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擔心麽?皇上曾示意他今年必須在大慶將婚事定下來,鄭大學士定然會給他下帖。哦,對了,你再把那首詩拿來我瞧瞧……”


    田嬤嬤應了一聲,立即從櫥櫃裏捧出一個盒子,將裏麵的一封折紙打開,遞上。


    蘇皇後念道:“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不錯,是首好詩,雖未署名,但從字跡看,也是一個性格豪爽的女子所書。”


    “豈止字不錯,聽晴兒說,詩詞也是不錯的。有什麽‘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又有‘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還有什麽‘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公子會時不時拿出來吟誦,晴兒都快能背了。”


    蘇皇後未出聲。


    田嬤嬤陪著笑問:“莫不是皇後娘娘屬意這位女子?正好公子將那女子的詩詞珍而藏之,隻怕也是動了心思的……”


    蘇皇後問,“晴兒可知這些詩詞是哪位姑娘所寫?”


    “晴兒說不知。就像憑空出現一樣。”


    蘇皇後搖了搖頭,將折紙又遞迴給田嬤嬤,“詩裏有才氣有傲骨,於這權勢山河並無用處。這些風花雪月都做不得數,今晚就把此物給他原封不動的還迴去。”


    “是。此物既是晴兒從公子那邊悄悄拿來,還迴去也定不會叫他發現。可……”田嬤嬤遲疑著,“公子今次的選婚勢在必行,娘娘究竟屬意何家姑娘?”


    蘇皇後苦笑,“本宮屬意的,他定然不會悅意。好在他也知輕重,前程把握在他自己的手裏,西楚還等著他迴去,他自己也是清楚的。宴席那日,你讓晴兒多盯著些,盡量阻止他肆意妄為。”


    田嬤嬤歎氣。


    同一時間,在太極宮的偏殿裏,剛剛朝會時的緊張氣氛已消散不少,但作為大慶國的一代帝王靖文帝依然一臉怒氣。


    隨著寶鼎裏的焚香慢慢彌散開來的,是恭立於左右兩側的幾位臣子。


    於左側站著的,一個是大理寺卿熊丙瑞熊大人,或許是昨晚連夜辦案,眼底有明顯的血絲。


    一個是鴻臚寺趙全趙大人,依然也是血絲布滿雙眼。


    再就是京兆府尹盧炎盧大人和少尹陸少軒。


    站在最後麵的卻是官職低微的宋硯寧。


    站於右側的正是頭發花白滿目憤然的榮國公梁蕭然。


    在他下首的是兵部尚書梁盛光。


    “國公大人,敢問你們國公府捅出如此大的簍子,北誌商會的人已經將此事上升到兩國邦交,你告訴朕到底該怎麽做,才能將此事向百姓向北魏人交待!”


    靖文帝登基較晚,上位二十七年,已是五十多歲的人,俯視群臣的氣勢依然磅礴。與同是五十多的榮國公相比,無論是形貌還是體態,看上去都是正當壯年的帝王。


    梁蕭然上前恭敬行了一禮,“老臣承認治家無方,沒有教導好家中晚輩。但是老臣絕不承認贏桃的死與我們國公府有關。甚至老臣懷疑酒窯中的贓物也是被人栽贓嫁禍,是有人趁機鑽了我們國公府的漏子偷運進去,否則怎麽會事情如此湊巧,熊大人他們一去,酒窯就起了火……”


    熊丙瑞連忙道:“國公爺,你可以懷疑我的推斷,但絕不可以懷疑其他三部也參與的聯合查案結果。遠在酒窯贓物發現之前,那懷陽縣令與你外甥勾結奪物殺人的事實就已被查明。那可是牧馬州刺史賀秋賀大人親手督辦的案子,難道遠在京城之外的賀大人也要陷害於你國公府?”


    梁蕭然白須抖動,無言以駁。


    梁盛光也上前辯解道:“可贏桃之死,確實與我們國公府無關。我們也是今早才知道門口死了一人,後來還是北誌商會的人來辨認,才知道是北魏毒蚤贏桃。”


    “奪物殺人,事敗滅口,此事看起來順理成章,可是卻漏洞百出。其一,我們國公府也是受害者,有好幾人中毒,殺贏桃有何意義?其二,那些毒明明是北魏人塗在貨上,有意來禍害我們大慶百姓。現在他們賊喊抓賊,應該就是他們殺了贏桃栽贓給國公府,好以受害者的姿態來向我們大慶索要好處。”梁蕭然繼續狡辯。


    熊丙瑞還要上前反駁,靖文帝卻點名道:“盧大人認為如何?”


    盧炎上前道:“臣以為,從之前將北誌商會的人請去京兆府裏查問來看,那毒雖產自北魏,也是北魏人所塗,但指使毒蚤的應該另有其人。至於是誰,贏桃已死,現在已是查無可查。”


    梁盛光趕緊接道:“盧大人說得在理。那指使贏桃之人就是栽贓我們國公府的人……”


    盧炎臉色微哂,梁家父子這般無視君臣,看來是把跋扈當成習慣了。


    “趙大人,現在北誌商會的人到底怎麽說?”靖文帝臉色越來越沉。


    趙全上前恭敬道:“迴皇上,現在東方不惑已經傳遞消息迴北魏,說如果不把殺人越貨的罪魁禍首伏法,給北誌商會洗涮毒害大慶百姓的冤屈,從今往後,北魏與大慶不會再有通商往來。北魏的戰馬、藥材、鐵礦也將禁止與大慶交易。”


    北魏的戰馬品種優良,有速度,有耐力,能忍受各種極端天氣,並且能長距離奔跑。多年來,大慶周邊並不安寧,戰事不斷,若不是有精良的馬匹,組建了一支支能靈活機動的鐵騎,又如何立於不敗之地?


    如果真因此事與北魏交惡,不說藥材鐵礦這類,單就禁止交易戰馬這一項,就能令大慶的戰力下降,從而影響到國家命運。


    這一點,在場的人無一不清楚。


    所有人臉色皆陷於沉重。


    靖文帝最後又把問題交到京兆府尹手裏,“盧大人,按我大慶律例,你說這件案子該如何結,才能不偏不倚,還受害者一個公道?”


    皇帝交到手裏的燙手山竽,不接也要接。


    盧炎腦著頭皮上前道:“周大坤與懷陽縣令勾結殺人越貨,贓物在國公府尋到,已是不爭的事實。毒害我大慶百姓的贏桃挾私塗毒,最終被國公府製服,卻自殺而亡,已無法挽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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