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喬羽的開價


    喬羽的走神本就是現代人的一種習慣,是環境養成的,並不是她自身獨有的毛病。


    當然喬羽也有點個人心思在其中,特別是她在了解現如今的後金情況之後,對於台南管委會提出的要和後金貿易一事,個人是有些想法的。


    比如實際情況方麵,後金並沒有史書記載中的那麽強大,或者更準確的來說,這其實是很多穿越者和看過史書的人存在的一種誤判。


    大家習慣了認定後金在遼東十分強勢,但那主要原因其實是因為後金在崇禎朝之後才變得強勢。


    而當前才是天啟朝,距離崇禎朝還有七年,實際上在這天啟朝的七年時間裏,後金對遼東的掌控進度是十分緩慢的,更不要說威脅關內了。


    所以實際情況就是喬羽認為管委會幹涉或介入遼東的時間節點有點早,現在投資後金不僅不能做到平衡局勢,甚至大概率上會是給予後金扶持。


    渾河血戰才是決定大半個遼東歸屬的決定性戰役,原時空在經曆了渾河血戰之後,後金才拿下沈陽、遼陽,進而入侵大淩河到錦州一線,才算是形成了後來的寧錦對峙。


    現如今沈陽城剛剛被喬羽交給後金,代善才剛剛率領兩紅旗去進攻遼陽,更不要說大淩河一線了,就連整個遼南到旅順一線都還掌控在大明的手裏,這就使得台南管委會與後金交易旅順的事情成了笑話。


    喬羽可不相信邵威也會如此天真,或許其他委員她不敢保證,但以她對邵威的了解來說,那是個非常精明且有戰略眼光的人,不可能意識不到如今遼東的局勢。


    所以她的走神更多還是在分析邵威的想法,就像管委會在與倭國開戰之前就提出要開發美洲計劃時,幾乎所有穿越者都隻是象征性的配合,正如後世那般敷衍一樣來敷衍管委會,私底下反倒是覺得邵威很天真。


    但事實證明人家邵威的安排很符合管委會的對外擴張進程,如今琉球已經控製在管委會的麾下,倭國方麵總體也能成為前往美洲的前進基地。


    更關鍵的還是倭國大量人口能夠彌補管委會治下人口不足的弱點,隻要沿著阿留申群島南側一路向東,事實上這個時代的海船就足以把管委會安排的人口運往美洲西海岸。


    這說明邵威的計劃並不是拍腦門子的臆想,而是有所依據的提前謀劃,所以在如今這種情況下,喬羽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邵威對於遼東的想法似乎與大家並不一樣。


    如今的建奴會被扶持,這就意味著建奴要比原時空更早進化到足以威脅大明的地步,按照這個節奏走下去,無疑就會讓曆史進程加快,大明提前倒塌。


    喬羽不清楚這樣做對於穿越者是否有好處,但她覺得邵威安排林楓來遼東一定還有其他目的,甚至很有可能就是為了這一步戰略布局。


    因此她在皇太極麵前不敢說太多,也隻能靠著走神和胡攪蠻纏的反應來含糊一句:“雙方具體談判需要交給東港總督,鑒於東港那裏還有明軍,旅順也沒能被貴方攻下,我個人提議還是等我軍撤迴旅順之後,再考慮與貴方在沈陽或遼陽進行談判。”


    皇太極微微皺眉,他立刻意識到了喬羽的態度發生轉變,盡管不知道這種態度轉變的來源,但很明顯穿越者那種藏不住的高傲讓他感受到了被鄙視。


    皇太極是個極其能容忍的人,他很快便明白了唐人的這種態度就和喬羽剛剛說的那句話有關。


    再仔細想想如今大金的情況,一時間皇太極也有點臉紅了。


    往好聽的說,大金如今擊敗了明軍主力,即將掌控沈陽、遼陽一線,但實際情況卻是大金隻有赫圖阿拉到撫順關一線的地盤,沈陽和遼陽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消化,更是需要想辦法來彌補與明軍和唐軍交戰的損失。


    仔細想想,大金如今的地位其實還真就有點拿不出手,至少北邊還有海西女真、蒙古人,東邊還有朝鮮,西邊還有大明,真正算是處於四麵楚歌的地步。


    也就是說,自家還是個小勢力,跟人家唐人那種能夠打服倭國的大勢力相比,確實有點拿不出手。


    這方麵皇太極的認知是格外清醒的,與他那些狂傲的兄弟不同,他可絲毫不敢小覷隻有不足千人的唐人。


    別管人家有什麽武器,也別管人家使用的手段是否光彩,結果就是人家做到了威服倭國,實際占據琉球,並且還讓大明對其產生忌憚,朝鮮也沒敢去招惹人家。


    這種局麵就足夠說明對方的實力,而不是追著對方人口不足千人,隻要有機會下手,暗殺、下毒等不光彩手段就能徹底崩潰對方。


    皇太極可沒有那麽天真,他很清楚李旦集團的實力有多麽強大,如此一個強大的集團都要投效唐人,由此可見唐人遠比那些不知所謂者臆想中的更加強大。


    努爾哈赤也算是知人善任了,畢竟他沒挑選其他兒子來和喬羽接洽,而是把這個任務交給了皇太極,這至少說明了他的態度。


    皇太極很快便迴過味來,立刻擺出了一幅低姿態說道:“不知貴方是希望先拿到那一處港口,既然貴我雙方已經決定交換,貴方還很有誠意的先一步出讓沈陽城,那麽我大金自然不會讓貴方失望,隻要貴方開口,我必勸說大汗發兵幫助貴方拿下口岸。”


