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種顏色的發絲在水麵靜靜流淌,仿佛上好的絲綢一般,冷不丁被這麽多鮫人齊刷刷行注目禮,葉隨安頭皮都麻了一下。


    “搞什麽啊?”他忍不住吐槽道,“突然冒出來搞得我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


    一大群鮫人探出頭來,半個身體都隱在水下,一眨不眨朝著同一個方向看過來的時候,別提有多古怪了。


    顧夏微微眨了下眼,總感覺這副畫麵像是在進行某種神秘的儀式。


    她這一念頭剛剛轉過,就敏銳的捕捉到身旁的洛祁在看清他們的舉動後,先開始是一愣,隨後不知道說了一句什麽,很快長而尖的通透長耳逐漸顯現,海藻般的綠色長發隨風飄起。


    隻是一瞬間他整個人便出現在眾多鮫人之中,微微垂下腦袋。


    緊接著藍安族老和其他兩個被困的鮫人也出現在半空中。


    伴隨著曲意綿的身體和氣息同時消失,失去主人指令的靈器再也困不住他們,很快便被他們找到辦法突破衝了出去。


    海麵上聲勢浩大地雷劫他們自然不會聽不到,隻不過趕過來的時間已經有些晚了,成功錯過了先前的那場好戲。


    眾多鮫人一個接一個的浮現,看得太一宗幾人一愣一愣的。


    沒見過世麵的四人組齊齊發出了一聲感歎,“哇哦……”


    好多人啊。


    不對,應該說是好多鮫人啊。


    就在這時,立在最前方的幾位鮫人族強者率先出聲,身體微微前傾,抬手行了個鮫人族獨有的禮儀。


    盡管他們神色各異,有著說不出的複雜,但在這一刻卻默契的達成了共識。


    “恭迎殿下。”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此刻卻仿佛帶了一絲不一樣的感覺。


    而身後浮在海麵上的那群鮫人同樣緊跟著低頭,行禮,聲音裏是說不出的恭敬。


    安靜的海麵之上有風輕輕撫過,一時間並沒有人出聲打破沉默。


    太一宗的四人組同樣沒有吭聲。


    他們敏銳察覺到了眼前這一幕不同尋常的意味,互相對視一眼過後,紛紛看向了江朝敘。


    與他們想象中不同的是,少年神色淡然,臉上的表情更是平靜如水。


    甚至還有心情衝他們露出一個溫和的笑。


    “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


    許星慕撞了撞他肩膀,“解釋一下唄,小師弟。”


    顧夏彎了彎唇,“讚成。”


    葉隨安懶洋洋舉起手,“附議。”


    一直沒有出聲的沈未尋眉梢微挑,淡淡吐字,“加一。”


    四個人整整齊齊的話術成功給江朝敘逗笑了。


    少年抿了下唇角,肉眼可見的放鬆下來,俊秀的麵容上帶了點點笑意,聲音裏略顯無奈,“放心吧,之後會跟你們說清楚的。”


    以他對這幾個家夥的了解,若是不跟他們說的話,恐怕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們都會化身成十萬個為什麽了。


    一時間整片空間下的氣氛都緩緩開始了流動。


    他頓了頓,而後轉過身,平靜地看向自己的族人。


    “你們這是幹什麽?”


    盡管對他們突如其來的舉動已經心知肚明,但他依舊淡淡詢問了一句。


    聞言,下方的鮫人們抬起頭,似乎沒料到他這麽淡定。


    將目光紛紛轉向了為首的藍安族老等人。


    ……


    這種事情當然不是他們能夠隨隨便便插口的。


    聽到他這麽問,藍安族老神色變了變。


    盡管江朝敘此刻語氣聽起來毫無波瀾,但他很清楚的知道。


    少年心裏有怨。


    不過這當然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畢竟過往十幾年間的鮫人族,並沒有給對方留下什麽好印象。


    他腦海中思緒萬千,但還是硬著頭皮開口道,“敢問殿下。是否在禁地之中見到了先祖。”


    其實這話也隻是多此一舉,單是看江朝敘前腳從禁地之中出來,後腳便引來了元嬰期雷劫,其中事實已經一目了然了。


    隻不過是他們不敢相信罷了。


    但已經擺在眼前的事實容不得他們質疑。


    江朝敘抬了抬眼睛,“不錯。”


    簡單的兩個字落下,海麵上原本保持安靜的鮫人們忍不住發出了一聲驚唿。


    居然是真的?


