


    東臨太子劉執借密道欲押宋竹逃離之路,被不知從何而來的伏兵殺得落花流水。本已被打得重傷的宋竹竟突然暴起,若不是劉執見機滾得快,險些一掌結果了他的性命。


    跟錯主的禁衛軍和羽林軍將被清剿,蘇皇後被昭告為救醒喚病多年的太子李敬而駕崩,有功,將撰哀冊文,諡冊文和議諡號等,百官服喪。


    眼見城內僅兩日間又開始燈火繁盛延綿,浩浩城池,巍巍城門,整座京城在夜色掩映下,沉默而固執的矗立著。


    “我明生家族要攪亂一方朝政,八部齊動,幾百年來,從未失敗過。寧兒,我這次竟敗在了你之手,我是該欣慰,還是該懊惱?”


    黑袍人露在遮掩嚴實麵料外的一雙淩厲眼睛已變得深邃平靜。


    宋硯寧負手而立,麵色沉靜,眸光清澈如水,緩緩道:“摧毀一個王朝,最好的方法莫過於順其自然。官員腐敗,強征暴斂,民不聊生,盜匪成患,百姓不用你動用太多的陰謀,就會響應追隨你的八部人員,揭竿而起……”


    “你錯了,我們家族從來都不會順勢而為。我們這次失敗,是錯估了人心。”


    黑袍人歎道:“當年蘇氏被選定和親時,我們知她心懷恨意,選定她為八部中的一員,把毒門昊天鑒給她掌管,毒害大慶朝最有智慧的太子李敬,讓李琮玉誤練陰毒邪功,斷李氏王孫,這一點是沒有錯的。


    秦疏被當成質子,心中也有恨,天賦極好,被我們選為醫門,鋪就他的迴國雪恥之路。一切本都正常,奈何最終敗在他的兒女情長。那雲九安更是一個異數,會製藥玉,醫術更是超出我們醫門的範疇,若沒有她拿藥玉配料方,沒有她的治疫症方,西楚早已大動幹戈,把大慶打退不知多少裏。


    我們本早已將殺死雲九安的所有阻礙都排除掉,唯獨沒有想到秦疏竟還能不遠千裏過來營救,還毫無憐香惜玉之心的將落秋慈狠心斬殺。這裏麵固然有你的精心布置和謀劃,可是他若不配合,我們的事也不至於落得如此慘敗。經過這一役,明生家族將在十年內難以恢複生息。”


    他看向宋硯寧,“你真忍心我們傳承了近千年的家族在你這一代衰落下去?以你的睿智,完全可以讓我們家族輝煌幾百年……”


    宋硯寧淡淡道:“你別說得如此不堪。沒我,你們家族一時半會兒敗不了,最多是需要一些年子休生養息。我說過,我喜歡看這山河無恙,六畜興旺,所到之處,人們純樸而快樂。我們生存的初衷就已背道而馳,道不同不相為謀。你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吧。”


    黑袍人最終歎息著遺憾而去。


    **


    蘇律蘇皇後真正的遺體並未像靖文帝所說的大殮,秦疏從一堆死屍中將她的遺體尋了出來。把她清冷地葬在了平京最荒涼的烏雞山上。


    同樣,沈悅也被葬在了那裏。


    望著兩座新起的墳,雲九安和秦疏燒了一堆錢紙,祈願他們在黃泉路上能打發各路要錢的小鬼。


    “自小,娘娘教導我甚多。她不敢明裏幫我,在質子府,若沒有她派人幫我掩護,我根本連出門都困難。是她派人教我讀書識字,是她在我受委屈的時候書信安慰鼓勵我。是她讓我拜了天醫館的袁天華為師,得到天玄神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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