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見說:“那如果遇到危險,你能迴到少司命機甲裏麵嗎?”


    七祿想了想,說:“七祿可以試試。”


    然後它仿佛試了幾次,很快皺著小貓臉說:“主人……七祿好像迴不去了……”


    夏初見:“……”


    她往四周看了看,仿佛想看清那些濃稠的白霧裏有什麽。


    過了一會兒,她朝著那團空虛說:“……有人在後麵嗎?我問問你們啊,我的機械智能寵物迴不去了,這算違規嗎?”


    沒有人迴答。


    夏初見裝模作樣等了一會兒,說:“你們不說話,我就當你們默認了。”


    “這是你們給我帶進來的機械智能,不是我自己作弊,所以不要想著用這個扣分!”


    “我已經把這段錄下來了,你們別想刪除當不存在!”


    夏初見說完,才把七祿放進自己的衣兜裏,轉身對著那鏡麵顯示屏說:“開啟遊戲。”


    話音剛落,眼前一片黑暗,所有的光芒都消失了。


    剛才那白茫茫的濃霧,還有那鏡子一樣的顯示屏,也都消失了。


    夏初見隻能把手伸進衣兜裏,握著七祿這隻口袋招財貓,才能感覺到一絲安全感。


    她知道她就要進入第一關《帝國晨曦》。


    她要麵對的,是一萬年前的蠻荒時代。


    那個時候猛獸橫行,瘴氣肆虐,人類在自然災害和猛獸侵襲的夾縫中苦苦生存。


    最後能發展到現在的地步,確實很不容易了。


    夏初見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彼岸花項鏈,安全感頓時爆棚。


    那時候的古人類的生存環境是很惡劣,可她是開掛的玩家!


    夏初見這樣想著,所以當眼前黑暗褪去,看見一片汪洋大海的時候,夏初見茫然地眨了眨眼。


    不是吧?


    這破課程遊戲把她傳送到哪裏了?


    不應該是去那個,有史以來第一位基因進化者的澹台臨身邊嗎?!


    再不濟,也應該在猛獸橫行的大山裏麵吧!


    把她傳送到大海上是幾個意思?


    夏初見看著茫茫大海,腹誹不已。


    一個大浪撲麵而來,重重擊打在她身上。


    她站立不穩,差點被甩到海裏……


    夏初見忙抱住了身邊的柱子,下意識抬頭往遠方看去。


    海天一線中,天空和海麵都是一種晦暗的深藍,雲層滾滾,遮蔽了陽光。


    很快,一道閃電劃破長空,驚雷陣陣,海麵上海鳥驚慌失措,到處撲騰。


    一場暴風雨就要到來。


    狂風拂過海麵,時時卷起一片片海浪。


    夏初見知道這是三維全息仿真畫麵,並不是真的,但那架勢,實在是太真了……


    看見迎麵而來的浪花,她下意識往後一仰,企圖躲避那黑沉的海水。


    然後卻是嘩的一聲響,她的動作居然不夠快,被一大片海水澆了個透心涼!


    夏初見倒抽一口涼氣:“這什麽破遊戲?!連感官都能模擬出來,真是太逼真了吧?!”


    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海水,抬眸看見灰藍色晦暗的長空之上,一隻雪白的海鷗伸展翅膀,在狂風中斜斜掠過。


    迴過頭,再看著自己所在的地方。


    她才發現,這是一艘極破舊古老的帆船,應該還是萬年前用靠原始風力做動力的帆船。


    因為她在星網上玩過一款很弱智的海盜遊戲,那遊戲裏就有一艘這個樣子的帆船。


    那海盜遊戲裏的白帆就呈現出這種白裏透黑的烏糟顏色,據說就是萬年前古人類使用過的帆船。


    夏初見下意識嘀咕:“……這不是一艘海盜船吧?”


