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是否開放海禁,大明朝堂上下在四百萬兩銀子和二十倍的利潤麵前都選擇了無視祖製。


    說起來雖然叫祖製,但朱元璋製定的《皇明祖訓》傳承至今也才兩代皇帝,前後不超過二十年,要改其實也容易,完全是看朱棣願不願意遵守而已。


    不過為了標榜自己是朱元璋的正統繼承人,而不是篡位得來的皇位,朱棣還是決定還是不要做的那麽直接。


    而且這件事也確實不能由皇帝一言而決,所以最終關於是否開放海禁、怎麽開放海禁的議題,還是被放到了大朝會上由文武百官共同討論。


    畢竟一項政策的製定,尤其是這種會影響整個國家的國策,還是需要朝堂上各個部門進行協商才能得出一個各方都能夠接受的方案來。


    為了能夠得出一個合理的方案,朱棣甚至下令把水鏡搬到了奉天門,還特意提前通知讓朱瞻埈也通過水鏡參與這次大朝會,顯然是想聽聽他的意見,以及讓朱瞻埈來說服朝廷裏持反對意見的人。


    “若是皇考仍在,他見今日海貿之利亦會廢除海禁之策。”大朝會伊始,朱棣便率先開口為開放海禁一事定下了基調,同時也是給那些想要拿《皇明祖訓》出來說事的人一個警告。


    朱棣可是朱元璋的親兒子,你敢說比他更懂朱元璋的意思?敢說就敢弄死你!


    雖說確實有人反對放開海禁,但在經過了這麽長時間的發酵,以及四百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擺在麵前這種誘惑,再怎麽反對放開海禁的人也知道大勢已經擋不住了。


    他們唯一能拿來說的也就是《皇明祖訓》要禁海,朝廷放開海禁會讓百姓不思勞作全都去經商,導致國家田地無人耕種、士卒無心戰鬥,人人都想著一夜暴富,國將不國。


    所以應該由朝廷設立市舶司,海貿也要由專人來負責。


    這個建議當然算是老成謀國之言,但再好的政策執行的人偏要往歪路上走也是不行的。


    就好像這個設立是市舶司由專人負責海貿,這個專人究竟是什麽人,就很有操作的餘地和空間了。


    朝廷求的是利,隻要市舶司每年能向朝廷繳納令朝廷滿意的錢財,至於說市舶司究竟賺到了多少,還不是他們這些負責的人說了算。


    到時候和朝廷二一添作五,也不是不可以不是嗎?


    而且這也就是明初了,要是到了後世隆慶開關的時候這麽幹,那些負責的人甚至能讓市舶司一文錢都賺不到,迴頭還跟朝廷說海貿賺不到錢。


    不過這般想法的終究還是少數,如今的大明朝堂之上的官員大多還是做事的,沒到明朝中後期那種文官集團把持朝政,連皇帝都敢隨意弄死的程度。


    畢竟朱棣對皇權的掌控,不是明朝中後期那些不肖子孫能比得了的。


    因此隔著水鏡參加大朝會的朱瞻埈隻是一直冷眼旁觀,並沒有參與到討論之中。


    雖然吵吵嚷嚷,各方意見爭執不下,但在大家都同意搞海貿來賺錢這個大前提下,各方還是在一點一點的達成共識。


    戶部尚書夏元吉本就是六部尚書之一,地位隻在吏部尚書騫義之下,如今隨著大明財政收入日漸豐盈,大明錢庫的良好運作也讓原本廢紙一張的寶鈔逐漸開始向匯票過度,這戶部尚書的地位自然也就水漲船高,和騫義如今已經是並駕齊驅。


    因此當夏元吉作為六部尚書當中第一個站出來旗幟鮮明支持開放海禁之後,這討論的風向自然也受到了影響。


    朱瞻埈見討論的已經大差不差,於是這才開口道:“海貿獲利頗豐,對於朝廷的財政和百姓來說都是一件好事。海商需要瓷器輸送出海販賣,就需要有窯工燒製瓷器,這窯工燒製瓷器所能獲利自然要優於耕作。


    但當窯工需要懂的燒窯,不會燒窯的人自然當不成窯工,就更不用說出海去當海商了。


    所以列位所說的開放海禁會讓百姓不思耕作、將士不思征戰,最終導致大明國將不國,這純屬子虛烏有。


    而且就算會有這樣的事情,爾等食我大明俸祿、為官牧民,難道都是屍位素餐之輩?


    百姓愚鈍,不能辨明是非的時候就需要爾等去教化、引導,而不是一味的把海貿禁了,讓百姓守著窮困隻能去種地!”