    許是這個消息過於驚訝,他們再也顧不上看族老們的臉色,紛紛低下腦袋小聲議論了起來。


    從顧夏他們這個視角看過去,能清楚的看到海麵上一顆顆五顏六色的腦袋,她沒忍住樂了出來。


    別說,這畫麵還真挺魔性的。


    還在醞釀下一句說辭的藍安族老冷不丁被人打斷思緒,略有些不悅的看了過來,發現是顧夏後頓了頓,隨後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沒辦法,幹脆當做沒看見好了。


    好歹顧夏幾人才幫了他們大忙,否則鮫人族上下這次恐怕在劫難逃,對於這點兒小小的冒犯之舉,如果真要計較那也實在是說不過去。


    沈未尋注意到他們和之前截然不同的反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還真是能屈能伸啊。


    “是這樣的殿下。”幾個鮫人族強者對視一眼,低聲交談幾句後,聲音微微有些肅然,“想必您也知道,能夠進入禁地到底意味著什麽,既然先祖願意贈你傳承,那就代表她認可了您。”


    “從此刻起,您便是下一任鮫皇的不二人選。”


    “整個鮫人族上下,您的身份——”


    “嗬。”


    打斷他們的是江朝敘喉嚨中溢出的一聲輕笑。


    他唇角勾了下,“說完了嗎?”


    “什麽?”


    藍安族老和其他幾人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太明白他的意思。


    江朝敘神色格外冷淡,“你們是不是有點太過於想當然了。”


    “從始至終,我可從來都沒說過,我想要得到你們的認可吧?”


    或許曾經有過,在他少不更事的那些時光裏,期待和其他鮫人一樣。


    但自從離開鮫人族後,他的腦海中便再也沒有出現過那樣的想法了。


    往事皆隨風。


    江朝敘扯了下唇角,如果不是因為這該死的身份,他也不會在剛明事理的年紀便頭也不迴的一頭紮進太一宗。


    如今三言兩語便想將曾經那些排擠、奚落,甚至是若有若無的漠視全部抹除,試圖當作無事發生。


    但——


    那又怎麽可能呢?


    短短的幾句話,麵前的一眾鮫人卻紛紛變了臉色。


    很明顯,江朝敘並不吃這一套。


    藍安族老眉頭皺起,“可你終究是鮫人族的人,這一點無論過去還是現在,始終都無法改變。”


    “哈?”


    江朝敘仿佛聽到了什麽尤為可笑的話,很突兀地低聲笑了出來,隨後聲音越來越大,眼淚都差點笑出來。


    他直直迎上幾個族老們的視線,語氣裏夾雜著難以掩飾的譏諷,“以前那麽長時間幹什麽去了?這個時候倒是想起我是鮫人族的人了?”


    “不覺得你們現在這副嘴臉很可笑嗎?”


    直白的話語一針見血,毫不客氣地將事實扯出來暴露在所有人的麵前。


    原本還在議論紛紛地鮫人們也察覺到了此刻氣氛的僵滯,紛紛噤聲,隻敢悄悄抬頭去看。


    以藍安族老為首的鮫人族強者麵沉如水。


    倒是沒想到這個多年不曾迴來的小殿下再次出現會有這麽大的變化。


    但盡管如此,他們也並沒有覺得自己以前的做法有什麽問題。


    這是鮫人族數百年來傳承下來的規定,是所有鮫人都心照不宣默認的準則。


    正如修真界的那些大宗門將天賦看得比什麽都重要一樣,鮫人族內部同樣是血脈至上。


    若是發生在一個普通的鮫人身上可能也沒什麽,可偏偏江朝敘是鮫皇獨子,肩上擔的是鮫人族未來的希望。


    這種情況下他體內的那一半人族血脈便成了一種妨礙。


    得不到族人的認可,但也無法忽略掉他的存在,最終隻能采取漠視的態度,對其聽之任之。


    可如今卻不一樣了。


    誰也沒有想到,江朝敘的血真的能夠打開禁地的入口,更讓他們出乎意料的是,先祖竟然還給了他傳承。


    甚至於一連破三境。


    來自鮫人先祖的認可比一切話語都要有重量。


    就算江朝敘並非純血鮫人,在這一刻,整個鮫人族上下都不得不心悅誠服。


    因為,這是他們下一任的王。


    但和他們想象中不一樣的是,江朝敘對於迴歸鮫人族什麽的並沒有興趣。


    生動形象地演繹了什麽叫做‘以前的你們對我愛搭不理,現在的我你們高攀不起’。


    *


    場麵一時間落針可聞。


    太一宗其他幾人自然是站在江朝敘這邊的。


    顧夏饒有興致地看著對麵迅速黑下去的臉,這段時間以來,通過隻言片語和鮫人族那邊語焉不詳的態度,也足夠她拚湊出所謂的真相了。


    無非是看她四師兄如今走了一趟禁地,所以才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作出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說句變臉比翻書還快都不為過。