    口袋招財貓七祿從她口袋裏探出頭,全身都是濕漉漉的。


    它皺著小貓臉,吐出一口海水,說:“主人,這海水好苦啊……”


    夏初見摸了摸七祿的頭,把它從口袋裏拿出來,放到自己的肩膀,說:“抓好了,不要掉下去。”


    七祿開始的時候有點生疏,好幾次差一點從她肩膀上滑下去。


    沒過多久,它就能熟練地立在夏初見肩膀上,跟茶杯犬阿勿一個樣子。


    不管夏初見往哪邊走,它都穩穩地毫不動彈。


    夏初見在船頭走動,觀察著這艘帆船。


    她覺得這裏模擬的應該是萬年前那些古人類使用的帆船。


    長舟狀的船型,前部仿佛尖刀,可以輕鬆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切割風浪。


    船體黑沉如夜色,不管是已經看不出材質的木料色調,還是那三麵破破爛爛的白帆,無不散發著曆經歲月風霜的質感。


    不過這裏的舷窗,比她曾經玩過的單機弱智海盜遊戲裏,那些船隻的舷窗要精致多了。


    窗戶的邊緣被巧妙地雕刻成各種形狀的怪獸,中間嵌入了暗紫色玻璃,仿佛經曆過歲月的血跡。


    船體兩側雕刻著長角的惡魔和猙獰的骷髏,還有,一條條從海水中伸出來,張牙舞爪的章魚觸手。


    船頭的甲板上放著幾個木桶,還有一堆繩索,每一件東西都破爛不堪。


    船身中央靠後側的地方,矗立著一個古舊斑駁的巨大船舵。


    青銅材質的舵柄上,嵌刻著噴薄的火焰和飛舞的烏鴉。


    就是這樣一艘看上去非常古舊的帆船,好像無人駕駛,在茫茫一線的海平麵上顛簸起伏。


    大海蒼茫,無邊無際,顯得這一艘帆船既無助,又孤高。


    它在狂風暴雨中時而被高高拋起來,時而又跌入浪峰的穀底。


    當風浪越來越大,夏初見不僅站立不穩,而且還受不了海麵上的狂風暴雨。


    她摁了摁彼岸花頸鏈,想把少司命黑銀機甲放出來當雨衣。


    少司命黑銀機甲本來可以是全封閉裝束。


    能在宇宙太空裏遨遊的裝備,怎麽可能擋不了一點雨呢?


    夏初見很有信心。


    可當她釋放出少司命機甲,發現它不再是在現實中那種全封閉機甲,而是一種……仿古樣式的鎖子甲。


    就……離了大譜!


    夏初見心裏暗暗覺得不妙。


    難道是遊戲係統檢測到她的少司命機甲,允許她帶進來的前提,是給她改裝成這個時代大家可以接受的樣式?


    那她的大狙呢?


    還能切換出來嗎?


    這遊戲係統這麽智能,伱咋不上天呢!


    夏初見心情複雜,胡思亂想著,再看看七祿小貓咪,發現它也正無住地看著她。


    七祿喃喃地說:“……主人,七祿無法迴到機甲裏去了。”


    它盯著穿著鎖子甲的夏初見,也覺得很陌生的樣子。


    夏初見摸了摸它的頭,一聲歎息。


    海上的風雨如同是天空被人割開一個口子,有人拿著水盆往下倒水。


    從上到下,到處都是水,有時候甚至分不清哪裏是天,哪裏又是海。


    七祿隻得縮在夏初見肩膀上,被雨淋得仿佛落湯貓……


    夏初見的鎖子甲並不擋雨。


    她也被淋得一身是雨。


    夏初見四處看了看,最後抱著七祿躲入船舵後麵那個小小的船艙。


    結果一進去,一個裹著獸皮的男人嗖地一聲從床上跳起來,手裏握著一柄鋼叉,緊張地看著她,說:“你是誰?!你什麽時候上了我的船?!”


    夏初見也是條件反射般想要掏槍。


    結果她鎖子甲手臂上搭載出來的不是槍,而是一把匕首,寒光四射的匕首。


    夏初見:“……”


    那裹著獸皮的男人:“……”


    夏初見滿腦子在想自己的機甲為什麽隻能搭載匕首的時候,這裹著獸皮的男人已經先迴過神。


    他用鋼叉指著夏初見,再次冷聲問:“你到底是誰?你是怎麽到我船上來的?!”


    夏初見心想,這莫非就是遊戲裏推進情節幫助通關的工具人?


    看來,這裏會有個任務……


    夏初見這才看清楚這男人的樣子,頓時覺得有些眼熟,不,是非常眼熟。


    一張極為清秀的麵容,驚恐的睜著眼睛,黑色頭發亂糟糟的,很長,在身後飄揚,一直垂到腰間。


    小麥色的肌膚,五官立體如同雕塑,有種雌雄莫辨的精致美感。


    夏初見想起來了,她見過這張臉,不過那個人看上去,比眼前這個人更加年少。


    這個人,是個成年人,仿佛是那個少年長成後的樣子。


    可那個少年,是個海達貢。


    對,就是她在森沢星遇到的那個,被秋紫君差一點帶走的少年,後來被阿鵷一聲叫,讓他露了原形,被夏初見打死的海達貢。


    那這個年輕人呢?


