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熺的背景不用說,中不中進士是遲早的事,因為他爸是秦檜,不過為了讓他中進士,秦檜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


    秦熺不是秦檜親生的,是他老婆王氏的哥哥王喚在外麵風流,不小心生的孽子,也就是私生子。


    王喚和秦檜一樣,也是個妻管嚴,他老婆容不下他的私生子,於是他妹妹就把他的私生子接過來自己養,還給他改名叫秦熺。


    秦檜自己也有個私生子,是他在當小官的時候和小妾所生,可他的妻子王氏容不下這個不是自己生的兒子,讓秦檜的小妾帶著私生子滾蛋了。


    可惜秦檜沒有王喚那樣的好妹妹幫忙撫養他的私生子,多年以後他才找到這個親生骨血,知道他叫林一飛。


    秦熺既然不是秦檜的親生兒子,自然一開始得不到秦檜的寵愛,但是王家當時勢力很大,王氏告訴秦檜,你要想升官,就把秦熺當自己的親生兒子。


    加上後來王氏也沒有給秦檜生過一兒半女,秦檜沒有後代,隻能是拿秦熺當親兒子了。


    秦熺是王喚的後代,王喚是個正宗官二代,沒有真才實學,他的基因自然不好,秦熺從小到大就是個浪蕩公子哥,沒有一點秦檜的才氣。


    秦檜請了不少老師,有時還親自上手教,他心想憑借自己的狀元之才,怎麽也能把秦熺教個文采飛揚吧。


    可秦熺就是朽木不可雕,爛泥扶不上牆,這可把秦檜愁懷了,自己貴為國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是秦熺考不上功名,這個權力怎麽往下傳呢?


    宋朝想當官,有幾種方法,一種是蔭補,就是繼承祖先的功勳給你個官做,都是最底層的官職;一種是捐官,就是“買官”的雅稱,北宋時期,買官的價錢有句順口溜:“三千索,直秘閣,五千貫,擢通判。”但買來的官一般沒實權。


    想當大官,隻有一條路可以走,那就是科舉。沒有進士及第,不可能做到宰相一級的大官,出身很重要。


    但是科舉經過這麽多年的發展,流程很完善了,想作弊基本沒門,不過秦檜有辦法。


    科考是必須參加的,以秦熺的文才,想正兒八經考中進士,隻能是作弊。怎麽作弊就考驗秦檜的智慧了。


    科舉是為了選拔人才,如果選出來都是關係戶,很可能誤國,所以曆朝曆代都重視科考的公正公平公開。


    考題通常是皇帝親擬,有時候也有例外,比如權臣當政的時候。主考官一般由名望卓著的大臣擔任,主考官接到考題後,要到指定的地方入住,外麵有士兵把守,嚴禁考官與外界聯係泄露考題。


    考試的時候,考場也是全封閉的,考生無法與外界取得聯係。


    考卷是糊名的,而且為了防止考官認出考生的筆跡和所做的記號,還有專人抄寫考卷供考官閱讀,用的是紅色墨水,考官看到的是紅色筆跡的“朱卷”,所以在成績出來之前,沒有任何人知道考卷對應的是哪個考生。


    所以,無論是買通考官提前知道考題,還是在試卷上做記號,都無法讓考生得到高分。


    秦檜要怎麽做呢?


    這一年科舉考試前的半個月,時任中書舍人(相當於皇帝的秘書)的程敦厚,突然收到一份請柬,是秦檜邀請他到宰相府坐一坐。


    程敦厚不敢怠慢,按照請柬約定的時間來到宰相府,接待他的是秦府的管家,他說秦檜在辦其他事,讓程敦厚稍等,“請程大人自便。”


    管家說完就轉身離去,留下程敦厚一個人在客廳。


    程敦厚很疑惑,秦檜貴為宰相,雖然平日很忙,也不至於把自己叫過來晾在一邊吧?


    或許秦檜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辦,於是程敦厚就自顧自逛了起來,這秦府大院果然豪華,程敦厚逛累了,就找到一處茶幾坐了下來,上麵有泡好的蓋碗茶。


    程敦厚端起茶碗想要喝口茶,卻驚奇的發現茶幾邊緣有一個小冊子,封麵上寫著《聖人以日月為紀賦》。


    賦是中國古代的一種文體,它講究文采、韻律,兼具詩歌和散文的性質。其特點是“鋪采摛文,體物寫誌”,側重於寫景,借景抒情。


    程敦厚來了興趣,於是放下茶碗,翻開小冊子欣賞了起來。


    才看了賦文的前幾句,程敦厚就被深深地吸引了,這篇文章不但文采出眾,而且對時事的見解鞭辟入裏,稱得上是一篇上等的佳作。


    程敦厚看到文章的末尾,發現落款竟然是“秦熺”。


    秦熺?程敦厚愣了一下,他當然認識秦檜的兒子,這小子根本沒有真才實學,怎麽會寫出如此精彩的文章?