    她忍不住嘖嘖兩聲,“這就是傳說中的鮫人族嗎?還真是臉都不要了。”


    顧夏的聲音並沒有刻意收斂,她本來也沒打算這麽做,不管怎麽樣,鮫人族這次的確實打實的欠了他們一個天大的人情。


    就算她這會兒多罵幾句他們也沒什麽話說,不服也就隻能憋著。


    沒看其中一個鮫人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好幾下,最終還是將沒出口的話咽了下去嗎?


    她累死累活這麽久,這些都是她應得的。


    葉隨安注意到這一幕,他摸了摸下巴,忍不住開口道,“小師妹,我覺得再這樣下去,你以後出門完全可以在修真界橫著走了。”


    顧夏虛心請教,“怎麽說?”


    “感覺欠你人情的都能從這裏直接排到五宗了。”


    老實說,能讓這麽多人欠她人情,這也能算得上是一種本事了。


    沈未尋聞言側過頭看了一眼,他眉尾很輕的揚了一下,語氣幽幽,“這也不一定。”


    顧夏和葉隨安同時好奇地看了過來,打算聽聽大師兄有什麽不一樣的見解。


    青年對上他們的目光,聲音輕飄飄的,“因為比起欠人情,很顯然,小師妹拉仇恨的本事更勝一籌。”


    所以他們出門報出顧夏的名字很有可能會被打得更慘。


    顧夏:“……”


    葉隨安:“……”


    草。


    好有道理的一句話,他們一時間竟無法反駁。


    三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畫風與其他人明顯格格不入,原本還滿臉警惕盯著鮫人族的許星慕感覺自己好像錯過了什麽。


    扶在劍鞘上的手一秒鬆開,少年大聲嚷嚷起來,“可惡!你們三個竟然孤立我。”


    他要鬧了啊。


    沈未尋一拳頭將他砸了下去,“安靜。”


    許星慕:“qaq”


    委屈jpg.


    江朝敘原本還有些心潮起伏的情緒瞬間被幾個同門的動作打斷了,險些沒繃住當場笑出來。


    在他們話題又要跑偏之前,藍安族老沉聲開口,“殿下,我知道你對曾經的事心有不滿,但到底已經皆成了過往,如今你得到了先祖的認可,體內流淌的是王族血脈,身後這些既是你的族人,亦是你的責任。”


    “況且方才魔族來犯,你也並沒有袖手旁觀,反而以丹藥保住了許多重傷族人的性命,這足以證明你無法割舍掉自己的來處。”


    “既然如此……”他微微苦笑了一下,“何必一定要計較的這麽清楚呢?”


    無論如何,江朝敘都無法否認自己當真能夠舍棄掉曾經的一切。


    “這叫什麽話?”


    江朝敘還沒開口,顧夏先打斷了他,似笑非笑勾起唇角,“那以你的意思,你們都願意接納我四師兄的身份了,還得要他感激涕零的給你們磕一個不成?”


    “我說老登,咱做人別那麽自信好嗎?真當你們鮫人族是什麽香餑餑了?”


    藍安族老還沒反應過來,蹙眉,“你剛才叫我什麽?”


    老登?怎麽聽起來那麽像是罵人的?


    顧夏當然不會傻到再給他重複一遍,她微笑臉,“就不告訴你。”


    “……”


    葉隨安也笑嘻嘻湊了過來,“友情提醒你們一下,別太把自己當迴事了,歸根結底小師弟是我們太一宗的人,就算離了你們他也照樣是親傳,並不比你們鮫人族差到哪兒去。”


    這話倒是一點沒錯,五大宗在修真界的地位毋庸置疑。


    更何況太一宗亦是蟬聯了第一宗的名號數百年之久。


    藍安族老活了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被幾個小鬼懟到啞口無言。


    他張了張口,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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