    是不是也是海達貢?


    夏初見想一想這個遊戲章節現在對應的時間,應該是一萬多年前北宸帝國還沒建立的時候,而那個時候,森沢星也還沒有經受那場大劫難吧?


    當時森沢星的海達貢,還是正常存在的?


    那個時候,他們已經來到北宸星了?


    夏初見心情更加緊張了。


    如果這是個海達貢,那就隻有一刀殺死……


    夏初見立即擺出高冷的神情,依然緊握自己的匕首,冷聲說:“你是誰?你有什麽資格問我?”


    裹著獸皮的男人一愣,仿佛沒有意料到對麵這個女子會這麽迴答。


    他頓了頓,下意識說:“我是……一個尋死的人。”


    夏初見自信地點點頭:“我是殺手,正好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裹著獸皮的男人:“???”


    他瞪著夏初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殺手?你要殺誰?我嘛?誰讓你來殺我的?!”


    夏初見心想,你一個工具人,有什麽值得殺的?


    又沒人付錢。


    她冷笑說:“……你想得美。讓我殺你,你得出錢。”


    裹著獸皮的男人看著她,臉上的神情漸漸從緊張,轉為落寞。


    他鬆開手,手上的鋼叉噌的一聲掉下來。


    接著,他往甲板上坐下來,捂著腦袋說:“我沒錢,也快沒命了,你不用殺我,我本來就是來自殺的。”


    夏初見:“……”


    她想,這個工具人可真難整。


    她都說了這麽多句話了,居然還沒套出任務內容。


    她深吸一口氣,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幹嘛要自殺?來來來,有什麽想不開的,跟我說說!”


    那男人搖了搖頭,說:“沒什麽好說的。反正我要死了,得了重病,族裏的巫師大人讓我來海上找一線生機……”


    他哭了起來:“騙子!都是騙子!哪有一線生機?!”


    夏初見:“……”


    她耐著性子聽這男人嘮嘮叨叨半天,也沒明白他得了什麽病。


    夏初見拋了拋手裏的匕首,不耐煩說:“行了,盡管如此,你不還沒死嗎?”


    “生病了看醫生,你族裏的巫師大人是醫生嗎?”


    那裹著獸皮的男人沉默了一會兒,沒有抬頭,低聲說:“我們沒有醫生,隻有巫師大人。巫師大人可以治病。”


    夏初見“哦”了一聲,繼續問道:“為什麽沒有醫生?”


    這男人鬆開捂著臉的手,抬頭看她,無奈地說:“……窮。”


    夏初見:“……”


    這話略耳熟,也還蠻親切的。


    但夏初見不為所動,依然警惕地打量這個裹著獸皮的男人,說:“沒錢可以去掙,難道要等著天上掉金子嗎?”


    這男人嘴角抽了抽,說:“你到底是誰?是怎麽來到我船上的?”


    夏初見抿了抿唇,腦子裏飛快思索著,自己該怎麽迴答。


    這個年輕人不管是什麽身份,現在是在遊戲裏,他就是個走劇情的工具人。


    她覺得自己在遊戲裏,跟工具人說話,必須要把自己的身份交代清楚了,這樣才能拿到下一步的線索。


    可這個工具人囉囉嗦嗦,遲遲不給下一步的線索,她都快忍不住要動粗了。


    裹著獸皮的男人似乎來了興趣,不等夏初見迴答,又問:“你到底從哪裏來的?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穿著這種衣服……”


    他的目光漸露垂涎之意,扶著船舷緩緩站了起來。


    夏初見沒有忽略他眼神的變化,挑了挑眉,說:“我來自一個你無法想象的地方。”


    裹著獸皮的男人眨了眨眼,連唿吸都粗重起來。


    他聲音顫抖地說:“你……你……你是不是來自……不可知之地?!”


    “你……你……你是不是有仙法,可以救我的命!”


    “你是不是就是巫師大人說的,我的一線生機!”


    他越來越激動,甚至朝夏初見走了幾步。


    夏初見不知道該怎麽迴答,生怕答錯了,就讓這遊戲工具人生疑,失去下一步通關的線索,所以隻是沉默地站在那裏,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她清冷地說:“……你猜。”


    這裹著獸皮的男人卻當她是肯定的迴答,頓時大喜,說:“我就知道!族裏的巫師大人沒有騙我!”


