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樊城城頭之上,鄭爽一身白衣屹立於城頭之上,身後站著數員頂盔摜甲的將軍。


    他這絕世佳公子的形象,與血跡斑斑的現場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顯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突兀。


    城外,蠻族大軍密密麻麻的一字排開,人頭湧湧看不到盡頭,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突的,蠻軍中響起嘹亮的號角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


    隨著戰馬踏地的沉重聲,大地開始震顫,黑壓壓的蠻騎開始衝鋒,喊殺聲隨之響起,


    鄭爽身旁的副將走進一步,在鄭爽耳邊道:“將軍,守城之事有我等即可。將軍萬金之軀,不易太過冒險,還是在後堂指揮就好。”


    這是慣例,也是常態。


    鎮蠻領的將軍都知道,鄭爽不善衝殺與書生無異。戰場上刀劍無眼,若傷了主將,這仗也就不用打了。


    故而,每次大戰前,副將都會來上這麽一段話,好讓鄭爽能體麵的退居幕後。


    畢竟,主將臨陣退居幕後,多少都有些墜了士氣,這種事是好說不好聽。


    然而這次,鄭爽卻罕見的沒有借坡下驢,反而上前幾步,手撫城垛,眉頭緊鎖的盯著蠻軍。


    副將大急,快步跟上,道:“將軍!刀劍無眼,請將軍移步。”


    鄭爽沒有搭理副將,而是全身心的凝視著蠻軍。


    良久,鄭爽才輕吐濁氣,後退數步,對身後眾將道:“蠻軍有些古怪,讓將士們打起精神。”


    副將不解道:“將軍可是看出什麽?”


    鄭爽道:“都是韃樂部及其附屬部落,其他四部的人一個都沒看到。”


    副將再次不解,道:“將軍的意思是……”


    鄭爽道:“本將怕蠻軍分兵,奇襲其他城池。


    讓五色令旗兵出動,將這個情況通知其他城池,讓他們多加小心。”


    “是。”


    副將應了一聲,急忙喚來人吩咐。


    待令兵離開,副將見鄭爽依舊駐足不動,再次開口道:“將軍!城頭危險,我等都各司其職,無法確保將軍安全。”


    這話說的委婉,實則就是想表達:你不懂武藝,沒有自保能力,你在城頭上就是累贅,趕緊滾。


    鄭爽聽得明白,輕輕頷首道:“物資管夠用,守城期間不必吝嗇,要打出漢軍的威風和氣勢。”


    副將躬身領命,道:“是,末將必不負將軍所托。”


    話罷,鄭爽一轉身,就瀟灑的離去,至於攻防戰,鄭爽還真沒太放在心上。


    該不收的早就布置好了,若是這都守不住,他在與不在作用不大。


    迴到城主府,鄭爽叫來侍衛,道:“去,將暗衛的首領吳昕將軍請來。”


    不多時,一個一身黑衣黑衣的中年人大步進入,看到鄭爽也不施禮,就那麽靜靜的站著。


    鄭爽似乎對此習以為常,開口道:“查的如何了?”


    吳昕聲音有些沙啞,道:“所有將領都審查完畢,基本排除了現有人員的嫌疑,所有人的身世都有證可查,幾乎可以保證將領的忠誠度。”


    鄭爽聞言眉頭一皺,有些不滿道:“基本?似乎?你的用詞倒是謹慎。


    可惜,這些都不是我想要聽得。


    叫暗衛再去清查一次,我要的是準確的說辭。”


    “是。”


    “趙家那?趙家可有什麽動向?”


    “趙家主要人員都在監視之中,家主趙鼎由二號和三號親自盯著,長子趙光由四號盯著……”


    鄭爽不耐煩的打斷道:“怎麽盯人,讓何人去盯著那都是你的事,本將無心聽你細說。


    本將隻想知道趙家私下裏都做了哪些勾當。”


    吳昕微一錯愕,隨即整理了下思緒道:“趙家長子趙光和次子趙複都深居簡出,很少在人前露麵。


    嫡係長孫趙儲經常扮做小廝模樣,到惠昌茶樓喝茶。


    次孫趙君就是個紈絝子弟,最近經常出沒萬花樓,與萬花樓的頭牌雲姍姑娘打的火熱。


    昨夜,他還因為雲姍姑娘,和孫府的小公子孫長德打了一架。”


    鄭爽聞言麵露冷笑,道:“光複?儲君?這名字起的,還真是無所顧忌。


    這是真不怕別人知道,他們趙家就是趙國餘孽啊!”


    吳昕聽得微微一愣,隨即眉頭一皺,眼中有冷芒閃過,道:“趙家大逆不道,當殺。”


    鄭爽對此不置可否,隨即看向吳昕,問道:“孫長德?那是什麽人?”


    吳昕迴道:“孫家是樊城的老牌世家。


    趙國時期就鼎盛至極,孫家老祖曾在趙國為官,官拜國相,孫家常年有妻女加入趙國王室。


    趙國亡,孫家全族投降,孫家老族長孫卯良更因規勸趙國遺老而的祖帝讚賞,賜國公位,榮寵一時無兩。”


    鄭爽輕輕頷首,沉思片刻道:“一個趙國遺老,一個趙國王室,這個時候碰到一起,你不覺得蹊蹺?”


