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善村的邊緣,一家有些寒酸的小院子中,消瘦的男人正在劈柴。


    他看上去也不過才中年樣貌,可背脊卻已經被看不見的負擔壓彎,眉宇間帶著一股難以消解的積鬱,整個人的精氣神看上去到更像是個行將就木的老者。


    男人放下斧頭,抱著剛劈好的木材正準備搬到院落牆角,突然就聽到外麵傳來的引擎聲。


    起初他並未在意,隨便掃了一眼就準備繼續搬木柴。


    可那個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越野車,竟然直接停在自家院前,讓男人終於忍不住直起腰仔細看去。


    這一看,卻讓男人當場呆立在原地。


    方小石從馱獸背上跳下來,牽著馱獸推開自家院門,高聲道:


    “爹,我迴來了,還帶了幾位……朋友。”


    “小石,你……”


    男人怔了怔,張嘴想要說些什麽,但立即又止住,視線越過方小石看向越野車上下來的齊言等人。


    他趕忙招唿道:“幾位請進,小石,你去屋裏把我剛燒好的熱水拎出來給幾位倒上。”


    “知道知道,用不到你嘮叨。”


    方小石風風火火跑進屋中。


    男人也趕忙對齊言等人招手:


    “幾位快請進,我這裏有些寒酸,還望見諒。”


    “無妨。”


    魏彥吾和仇白等人禮貌點頭。


    倒是齊言忍不住這邊瞧瞧,那邊瞅瞅,看什麽都感覺好奇。


    “我是方小石的父親,也是這村子中的獵戶。”男人一邊招待幾人在院子中落座,一邊不停打量幾人裝束。


    從那輛明顯被改裝過的越野車上,獵戶就猜出了齊言等人身份不凡。


    此刻仔細打量過後,獵戶更是忍不住直咽口水。


    齊言等人並未特意穿金掛銀,但服飾的料子也都是上好的材質,特別是那個中年男子和三位姑娘,氣質儀態絕對不是普通百姓!


    更讓獵戶心驚的,就是魏彥吾和陳的種族特征。


    方小石不懂,那些沒走出過大山的村民不懂,但獵戶當年也走南闖北在外麵混跡過,怎麽可能看不懂這兩位的身份之尊貴?


    自家兒子究竟是怎麽跟這些人搭上關係的?


    獵戶想著自家兒子的性格,心中緩緩冒出一個絕望的猜測。


    他在方小石拎著熱水壺出來給幾人倒上水後,一把拽住方小石肩頭衣服,緊張地帶著方小石對眾人鞠躬:


    “幾位大人見諒,方小石還是個孩子,在外麵得罪了你們,是我這個當父親的失責,你們想要怎樣責罰,隻要我這個當父親的能拿的出,都可以賠給你們。”


    “爹,你在說什麽?”


    方小石頓時氣惱地掙紮起來。


    “獵戶大叔誤會了。”齊言趕忙站出來解釋,“方小石也沒幹什麽,就是騎著馱獸攔路打劫了我們而已。”


    方小石:“……”


    獵戶深吸一口氣,差點當場嚇昏過去。


    陳上前給了齊言一拳,將他捶到一旁,親自跟獵戶解釋道:


    “別聽他胡扯,這家夥都已經被他妹妹確診為神經病了,我們是方小石的朋友,隻是來送他迴家的。”


    聽到齊言竟然有精神病護身,獵戶心中驚懼更濃。


    他神情瑟縮著感謝道:


    “多謝姑娘和幾位好心,如果你們想要什麽報酬……啊不是,我心中感激,家裏還有一些積蓄,願意拿出來感謝幾位。”


    聽到這話,陳心裏有種不自在的感覺。


    方小石更加惱怒地從獵戶手中掙脫,漲紅著臉怒聲道:


    “在你眼裏,我就除了惹禍什麽也不會嗎?”