    喬羽眼睛微微一轉,哪裏聽不出來皇太極話語中的意思。這看似妥協又低姿態,實際上分明就是一種試探,更是一種謀求合作的信號。


    喬羽敢確定眼前的皇太極是希望自己給管委會傳遞一個明確的信號,那就是在努爾哈赤眾多繼承人中,希望唐人能夠支持他皇太極。更是敢確定隻要自己這邊開口,皇太極就會主動率領兩白旗幫忙出戰。


    利益交換方麵喬羽一直都是很有經驗,畢竟她的父親從小就培養她這方麵的天賦,所以喬羽也意識到了自己該如何做才能符合邵威的整體預期。


    當即便開口說道:“我方與大明目前還處於和平交往的態勢,台南管委會並不希望因為與貴方的合作而影像到與大明的合作。”


    “因此關於交易一事,我方希望能夠更加慎重,並且避免出現不必要的誤會,從而導致我方與大明出現齟齬。”


    這一點皇太極是很清楚的,更清楚唐人保持和大明的合作關係對後金也有好處,所以他立刻迴道:“既然如此,不如貴方放棄向南行軍,改為一路向東轉移到鴨綠江方向。南線我大金兩紅旗正在進攻遼陽城,貴部因戰爭原因不得不拯救遼東百姓向東突圍。”


    一旁的沈茹是第一次見識到這種利益交換,絲毫沒有什麽麵子可言,從前狂傲的建奴將軍居然說出這種話來,她這個江南小士紳家庭出身的女子還真有點世界觀崩坍的感覺。


    沒等喬羽迴應,皇太極便笑著說道:“本將軍會率領兩白旗精銳騎兵追擊貴部,並提前趕到東港截斷貴方退路,但由於貴方水師趕到,我部不得不撤出東港放任對方以東港據守,雙方形成對峙。”


    沈茹眼睛瞪的老大,她自然聽出了這是皇太極準備和唐人演戲給大明看,無非就是讓唐人能夠更合理的占據東港。


    但她想不通唐人是如何做到這一步的,更想不通狂傲的建奴為什麽偏偏會對唐人選擇妥協,早這麽能屈能伸,以建奴和大明官僚集團的聯係,想要和大明妥協是完全有機會的,特別是如今沈陽城被拿下,遼陽城大概率也會被拿走的情況下。


    後金是有機會可以和大明妥協的,甚至從實力角度出發,沈茹更覺得後金應該和大明聯合起來對付大唐才對。


    但偏偏事實就是如此,皇太極極盡諂媚的樣子讓沈茹十分恍惚,總覺得這個世界與她的理解有了很大偏差。


    喬羽很清楚自己能說的也就隻有這些,再多說其實就會涉及到林楓的權限,盡管她不認為林楓適合談判,但她很清楚有些事情並不適合自己來做。


    所以她點了點頭,隨即又突發奇想的問了一句:“談判的事情自然要交給將軍和我方東港總督來談,就是不知道貴方是否有興趣前往台南參觀,與我方更高級的委員談一談雙方合作的問題。同時我個人的家丁隊伍將軍也見到了,想來這些野人女真將軍是知道的。”


    皇太極是很想去台南看看的,作為一個梟雄,他還真不怕唐人會把他扣為人質,反倒是擔心自己不夠了解唐人而產生誤判。


    聽到喬羽邀請,他自然也想借著這個機會去看看,隻是還需要努爾哈赤的同意,他也隻能點頭表示出興趣的迴了一句:“本人自然希望能去台南看看,更希望能與貴方官員交流。至於將軍說的野人女真問題,不知是何意?”


