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休說完,看向身後的杜康。隨即很是懂事的後退半步讓出半個身位,右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杜康心領神會,微微輕笑,踏前一步,看著台下眾將士,道:“在下杜康,得盧老不棄,委以重任得領三軍,攻伐北蠻保家衛國。


    望眾將士眾誌成城,同仇敵愾,殺敵衛國,共建功業。


    杜康在此,拜謝眾位將士。”


    杜康話音剛落,一魁梧大漢卻越眾而出,看向杜康,大聲調侃道:“你一書生,提不動刀,殺的得敵,何以統帥大軍?


    如你這般,迴家奶娃娃都遭人嫌棄,來此莫不是走錯了地方?”


    聞言,台下一陣嬉笑起哄之聲,壯漢之言顯然得到不少人認可。


    盧休臉色一沉,眉頭皺成個川字,正欲出言嗬斥,杜康卻伸手攔住,看向那壯漢道:“你乃何人?於本將報上命來。”


    那壯漢將頭一揚,不屑道:“還本將?真是厚顏無恥。


    聽好了,某乃雲州都尉馬三,曾在戰場斬殺蠻兵百餘人,憑借戰功躋身此位。


    你這書生可是要尋機報複?”


    杜康聞言哈哈大笑道:“在下不才,雖非常年混跡軍中的直爽漢子,卻也不是小肚雞腸之人。


    本將問你姓名,乃是方便說話。


    你言本將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本將對此並不否認。


    然,本將習的是萬人敵之道,豈是區區斬殺個把敵軍所能比?


    我觀馬都尉身高體壯,在戰場上似是一員猛將,可能指揮千軍萬馬,決戰沙場乎?”


    馬三被說的啞口無言,卻依舊不死心道:“戰場不似書本,那是真正的生死搏殺,你一書生,若被戰場煞氣所涉,臨陣逃跑又當如何?難道我們這些人要跟著你死嗎?”


    杜康聞言再次哈哈大笑,隨後猛的踏前幾步,將漢家軍旗持在手中,將之高高揚起,大聲迴應道:“我於大陣之中,將旗在我身側,眾位將士皆可督之,若將旗因我而後退,請眾將士斬我首級。


    然,若我將旗不動,爾等卻畏敵不前,又當如何?”


    眾將士為之愕然,隨即又感到惱怒,似乎杜康所言羞辱了他們,竟齊聲吼道:“將不畏死,兵不厭戰……”


    如此反複數次,怒吼聲方才停歇。


    盧休在旁看的頻頻點頭,暗道杜康確實了得。


    隨即大步上前,立於杜康身側,將腰中佩劍解下,高高舉起,對台下眾將士道:“今,老夫以貼身佩劍贈於杜校尉,杜校尉於陣前可行太守之責,凡敢違抗軍令者,皆可斬之。”


    話畢,盧休轉身看向杜康,將佩劍雙手托起,送到杜康身前,說道:“老朽將這佩劍和這萬餘兒郎的性命皆托付於小友,小友費心了。”


    杜康雙手接過佩劍,鄭重的道:“盧老放心,小子必全力以赴。”


    兩日後,大軍在官道上急行,距離榮城不過三十裏。


    馬三與秦都尉為大軍先鋒,兩人並駕而驅。


    馬三對身邊秦都尉說道:“博康,你說那個遭瘟的書生是不是瘋了?我萬餘兵馬這兩天除了睡覺就是急行軍,大家夥都有些怨言了。”


    秦博康眉頭一皺,道:“什麽怨言?”


    馬三道:“如此行軍,大家都覺得沒有必要。畢竟,榮城地處腹地,蠻軍又沒有攻打,何必如此焦急。”


    秦博康反問道:“你怎知榮城還安然無恙?”


    “這……不是沒有軍報嗎?”


    秦博康冷聲道:“等有了軍報,怕是就已經晚了。”


    這時,前方有探騎飛馬急報:“稟將軍,草蠻大軍正在攻打榮城,離城老遠就可聽到戰鼓聲,小人怕貽誤戰機,沒有入城就直接折返,請將軍定奪。”


    “啥?還真讓那書生說中了?”馬三一聲驚唿,差點跌落馬背。


    秦博康亦是一臉凝重,雙目圓睜。


    秦博康先反應過來,迴頭大吼道:“兄弟們!草蠻在攻打榮城,榮城岌岌可危。大夥都無需體恤馬力,隨本將馳援榮城。”


    ……


    此時,榮城攻防戰已經進入白熱化,守將許嵩滿身是血,一身甲胄也早已破破爛爛,頭盔早就不知丟到了哪裏,唯有手中戰刀仍握的緊緊。


    看著蠻軍再次如潮水般湧上來,謝剛大聲喊道:“準備金汁、滾木和雷石,投石機三百步拋射。”


    一旁侍衛提醒道:“將軍,金汁和滾木已經不多,或可再堅持兩輪,雷石已經告罄,投石機可投射的石料也要枯竭了。


    且我軍這兩日傷亡慘重,三千守軍已陣亡過半,剩下的皆人人帶傷。”