    “你這孩子……別鬧!”獵戶神情窘迫,“你迴屋去,這事我來跟人家交涉。”


    “我都說了,我們是朋友,我都加入他們宗門了!”方小石怒意不消,極力試圖證明自己。


    聽到這話,獵戶更加無奈。


    正當父子二人僵持不下時,院子外那些好事的村民也全都圍過來。


    “方獵戶,你家小石又惹禍了?”


    “哎呀,這孩子真是不讓人省心,趕緊好好道歉,我看這幾位大人物也不是難為人的,咱們和和氣氣賠禮道歉把事情解決了。”


    “周大嬸說得對,真有什麽難處咱們都是一個村的,也都能幫襯幫襯。”


    在一群七嘴八舌的村民議論中,獵戶的臉漲得更紅,連連對那些村民擺手。


    方小石明白,自己在外惹禍被人找上家門的罪名,算是被這群人三言兩語給坐實了。


    他氣得身子都開始微微顫抖,雙拳握緊指甲刺進肉中都沒察覺。


    院子中,陳和仇白麵麵相覷,感到有些頭疼,不知道該怎麽處理這種麻煩事。


    魏彥吾悠哉悠哉點燃一根煙,在院子的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冷眼旁觀。


    齊琳則看著自家老哥,隻等一聲令下。


    可齊言什麽話也沒說,隻是興奮地衝到院牆旁,隔著半人高的土牆視線在村民們身上掃來掃去。


    看著他的視線,那些村民同時停下議論,警惕地退開半步。


    “你要做什麽?”一名村民驚疑不定問道。


    “我看你們誰打扮最有錢啊。”齊言笑嗬嗬道,“方小石這孩子犯的錯,僅憑他爹是肯定沒能力賠償了,我正感到頭疼呢。


    結果沒想到咱們村子如此團結友愛,既然大家願意分攤賠償,那我齊小白也不好拒絕,這樣吧,在場所有人一家出兩塊赤金就行了。”


    此話一出,那些村民頓時跟碰到髒東西一般連連後退。


    霎時間獵戶院子周圍就空闊起來。


    “這位少爺,方小石犯了什麽事啊?”有人試探道。


    “他啊,攔路打劫。”齊言仍舊滿臉笑意,“還有坑蒙拐騙,你猜他那馱獸怎麽來的?還有其他小偷小摸的罪行不勝枚舉,這一年左右在村外可是半點正經營生沒幹。”


    村民們臉色再次劇變,就連獵戶也忍不住滿臉愁雲。


    齊言搓著手笑吟吟向村民們追問:


    “大家都是一個村的人,從小看著方小石長大,再加上剛剛你們也說得那麽親熱,想來大家都不希望看見方小石吃牢飯吧?”


    村民們集體陷入沉默。


    半晌,人群中有一個人高聲道:


    “其實獵戶家裏有錢,之前方小石炸毀祖廟,就是獵戶出錢修繕的。”


    聽到這人的提醒,立即有許多村民反應過來。


    “沒錯,獵戶這些年經常打獵,雖然收獲不多,但還是幫方小石攢了些積蓄的。”


    “不止啊,你們別忘了方小石迴來還騎著馱獸,那可值不少錢呢!”


    “我看方小石衣服裏鼓鼓囊囊,怕是也藏著值錢的東西。”


    更有甚者當場落井下石,高聲道:


    “這方小石就是犯了錯才逃出村子的,他犯事跟我們可沒什麽關係,我們早就跟他恩斷義絕了!”


    “等下!”


    齊言聽到最後那人的高喊,突然好似反應過來什麽:“你說你們村子跟方小石恩斷義絕了?”


    “對啊!”那個村民連連點頭。


    齊言立即一臉遺憾,扭頭對魏彥吾說道:


    “既然方小石跟謀善村已經沒關係了,那你看在他麵子上給謀善村的扶持政策,還有鋪設馳道這些好處,都收迴去吧。”


    魏彥吾彈落煙灰,點頭道:


    “白跑一趟,還是看接下來路上會遇見哪個貧苦的村子再把名額送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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