    朱瞻埈這話多少是有些重的,但朝堂之上卻沒人敢冒犯這位鄭王殿下,隻能是低頭受著他的詰問。


    畢竟沒人願意承認自己是屍位素餐之輩,隻會一味的禁止百姓。


    “而且法無禁止皆可為之,即便是洪武年間的時候太祖也未曾禁止百姓自己經營一些小買賣,甚至連城門官都不向他們收稅,一味的禁止百姓從事商業,也未免有違太祖的本意。”朱瞻埈隨後又補上了一句,算是再一次杜絕了這些文官們還拿《皇明祖訓》說事。


    然而還是有人不死心,依舊站出來對朱瞻埈問道:“可若是開放海禁,縱使不是全部的百姓都去經商,這有一成的百姓去經商,對我大明來說也是……”


    “若是能有一成的百姓不用種地就能維持生計,還能轉的盆滿缽滿,那我大明才算是繁榮富強,國運昌隆!”朱瞻埈直接打斷了這人的話,隨後說道:“洪武年間執行海禁,一方麵是陳友諒、張士誠的殘部逃往了海上,加之沿海又有倭寇襲擾,這才通過禁海來進行防禦。


    而且洪武年間,我大明的人口經過元末戰亂的摧殘已經十分凋敝,田地也大片的荒蕪。


    如果朝廷不立法來約束百姓,讓他們迴去耕田種地,那我大明確實是有傾覆之危,也無今日的繁榮。


    然而如今已是永樂年,不說我大明如今人口是洪武朝的多少倍,至少我知道經過了幾十年的休養生息,我大明的田地已經不夠天下的百姓耕種了!


    這種時候就應該逐漸放開對百姓的約束,讓百姓可以從事一些其他工作來賺錢養家!


    而不是隻能守著那有限的田畝,最終日子過的越來越窮困。


    百業興旺,才是富國強民之道,一味強調重農抑商,隻會讓百姓種地種的越來越窮!須知天下的田畝總數是有限的,而百姓人口的增長則是無限的!”


    朱瞻埈的這番話可以說與大明一直以來的牧民政策背道而馳,但朝堂上的有識之士卻都能聽明白其中的道理。


    這其實很好理解,明初開國的時候民生凋敝,大量的田畝荒蕪無人耕種,朝廷那個時候首要的工作就是恢複生產,讓人口恢複。


    所以那個時候一對夫妻可以分十畝田,隻要認真勞作足以讓兩口人豐衣足食。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對夫妻繁衍後代增加了三個孩子,這個時候家裏吃飯的嘴就多了起來,雖然日子依舊能過得下去,但必然生活條件會開始下降。


    而等三個孩子長大,男丁要娶妻生子,女娃要置辦嫁妝,這一番折騰下來可能夫妻倆前麵那麽多年積攢下來的一點家底就都要被掏空。


    並且最關鍵的是,這個時候經過了多年的休養生息,大部分原本荒蕪的田地都有了人耕種,新增添的人口是分不到新的田地的。


    也就是家裏還是隻有十畝地,但要養活的人口卻從過去的兩口人三個娃,變成至少四口、乃至六口、八口人。


    這個時候,這戶人家就會從原本還算殷實的家庭開始逐漸變得窮困起來。


    當然要是在以前的朝代,這戶人家多出來的人口還可以做些別的事情來補貼家用。


    比如說進城給一些店鋪當夥計,去給木匠、鐵匠之類的當學徒,亦或者替鄰裏街坊的漿洗縫補衣物等等,要是家裏有織布機的話,還能紡織布匹去賣。


    又或者將家裏的田畝拿出一部分土地來,在適宜的季節栽種蔬菜,挑去城鎮販賣。


    這些事情裏麵有些即便是在明朝也都是允許的,朱元璋雖然禁止百姓從事商業,更禁止農民去操持工匠的活計,但卻也不禁止老百姓把自家田裏種出來的蔬菜、紡織的布匹或者上山打的野味之類的東西拿來賣,甚至還特意給這些免了稅。


    隻是百姓家裏的孩子想要去當工匠做工來謀生計就別想了,老朱設立的匠戶製度徹底堵死了這條路。


    從民戶變更為匠戶那可是會影響子孫後代幾輩子的事情,即便是實在活不下去了,大明的農民也不會輕易舍棄自己民戶的身份。


    事實上他們也沒法舍棄,從民戶變更為匠戶,可不是居委會登記戶籍變更,去跑幾趟半個手續就行。


    所以大明的百姓如果依靠種地為生,那是真的會出現種地種到最後越種越窮這種事情的。


    而這還沒算土地兼並所帶來的失地農民,要是把這些再算上,那老百姓就真的是越種地越沒有活路。


    這在生產力有限的封建王朝時代,是幾乎無解的難題。


    因為社會整體生產力有限,封閉的小農經濟模式也讓大部分的農民能夠做到自給自足缺少需求,很難出現新的增長點。


    在這種情況下,放開海禁則不失為一個刺激大明整體經濟發展的有效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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