    謝剛微微一怔,隨即反應過來。


    榮城雖是重鎮,但常年的安逸已經讓其失去了該有的警惕,物資更是準備的不甚充足。


    謝剛盯著城下漫山遍野的草蠻騎兵,狠了狠心,厲聲道:“通知城中百姓,就說草蠻已經揚言,若攻破榮城,就要血洗三日。


    讓城中的青壯都上城駐守,讓老弱婦孺將家中房屋推倒,能湊到多少物資就算多少物資。


    同時,你告訴百姓。等戰後,官府會幫他們重建家園。


    還有那些大戶,都他麽給老子拉人過來,若是他們不出力,莫說城破草蠻人不會放過他們,就算是守住了,老子事後也要找他們算賬。”


    “是。”侍衛領命轉身離去。


    謝剛緊了緊手中戰刀,向地上狠狠啐了口血沫,恨聲道:“想他媽攻破榮城?老子就是死,也得崩斷你兩根門牙。”


    與此同時,榮城內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有世家大族正拖家帶口收拾細軟,更有無數百姓瘋狂的衝擊西城門。


    西門已經沒有多少守卒,緊緊留下了幾十人駐守。


    這幾十人哪裏能阻的了瘋狂的人群,被連推帶搡的逼到了城牆根,大隊的百姓在瘋狂出逃。


    當那侍衛趕到時,看到那瘋狂的人群,也感到甚是辣手。但軍令在身,他也不得不按令行事。


    那侍衛高聲喊道:“所有人聽著,草蠻已下達屠城令,所有人若想活命,就需同仇敵愾,隨大軍一同守城。否則,蠻軍破城,我等皆戰死,爾等也難以活命。”


    此話一出,原本就雜亂的城門口先是一靜,隨之便是更加暴虐的混亂。


    百姓爭先恐後的撲向城門,唯恐慢了慘死當場。


    更有世家大族讓家丁開刀,甚至不惜以刀兵開道。


    當然,北境也不缺熱血青年,聽聞此話,扔了包裹轉身直奔南城。


    如此混亂景象,使得被踩死踩傷者無數,讓局勢瞬間變得更加不可控。


    縐氏一族本榮城門閥,數次衝擊城門皆未能出城。


    家主鄒正一臉懊惱,情急之下滿臉是汗。


    其子縐平上前說道:“父親!如今榮城已如危卵,隨時都有城破的可能。


    此時城門皆是賤民,想要出城難如登天。


    依孩兒看,不如投了草蠻,或有一線生機。”


    “什麽?”縐正大驚,忍不住驚唿出聲。


    縐正接著勸說道:“若城破,草蠻屠城,我縐家千餘口都將死無葬身之地。父親還在猶豫什麽?”


    縐正眉頭緊鎖,心中滿是糾結。


    縐平依舊不死心道:“父親不為自身考慮,難道也不為您的孫兒考慮?”


    縐正聞言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自己已三世同堂,當為子孫謀劃。


    但其世受漢家文化熏陶,舍漢民而做蠻狗?實在是讓其難以下定決心。


    縐平見父親沉默,接著問道:“父親可是還有顧慮?”


    縐正眉頭道:“若蠻軍破不了城,我鄒家豈能有好日子,怕是會被這榮城之人生吞活剝。”


    縐平無所謂的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父親當為縐家考慮。”


    縐正依舊糾結,有些憂心的道:“草蠻大軍在城外,如今兵荒馬亂,我們如何能投之其麾下?我兒所想雖好,怕是也難以成事。”


    鄒平聞言邪魅一笑,冷聲道:“若父親盡起家奴,助蠻族破開城門,又當如何?蠻族能輕鬆入城,我鄒家必是首功,草蠻人雖兇悍,怕也要對我縐家另眼相看。”


    縐正強忍著內心的震驚,理了理思緒道:“此法或是不妥。若明目張膽攻擊城門,那就是叛國重罪,若日後清算,我縐家必無好下場。


    縐平不以為意道:“江湖有言,若要入夥需納投名狀。我們若想投靠蠻族,不也得有所表示。


    況且,父親所憂,也是沒有道理。


    我們投靠蠻族,若蠻族大勝,我們率先投靠,必可博得榮華富貴。若蠻族敗退,我們就跟著蠻族退入草原,也可保的身家性命。


    怎麽算,我縐家都是不虧。”


    “或榮城不破那?”縐正對著最後的掙紮。


    縐正哈哈一陣大笑,隨後說道:“榮城守軍三千,已經死傷過半,現在不惜想世家借兵,更愚蠢的臨陣招募那些賤民。


    由此可見,守軍已經油盡燈枯,在黔鹿技窮之下,才出此下策。


    父親以為,如此榮城還能有救?”


    縐正不死心道:“就不會有援軍?”


    鄒平冷笑,道:“若有援軍,榮城守將會如此嗎?榮城城破乃是早晚,我縐家生死才是當務之急。”


    縐正咬了咬後槽牙,沉默半響方才說道:“若如此,平兒就去督辦此事。”


    縐平聞言一笑,轉身就要離去。


    縐正確突然拉住其臂膀,沉聲說道:“此事關乎我鄒家未來,平兒一定要謹慎小心。”


    鄒平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道:“父親放心,孩兒曉得。”


    話罷,不待縐正再言,轉身下來馬車。


    縐正坐在馬車之上,手心裏盡是虛汗,眼神空洞的看著車廂頂部,喃喃自語道:“鄒家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兒孫縐正,為縐家百年計,不得已才行此齷齪之事。


    事急從權,還請列祖列宗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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