    喬羽笑道:“奴兒幹都司一帶已經由我大唐介入,但考慮到會與貴方發生衝突,所以關於奴兒幹都司的問題,我方希望能與貴方達成和解,由貴方承認該地區歸屬我方,我方會給予貴方適當的補償。”


    這句話不算是喬羽僭越,而是她和林楓早就有過這方麵的想法,或者更準確的來說,是林楓和喬羽的父親有這方麵的想法。


    遼東甚至整個大明其實都是管委會未來的核心資產,管委會不會準許穿越者們在這個範圍內私有土地,最多就是根據職務對這裏的某些區域進行管理,私人土地隻能在海外。


    但由於奴兒幹都司在現實中已經脫離了大明的掌控,建奴其實除了需要野人女真兵源之外,對於那個地方也不是很重視,所以剛好就給了喬家和林楓機會。


    兩人的想法就是要獲得建奴的認可,這樣至少在奴兒幹都司周邊就沒有了其他強大勢力,兩家就很容易逐步掌控那個地方,甚至逐漸將範圍擴展到堪察加半島去。


    這麽做一方麵是為了獲得北方野人女真和其他部落的效忠,給兩家後續開拓提供兵源。另一方麵也是為了北方資源,要知道奴兒幹都司以北到庫頁島、勘察加半島都有很多資源,盡管現在不適合開采,但這種資源隻要能拿在手裏,將來早晚有一天都能變現。


    管委會方麵林楓通過唐詩韻和陸慶春是很容易說服管委會的,至少彭少傑那裏就已經願意給出方便,作價也不算高。


    那麽隻要給後金一筆物資或資金,拿下那麽一大塊地盤就不會很難。


    皇太極顧慮的是戰略態勢,一旦大唐拿下了旅順、東港甚至奴兒幹都司等地,也就意味著遼東將處於大唐的包圍圈之內,這從戰略角度來說對於大金非常不利。


    但從實際利益角度來說,他還真不太好拒絕對方。因為沒等他開口迴應,喬羽就說出了一個讓他難以拒絕的條件。


    “倭國鐵炮5000支(一種火繩槍),倭刀5000把,糧食10萬石,現銀20萬元。雙方以寧古塔為界,以北歸我們,以南歸大金。”


    皇太極眼皮子跳的厲害,這價碼對於當前的大金來說絕對算是天價,畢竟這個時期的後金還沒有掌控遼東,武器方麵其實還有很大的缺額,甚至不少士兵還在使用繳獲來的武器,想要迴爐修複都很困難。


    不說那5000把倭刀可以讓一個旗的精兵完成換裝,就是那5000支倭國鐵炮也讓皇太極十分眼熱。


    在見識了唐人和浙兵的火器之後,包括努爾哈赤在內的後金貴族其實已經意識到了火器才是未來戰場的主流。


    當前時代的後金正處於上升期,可不會像滿清末期那般迂腐,反倒是皇太極上位之後更加重視火器,甚至還單獨組建了漢軍火器部隊。


    所以皇太極很難拒絕5000支倭國鐵炮,畢竟努爾哈赤時代的老一輩可是參與過壬辰戰爭的,通過遼東將門,很多建奴老一輩是很清楚倭國鐵炮究竟是何實力的。


    事實上倭國鐵炮的影響力比很多大明的火器更加長遠,延伸型號甚至出現在了清朝中後期的戰爭中。


    5000支倭國鐵炮意味著後金可以組建出一支萬人規模的火器部隊,這種戰鬥力提升對於如今隻有6萬兵力的後金來說極為重要。


    同時火器訓練相對簡單,這就可以把一些原本單兵戰鬥力較弱的部族安排到八旗軍隊中來,說不好八旗會因此直接多出一兩萬部隊來。


    皇太極唿吸有些急促,但還是強忍住衝動說道:“喬將軍的提議我會轉達大汗,相信看到貴方誠意,大汗也會願意與貴方達成合作。”


    喬羽可不會給皇太極太多思考和反駁的機會,所以她緊接著又說道:“此外我方由於人手不足,對外征戰還需要一些兵源。考慮到貴方與大明的軍事衝突仍舊由貴方掌握主動權,所以我方希望貴方在必要時可以抽調兵力與我方協作對外開拓,具體原則以雇傭兵模式為主,由我方出資雇傭貴方,規模上不會印象貴方在遼東控製局麵,收益方麵則除了雇傭薪水外,還可以拿走三成戰利品,也算是我方給貴方額外一個賺取金錢,提升整體實力的機會。”


    皇太極倒是從晉商那裏聽說了雇傭兵的事情,說起來這事他們大金幾個旗主還在努爾哈赤的協調下討論過幾次。


    這種事情對於當前時代的人來說也不算是什麽稀罕事,說白了明軍尚且也是這類雇傭關係,有人花錢雇傭他們去打仗,這種事情還算正常。


    皇太極對此倒是很開心,因為他覺得這不僅僅是增強大金實力的機會,多一個獲利渠道大金就能購買更多戰略物資,進而讓他們更快速的發展起來。


    而唐人自身人數不足,使用雇傭兵就必須要有足夠的信譽,所以他也不擔心唐人會用這類手段暗害大金的勇士。


    因此皇太極下意識的迴了一句:“雇傭兵一事我大金早有定論,隻要貴方價碼合適,我方並不介意與貴方由此種合作。”


    皇太極本來還想效仿明國文人那般說的委婉一點,隻是他還沒來得及仔細措辭,卻發現在他開口之後,喬羽的嘴角居然微微上揚,心裏不由得咯噔一聲,感覺自己好像答應的有點草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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