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酒下肚。


    張萬成端過酒壇給眾人隻倒了一點,就讓張童將剩餘殘酒收了起來,因為他已經有些暈乎了。


    眾人知道了悶倒驢的厲害,又有要事相商,即使再饞酒,也隻淺嚐一下。


    等姑爺開始大肆釀造悶倒驢時,不愁沒得喝。


    郭通咳嗽了一下,滿嘴酒氣地道:“朝中亂局變化之快,可謂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局勢發展勢必影響到我鎮北軍,影響到大家,你們是怎麽看的?”


    郭通將話題轉入正題,眾人的神色也都變得凝重起來。


    虎一口拍了拍有些暈乎的腦殼,噴著酒氣,沉聲道:“俺虎一口生是鎮北軍的人,死是鎮北軍的鬼。


    誰要是對鎮北軍不利,老子就給他來個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王大虎跟著道:“蟲子說得沒錯,朝中這些賊廝鳥怎麽禍害別人老子管不著。


    但是,賊廝鳥們想要禍害咱們鎮北軍,老子非跟賊廝鳥們玩命不可!”


    “沒錯!”


    蘇成魚酒意上頭,一時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拍腿而起,怒喝:“朝中賊廝鳥們敢對咱們不利,老子就,老子就……”


    頭腦充血的蘇成魚,瞬間清醒,硬生生地將那兩個字吞咽下去。


    可見二字的威力所在。


    “喝點馬尿就不知道自己是誰了,你想找死嗎?”


    郭通的臉色瞬間就變白,豁然而立,抬起一腳就朝蘇成魚踢去。


    副帥古達擋住了郭通。


    “當下局勢的確堪憂,我說句大不敬的話,除非現在陛下駕崩太子繼位,將元翟餘茂春之流掃除幹淨,重用忠臣良將,大周尚可中興,如若不然,不出三年,天下皆反。到時想要收拾殘局,可就難了。”


    古達的話,如同一記驚雷,將眾人劈得外焦裏嫩!


    不敢相信,不可置信,可又無法反駁。


    一個個的,臉色難看得很。


    張萬成十餘年寒窗苦讀考取功名,在鎮北軍中鞠躬盡瘁二十餘年,想的做的都是國家能夠太平。


    參與私鹽走私等行為,也隻是出於鎮北軍的日子過得太苦,這些錢給別的私鹽販子賺走,還不如自己賺。


    於公,讓鎮北軍過得好一些更有戰鬥力,不必為了糧草輜重日夜發愁。


    於私,讓鎮北軍傷殘和陣亡將士家屬能過得更好一些,也能讓自己心安。


    順帶著自己也得些分紅,讓家人的日子也好過一些。


    這點私心合情合理,完全不影響大義。


    郭通古達等將帥,一刀一槍殺出來走到今天。


    手握天下最強軍,過慣了苦日子。


    如今有了食鹽、羊毛衫、自貿區等帶來的巨大收入,肯定也是想要將日子過得有滋有味。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大家想的,隻是要將這份收益,牢牢地抓在手中。


    誰要是敢伸手砸鍋,也會毫不猶豫地斬斷這支手。


    即使王大虎和虎一口等悍將,叫囂著要跟不利於鎮北軍的朝中奸佞拚命,也隻是不想失去利益,從沒想過要造反。


    就在場麵無比凝重時,親衛統領郭懷仁走了進來,稟報道:“通帥,達帥,長史,鋒帥來了。”


    眾人豁然而立,蜂擁出帥帳,隻見一個白須老者踏步走來,年歲看似不小,走路依舊虎虎生威。


    “拜見鋒帥!”


    張萬成郭通古達等人,紛紛朝老者行禮。


    “都不必客氣了!”


    老者一揮手,邁步走進帥帳,鼻子一聳,喝道:“有悶倒驢也不知道叫老子,你們這些賊廝鳥的眼裏可還有老子?”


    “鋒帥,給您留著呢!”


    張萬成連忙讓張童又把剩下的悶倒驢拿了出來,小心翼翼地倒了小半碗。


    “你這賊廝鳥,就這麽瞧不起老子?”


    張萬成賠笑道:“鋒帥,這酒著實厲害,您先嚐嚐!”


    老者端起碗嚐了一口,嘖嘖了幾下說道:“的確是烈酒,好了,都坐下吧!”


    眾人又圍坐在一起。


    郭通問道:“鋒帥,您什麽時候來的北疆,也不通知末將去接您?”