    “來到海上,果然能找到救我的方法!”


    說著,他臉上露出一股獰笑,然後掄起手裏的鋼叉,朝夏初見這邊狠狠擲過來!


    他的力氣奇大無比,準頭又好,那鋼叉劃破空氣,朝夏初見那邊紮去。


    同時他整個人也跟著飛身撲來。


    夏初見本來有著少司命黑銀機甲,連狙擊彈都能躲過,這種手擲鋼叉再快,還能快過狙擊彈?!


    可她身形閃動的時候,發現自己的“鎖子甲”,好像不起作用……


    她肯定了,遊戲係統知道她有外掛,現在給她的外掛禁用了。


    夏初見暗暗叫苦,隻得靠自己的力量往旁邊飛快躲開。


    那鋼叉從她鬢邊險險掠過,帶起的唿唿風聲刮得她的臉火辣辣的疼。


    可惜她靠自己躲開了那急速而來的鋼叉,卻沒有躲過這個跟著鋼叉撲過來的男人。


    他縱身一躍,將她撲倒在地。


    夏初見的後腦勺咚的一聲磕在甲板上,頓時眼冒金星。


    那裹著獸皮的男人將她撲倒,兩手扼著她的咽喉。


    他如同神經病一樣不斷地說:“巫師當然說了!我的希望在海上!”


    “海上會有仙人來救我!”


    “隻要喝了仙人的血,我就能得救!”


    說著,他一口下去,咬向夏初見的脖頸。


    夏初見不想就這樣死在這個工具人的牙齒下,更不想死得這麽慘……


    而且如果這家夥也是個海達貢,哪怕是遊戲裏的工具人,她也不能讓他活!


    夏初見不假思索,手裏握著的匕首瞬間抬起,狠狠紮向這男人的背心。


    她用的力氣那麽大,她的匕首那麽鋒利,夏初見確信,遊戲係統肯定是用她那把鱷龍匕首的數據設計出來的!


    那裹著獸皮的男人在她的鋒利匕首下,如同一塊豆腐,輕輕鬆鬆被她切開,透過脊椎,紮入他的心髒!


    男人還沒來得及咬到夏初見的脖子,就已經僵硬不動了。


    他瞪著夏初見,似乎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局。


    他喉嚨裏發出兩聲“唔唔”的聲響,然後腦袋一歪,就此死去。


    夏初見憤怒這個工具人的殘暴,一腳將他踹開。


    從甲板上一躍而起,她再次把匕首紮入這男人正麵的心髒。


    這男人四肢抽搐,兩眼翻白,大聲叫了兩聲,才真正死去。


    但等了好一會兒,這人也沒有變身,還是人類的身體。


    夏初見深吸一口氣,暗想自己猜錯了。


    這個男人雖然長得像森沢星那個少年海達貢的樣子,但卻不是海達貢。


    他是人。


    因為如果是海達貢,哪怕是人的樣貌,死後也會恢複哼海達貢的蛤蟆樣兒。


    夏初見在心裏惋惜自己的蟲洞,但並不後悔。


    她冷著臉將這男人倒拖出小小的艙室,來到外麵的甲板上。


    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夏初見手起刀落,割下了這人的腦袋,扔到大海裏,然後又把他的身體踹下去,因為還是擔心他沒死透。


    在這個遊戲裏,可以不斷重生,但是死亡的感覺太難受了。


    夏初見決定能少死幾次,就少死幾次。


    所以與其被這個遊戲工具人殺死,她還是先殺了這個工具人。


    不管這人是不是重要線索,她都不能允許自己被一個一萬年前的遊戲工具人傷害。


    做完這一切,外麵的風雨似乎更大了,雷電閃耀,整片海麵出現一個個巨大的漩渦,仿佛什麽東西失控了一樣。


    夏初見看著越來越密集的暴風雨,心思是從未有過的清明。


    她覺得自己又明白了一些東西。


    鑒於這個遊戲,是根據真實曆史設計的。


    如果這個樣子的人在曆史上曾經存在過,那他應該不是海達貢。


    後世一萬年後,森沢星的那個海達貢,她猜會不會是借用了這個男人的樣貌……


    換句話說,後世必然有個長這個樣子的男人,而長這個樣子的真正人類,才是秋紫君,或者秋氏家族,暗中去森沢星尋找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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