    吳昕眉頭緊鎖,有些不確定的道:“將軍的意思是……”


    鄭爽麵露冷笑,道:“查!非常時期,必須小心謹慎,但凡有一絲可以,都要一查到底。


    哪怕錯殺一千,也絕不放過一個。”


    “是。”


    鄭爽接著問道:“趙家其他人有什麽異常嗎?”


    吳昕接著道:“其他的趙氏族人倒是沒有什麽反常的舉動,但趙家莊園卻進入防禦狀態,我們的人很難潛入,裏麵的暗衛也很難傳出消息,具體情況不得而知。”


    鄭爽點了點頭,道:“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是生怕我們不知道他趙家要有異動啊!


    對了,我記得趙家之主有個外姓的親信,叫什麽先生。


    他最近在幹什麽?”


    吳昕不假思索的道:“趙家的客卿名叫費先生。


    這老頭最近經常去一家名叫胡氏布行的綢緞莊。


    對外說,趙家看中了胡氏布行的一批緞子,但價錢一直談不攏,還經常找樊城的一些世家為其做說客,這事鬧的樊城世家人盡皆知。


    好多人都說,趙氏這麽個大族,為了些許碎銀,無端墜了麵子。”


    鄭爽冷笑一聲,道:“嗬嗬……糊弄鬼呐?他趙家是差那倆銀子的主?如此行徑,自欺欺人罷了。這胡氏布行你們查了嗎?”


    吳昕道:“查了。


    經過我們調查,胡氏布草行的東家名家張三,早年就從事皮草生意,經常出沒於草蠻各部。


    開始,這張三的生意還是中規中矩,賺的也隻是差價。


    但三年前的一次,張三從草蠻拉迴了不少好貨,其中更是有三張百年難得一見的純白狐裘。


    據他自己講,他是走了狗屎,在一個牧民家看到了這罕見的寶貝。


    那牧民不識貨,被他低價收購了過來。


    這張三也就是從那時候起,事業做的越來越大。


    如今,張氏布行已經隱隱有樊城第一綢緞莊的名號。”


    鄭爽再次冷笑道:“哼!牧民不識貨?開什麽玩笑。


    人無橫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


    這張三要麽殺人越貨,幹了五本買賣;要麽賣祖求榮,給蠻族當了孫子。


    除此兩點,實在沒有什麽其他的合理解釋。


    這張三,很可能就是蠻族的一枚棋子。”


    吳昕道:“我也是這麽覺得,已經安排人手日夜監視。”


    鄭爽頷首,又道:“那個惠昌茶樓和萬花樓都要派人盯著,還有那些被趙家邀請去胡氏做說客的人,也都要摸清底細。


    但凡和趙家人有過接觸的人,一個都不要放過。”


    吳昕聞言眉頭一皺,道:“如此,暗衛的人手怕是……”


    鄭爽直接打斷道:“人手不夠就就去軍營中找冉副將,讓他把身家清白的斥候先借調到你們暗衛。


    普通人就交給那些斥候去調查,暗衛的精銳則負責趙家族人,和張三等人。


    如此,你那裏還有什麽問題?”


    吳昕道:“若如此,在下就沒有任何問題了。


    在下這就去安排。”


    就在吳昕臨要出門之際,鄭爽幽幽的聲音卻從身後傳來。


    “吳將軍!本將需要知道趙家的具體計劃,及草蠻方麵的主要聯係人。


    本將隻能給你三天時間。


    三天之內,你完成任務,本將會在功勞簿上記你首功。


    若三天之內,你完成不了,那就休怪本將不念袍澤之情,領主那裏,本將會建議,撤掉你暗衛首領的職位。”


    吳昕腳步一頓,卻沒有就此停下,隨即大步離開城主府。


    趙府內,費先生恭敬的站在趙鼎麵前,對趙鼎說道:“草蠻現在是各部輪番攻城,莫日根王汗希望我們能在六天後的晚上打開城門,助他的部落拿下樊城。”


    趙鼎沉吟片刻,道:“那我們能得到什麽?”


    費先生道:“莫日根王汗的意思是,隻要我們助沃欽部拿下樊城,那北至袍澤道,南至樊城,這一片區域就是我們趙國的疆域了。


    莫日根王汗還承諾,若我們兵力不足,他可以讓沃欽部的勇士協助我們守城,我們隻需要供應糧草就好。”


    趙光在一旁開口道:“父親!若如此,我們複國有望。”


    趙複也開口恭賀道:“恭喜父親即將完成夙願。”


    趙鼎卻沒有太過開心,反而憂心忡忡的道:“莫日根的使者,還說了什麽嗎?”


    莫先生搖頭,道:“沒有!”


    趙鼎輕輕敲擊這桌案,良久,才一臉疲憊的開口道:“唉!複國!何其之難也。”


    趙光見趙鼎如此模樣,急忙問道:“父親,莫日根王汗已經答應幫我們複國,您老為何還如此愁眉不展?”


    趙鼎見趙光和趙複那隱隱有些興奮的模樣,心中突的有些心灰意冷,甚至覺得有子如此,複國大業或不做也罷。


    畢竟憑借兩人的能力,就算複國成功,怕是也撐不起整個國家。


    與其到時兩子性命不保,或許安安穩穩的做個富家翁更加妥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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