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州。魯國。卞縣。


    興衝衝而來的臨時財務總管孫觀,拿著一塊絹帛,指著眼前的一座圓柱形糧倉,笑顏如花。


    “主公,就這樣一個糧倉,大約儲糧三千石!”


    陶應一怔,一把奪過孫觀手中的數據,連忙查看起來。


    “這麽多!”


    “沒見過世麵”的陶應,一雙圓睜的眸子,滿是不可思議地再次朝四處打量一番,就眼前的曾氏塢堡,糧倉就有十幾個。


    “這一處塢堡存糧就有三四萬石,如今已攻破的五處塢堡,豈不是儲糧超過二十多萬石?!”


    不怪陶應一驚一乍像個沒見過世麵的城裏人,實在是陶謙隻管做官,兩個兒子隻管花錢,哪裏會關注地主家有沒有糧食,或者糧食咋收咋藏。


    “各處塢堡規模不一,但這糧倉的數量,卻大致差不多。”


    孫觀肯定了陶應的預估,五處塢堡他是一一查驗過的,具體有多少數量,心中有數。


    “好,好,這個冬天終於不用愁了!”


    再次確認過後,正在為糧食暗暗發愁的陶應,頓時大喜過望。


    “這對我們快速恢複泰山郡的民生、秩序,至關重要!”


    陶應舒了一口氣,他對謀取青州更有信心了。


    “終於不用愁徐州的糧了!”


    陶應起初以為,徐州有的是糧食,他一到泰山郡,可放開手腳幹,無須為糧食發愁。


    可此番一路從徐州出來,陶應才後知後覺,徐州大地也是嗷嗷待哺,根本沒多大力氣支援他。


    曆史上,陶謙錢多糧足的時代還沒到來。


    而有了這二十萬石糧食,陶應就足以養活二十萬人至少半年之久。


    如今已至十月,省著點吃,說不定可以挨到來年秋收。


    “仲台,這些糧食,一定要看護好,絕不能出任何差錯。”


    不是陶應不放心孫觀,而是沒錢、沒糧的陶應,損失不起。


    “主公放心,觀知輕重。”


    孫觀也心情大好,有了這些口糧,他們就可以在泰山郡大規模分田分地,安置流民,招募士卒,來年泰山郡不僅可以自給自足,還能為接下來的大戰儲備糧草。


    “主公,不止糧食,此番從五個塢堡還繳獲了五千多斤黃金,五銖錢有數萬緡,還有各種珠寶、器物。”


    對於錢,陶應顯得興趣缺缺。


    “留足一部分發軍餉、薪俸,其餘的全部由專人管理,從豫州、揚州、荊州地區賣糧。”


    眼下這個時代,連異族人都知道糧食比錢重要,朝廷的工資都是以發糧食為主,沒多少人太在乎錢;錢太多,也解不了大急。


    “另外,得到一萬五千餘匹布,六千匹絲綢,近千套精良武器、鎧甲、弓箭。”


    隨著孫觀一項項的通報,已被“天降”橫財擊暈的陶應連連搖頭,他已經麻木了。


    “怪不得,黃巾流寇從中平元年(公元184年)爆發,至即將到來的中平六年,朝廷連番鎮壓、圍剿,卻依然是按下葫蘆浮起瓢,從未真正平息過,根源就在這些士族、豪強身上!”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眼下的大漢,已遠遠不是貧富差距加大的問題了。


    “主公,若沒有運力,這些糧食、錢財,恐一時難以帶走啊!”


    已過了興奮勁的孫觀,低頭又瞄了瞄手中的數據,轉而愁眉不展。


    這些錢糧畢竟是搶來的,若陶應不想被朝廷當作第二個張純、張舉,就必須盡快將糧食帶迴泰山郡,這其中的利害,孫觀很清楚。


    “嗬嗬,仲台,你這是沒錢沒糧愁,有錢有糧你也愁啊。”


    陶應笑著打趣孫觀一句,緩緩轉過身,抬頭仰望已是漆黑一片的天際,原本舒展的眉頭,漸漸緊蹙。


    “黎明前的黑暗,終歸還是無光啊!”


    陶應明白孫觀擔憂什麽,無非就是夜長夢多,勸他快速從此處脫身而已。


    “那就不帶走了!”


    沉思了一陣,一道果決而冷肅的光芒從陶應眸子裏劃過,語音談談地說了一句,似自語,似在答複身後的孫觀。


    “呃……”


    孫觀一愣,疑惑地盯著陶應的後背,一時不明其意。


    “說氣話?還是真打算放棄?”


    這可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也是當前泰山郡急需的物資。


    “既然這樣,那就一不做二不休!”


    陶應沒有迴頭,自然也看不到孫觀疑惑難明的神情,瞳孔微縮,盯著夜色下的曠野,心中發出一聲冷哼。


    “仲台,立即通知文恆等人,趁著黎明,扮作黃巾流寇,一鼓作氣,將卞縣境內所有塢堡攻破。”


    陶應猛然裝過身,目光炯炯地望著孫觀,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以後,這卞縣就並入泰山郡,我們就地屯田!”


    沒辦法,東西太多,既拿不走,又不想丟,既然橫豎都是兩難,不如另選一座獨木橋。


    “主公,卞縣雖屬魯國,但也歸豫州管,黃琬似乎不太好說話。”


    孫觀被陶應近似作死的決策嚇一跳,忙提醒陶應,欺負一下書生陳逸可以,想過黃琬那一關就難了。


    “幾乎不可能!”


    孫觀暗暗搖頭,黃琬能被漢靈帝任命為豫州牧,也是當下大漢唯三的州牧,豈是那麽好說話的。


    “再說,魯國乃聖人之鄉,其門生故吏遍布九州,若被告到洛陽,主公危矣!”


    見陶應無動於衷,孫觀又重重提醒了一句。


    沒有朝廷的同意,莫說陶應這個郡守,即便是州牧,都不能擅自歸並其它州郡之地。


    “我明白仲台所憂,我已有對策,你隻管執行便是。”


    陶應擺擺手,阻止了孫觀的勸說。


    “唉,若是顏良,早就磨刀霍霍向豬羊秀強大肌肉了!”


    做人,不可能好處獨占的,風險該擔的時候,就必須要擔。


    “諾!”


    陶應話都說到這裏了,孫觀也就不再勸,轉身就走,去落實陶應的命令。


    ……


    出了曾氏塢堡,目帶迷茫的孫觀,放緩腳步,暗暗反思自己。


    “看來,我還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有些瞎操心了!”


    連續兩次,陶應否決自己的提議,這讓孫觀心中有了警覺。


    “是了,是我孫觀,有些患得患失了!”


    孫觀本就是泰山賊出身,不缺血性,隻是跟了陶應,搖身一變成了官吏,身份變了,看問題的角度也就變了,做事開始講“規矩”了。


    “嗬嗬,主公都不怕,我孫觀自然沒有退縮的道理,大不了割據泰山為寇!”


    這一夜,孫觀心性再次得到升華,昔日果決的殺伐血性,又重新迴來了。


    這一夜,也成了整個卞縣豪強、大戶們的噩夢。


    一夜之間,不僅僅積年累月積攢的巨額財富成了別人的,就連性命也多有不保,幸存下來的,尚在瑟瑟發抖中等待命運的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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