    “先別管老子是什麽時候來的,這是老子從容丫頭手裏拿到的,你們都看一看。”


    老者從懷裏拿出一份信,遞給郭通。


    郭通打開信封。


    是高麗省左參議劉元佐送到將軍府的密報。


    “餘茂春派出使者,以官職誘惑,布政使楚源已投靠,正在收集罪證,私鹽恐已泄露!”


    郭通的目光注視在密報上,臉色陰沉得都要凝出水來,虎目裏兇光閃爍。


    郭通將密報遞給張萬成,張萬成看完捏緊了拳頭。


    “好膽,餘茂春這狗賊想要砸咱們飯碗還想要咱們死,真當咱們鎮北軍是擺設不成?”


    “楚源這賊廝鳥,居然敢背叛鎮北軍,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老子這就去擰下他的狗頭!”


    虎一口和王大虎等參將無不是驚怒交加,恨不得就此去殺了餘茂春和楚源。


    “都冷靜一些!”


    郭通喝止了手下愛將的怒吼,對老者道:“鋒帥,您怎麽看?”


    鋒帥,名叫鄒正鋒,年近八旬,是鎮北軍中碩果僅存的老帥。


    鄒正鋒出身武林武藝高強,年輕時亦正亦邪,行事全憑喜好。


    一次重傷垂死被蘇有容的爺爺蘇達開所救,從此就留在蘇達開身邊當親衛。


    一路以軍功獲得晉升。


    又以參將之職,甘願擔任蘇振鋒的第一任親衛統領。


    鄒正鋒追隨蘇家三代五十餘年,可謂是忠心耿耿。


    在鎮北軍中,鄒正鋒也被稱為智帥。


    鄒正鋒在前年,見蘇有容完全能夠獨當一麵,就放心地離開鎮北軍,迴到闊別數十年的老家北海養老。


    鄒正鋒聽聞朝中亂局,身邊百姓因為苛捐雜稅苦不堪言。


    青萊之地山賊亂匪如雨後春筍,感到事態不對,又果斷地迴到北疆。


    鄒正鋒一路來到遼錦城,誰也沒通知,突然出現在鎮北將軍府,蘇有容大喜中就跑過去擁抱。


    “鋒爺爺,容兒好想你!”


    “容丫頭,爺爺也想你。容丫頭真是長大了,都當娘了。


    那臭小子在哪?


    小丫頭跟你以前是一模一樣,給太爺爺抱抱!”


    蘇有容對鄒正鋒感情深厚。


    她十一歲被老爹帶到北疆,蘇振鋒都在領兵征戰,是鄒正鋒手把手地教導蘇有容兵法韜略,習練武藝。


    在剛開始的數年裏,蘇有容受苦受委屈的時候,都是抱著鄒正鋒的胳膊哭。


    蘇有容將孩子遞給鄒正鋒,說道:“鋒爺爺,安郎去了平穀縣,我這就派人將他叫來。”


    鄒正鋒一邊逗弄安妙依,一邊說道:“不用,過幾天我親自去一趟平穀,這小子我倒要看看,是不是長了三頭六臂,能讓容丫頭青睞。”


    “鋒爺爺,您見了安郎,就會知道他很了不起的!”


    “了不起就好!”


    鄒正鋒點了點頭,眯著雙眼問道:“容丫頭,你對當下局勢,到底是怎麽看的,你給我說真心話!”


    鄒正鋒重返北疆,蘇有容已經猜到他的來意。


    鄒正鋒是蘇有容除了安逸和蘇北望外,第三個完全信任的人。


    蘇有容實話實說:“我和安郎商議了,掌控鎮北軍,控製北疆三省,積蓄力量靜觀其變!”


    “很好,你們能這麽想,我也就放心了!”


    鄒正鋒鬆了一口氣,又叮囑道:“容丫頭切記,這些隻能暗中去布局,而不能對外說,張萬成郭通都不能說。”


    “鋒爺爺,容兒明白,您看看這個!”


    蘇有容拿出了一封密報。


    鄒正鋒看了密報,臉色變得鐵青無比,怒聲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容丫頭,小郭子在何處?”


    “郭叔在三口鎮!”


    “這封密報給我,我這就去三口鎮。”


    這就是鄒正鋒出現在這裏的經過。


    “鎮北軍的利益,豈容他人破壞。大家夥的身家性命,豈能受他人威脅。這個楚源,不能留了!”


    鄒正鋒將密報丟進銅火鍋的中間碳火裏。


    “殺了楚源,斬斷黑手!”


    眾人眼中兇光閃爍,敢觸碰大家利益,威脅到大家的身家性命,絕不能忍。


    張萬成說道:“豐愈不能再待在高麗了!”


    豐愈,四大帥之一,鎮守高麗省。


    “沒錯!”古達說道:“我去高麗坐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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