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謝的。”


    楚月眸色微黯,“我不算清白。”


    聰明人說話,不必打開天窗亮堂來談,點到即止,就已明白了全部。


    若說李首領先前閃過這個念頭,後來隻是猜測的話,現如今已是萬分的篤定了。


    他定定地看著楚月,不驚訝歸墟境為何能對他元神傳音,仿佛眼前年輕的女子,總是這樣,能做到非比尋常的事。


    很意外。


    卻也不算意外。


    “大夏王朝,開界之功勳,一代國主,當留千古盛名,而非苟延殘喘的匍匐於世。”


    “楚帝一路走來,已是負重前行,卻不忘前人未被惠澤之恩,為清歡郡主揚眉吐氣。”


    “若連共主都不清白的話,這世上行於黑白之人,有幾人能談得上清白?”


    他笑了笑,神識的聲音,溫柔的像是一陣風,像一片葉,如長輩寬厚的手,撫過她的頭頂,溫暖她斑駁的元神和在貧瘠之地開出血色之花的靈魂。


    不知怎的。


    那時而狡猾,時而剛烈的女子,竟紅著眼睛朝李首領無聲一笑。


    “你做你該做之事,我行我該行之路,不過是,肩上各有重責罷了。”


    她為清歡郡主討迴公道,以另一種方法讓藍雪姬原形畢露。


    他乃大炎城剛正不阿的首領,這一生或許也有過貪婪之心,但在大是大非前,他的雙足,永遠會走向同一條陽光普照的正道。


    “葉楚帝!”


    這一迴,不再是神識傳音,李首領高聲道,沉悶如雷響徹街上的每個角落。


    “下陸之共主,雙刀開大義,斬荊棘,諸神之日流光海,誠不欺吾!”


    他爽朗大笑了聲。


    而後,往後退了一步。


    身後的黑甲士兵們,動作整齊劃一,颯爽利落,齊齊地往後邁步。


    等到都穩穩當當站定好,便隨著李酬一起,朝著楚月深作揖。


    此刻的沉默,比天上五雷還要震懾有力。


    良久——


    李首領起身一揮手,輕飄飄卻威嚴的一個眼神掃過去,帶著手底下的人押著藍雪姬撤去這條街。


    落魄到裙擺髒汙的藍雪姬,臉上掛著血跡和不甘,被孔武有力的黑甲士兵們拖行離去。


    藍雪姬的心髒靈魂像是被群蟻啃噬般的痛。


    最讓她難以接受的不是此刻的狼狽。


    而是她跌落進塵埃裏。


    葉楚月卻受人尊重。


    相較之下。


    她過去的努力和一身的天賦武道,儼然像是個笑話。


    “李酬,葉楚月得罪上界,你就不怕,被肆意報複?”


    離開了這條街,她啞著嗓子問。


    李酬側目看她,默然許久,然後扯出了一抹笑。


    “藍小姐,若葉楚月這等修行者的背後空無一人,那你我所在的修行之界,遲早會被蠶食掉。”


    “這個世上,不能隻有一個葉楚月,哪怕多數人皇圖霸業一場空,英雄埋骨枯山下,能走出一個葉楚月,就說明就千千萬萬的葉楚月死在前仆後繼視死如歸的無怨無悔裏,而你們隻看到了她,看不到滿腔熱血有俠義之心的人來人間遭罪死在發爛發臭的陰溝裏。”、


    “而李某,之於海神界,能夠做到她之於下陸的千萬分之一,就不枉費人間一趟,他日過奈何,上黃泉,更能問心無愧的麵對李家列祖列宗。”


    李酬迴頭看,街道深深,華光四起,已經看不見了那旗幟般的紅色輪廓,腦海裏的女子身影卻愈發清晰,麵龐不由浮現了笑。


    他沒問葉楚月的是。


    紫陽大街,葉楚月高談凡人之道。


    不僅僅是想要凡人之道璀璨如烈陽。


    更是想說給他聽。


    希望他能,攜黑甲軍,問責藍雪姬的罪惡。


    賭台之事,有花辭玉頂著,不能讓藍雪姬認罪伏法。


    便明暗雙線,環環相扣,從入城之時就算到了今日之事,為的便是一石二鳥。


    李酬雙目,熱淚盈眶,臉上的笑深了許多,自言自語,自己聽:


    “世人道她匹夫勇,不知秋日勝春朝。”


    葉楚月縝密的心思,精明的籌謀,仁義時來便仁義,殺伐果斷時不眨眼,才是自古以來帝王將相該有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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