    放下小冊子,又等了大半天,秦檜也沒有露麵。


    太陽都要落山了,程敦厚有些不耐煩了,這時候秦府管家出來打了一拱手,解釋道:“我家相公本來有要事與程大人商量,可是皇上突然有詔命,宣他入宮去了,對不住程大人了,請您先迴吧。”


    程敦厚心裏有些不高興,就算皇帝宣召,你好歹自己出來跟我說明一聲,老讓管家對付我算怎麽迴事。


    但他不便發作,隻能告辭迴家,秦檜葫蘆裏賣的是什麽藥,他百思不得其解。


    半個月後,程敦厚被趙構任命為本屆科舉考試的主考官,而且趙構還讓他自己出考題。


    被委任為主考官程敦厚倒是不驚訝,但是讓自己出考題,這有點過分了,但他很快聯想到去秦檜府上的那一幕。


    程敦厚能當上中書舍人,這裏麵就有秦檜的功勞,秦檜讓他去秦府一趟,又無意中讓他看到了秦熺的文章,現在他又出任科舉的主考官……


    前後一聯想,程敦厚馬上明白了其中的真意。


    迴到家,程敦厚盡力的迴憶起秦熺署名的那篇文章,然後根據其中的內容擬定了今年科考的策論標題,拿給趙構過目。


    能做到中書舍人,相當於皇帝的私人秘書,程敦厚的記憶力沒的說,長相也是美男子,更重要的是他會揣摩趙構的心思。


    他擬的題目,自然是趙構喜歡的。


    趙構看了一眼,又交給秦檜,征詢他的意見,秦檜裝作仔細的審查半天,最後點頭肯定說:“此題正當時,程舍人有心了。”


    另一邊,秦熺早就將那篇賦文背的滾瓜爛熟,進入考場後,隻需要抄寫一遍。


    考試成績出來後,沒有任何懸念,秦熺排名第一。


    前三名的試卷最後都擺在趙構的麵前,“狀元、榜眼、探花”這三個榮譽,需要他來做最後的決定。


    趙構看到第一名的試卷,還沒看文章,隻看了名字,發現是秦熺,就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接著毫不猶豫的禦筆一批,秦熺成了第二名。


    趙構欽點的進士榜單發布,秦檜心裏忿忿不平,他認為舉賢不避親,但趙構給出的理由也很充分:鎖廳人不為狀元。


    鎖廳人是指靠蔭補入仕途的考生,他們有本職工作,有辦公地點,要去考試就得先把辦公廳鎖起來,所以叫鎖廳人。


    鎖廳人參加的科舉考試,叫做“鎖廳試”,內容是一樣的內容,但是看管的更加嚴格,就怕這幫人鬧出什麽幺蛾子,畢竟都是官二代。


    北宋初期是不準鎖廳人參加科舉的,原因很簡單,科舉本來是提供給寒門子弟的一條入仕的道路,你們這些有工作的人,還來跟他們搶飯吃,太不厚道了。


    但隨著蔭補的人越來越多,進士出身的人又更加被重視,導致蔭補的官員老在底層上不去,就有人想在學曆上和寒門子弟一爭高下,博一個更好的前程。


    到了宋太宗趙光義執政的時候,他終於鬆口了,允許鎖廳人參加科舉,但是有一個前提,你可以考,考上了,給你進士待遇,考不上,原來的待遇作廢。


    也就是說,這相當於一場賭博,拿你的體製內工作去賭,賭贏了你可以更上一層樓,賭輸了你就當平民百姓去。


    這風險很大,誰有那個把握就能一考就中呢?所以,大部分鎖廳人不敢參加科舉,還是在原單位混日子。


    後來到了宋仁宗他媽當政的時候,政策又放開了,允許鎖廳人參加科舉,即便是沒考中,也不撤職、不降薪,這才讓鎖廳人開始前赴後繼地出現在科舉考場上。


    這種做法,相當於你爹以前是縣令,你被蔭補成了縣裏的小吏,當你在縣裏混了幾年後,要考縣官了,你爹讓你趕緊去考,考完出來參加麵試,一看考官全是老熟人,不是叔叔就是伯伯。


    所以外戚幹政就是有這個缺點,他考慮的全是關係戶。


    但政策既然都放開了,再撤迴去就顯得不近人情了,於是朝廷最後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鎖廳人不能當狀元。


    你走關係就算了,但是不能太過分了。


    不過這不影響鎖廳人繼續在官場飛黃騰達,是不是狀元有啥所謂呢,有了進士出身的身份,加上強大的人脈關係,鎖廳人前途無量。


    不然,秦熺一個新科狀元,哪裏輪得到他給趙構寫赦免文。


    秦熺上位靠他老子,他老子因為搞定了韋太後迴歸一事,再次加官進爵,雖然左相在官職上已經沒有上升空間,但是爵位還有得升。


    秦檜一年前就是左相,這次他從冀國公改封魏國公,從少保跳過少傅、少師、太保和太傅四階,直升太師,位極人臣。


    要知道,嶽飛的最高頭銜也就是少保,而搞定嶽飛的秦檜,現在要被人尊稱秦太師了。


    秦太師不但地位尊貴,而且有護身符,因為金國和議的前提條件是宋國不能輕易換宰相,趙構如果罷了秦檜的相位,就意味著對金宣戰,而金國還有趙桓這個底牌,隨時可以讓趙桓出山和趙構爭奪帝位。


    這讓趙構無可奈何,他隻能是把國事完全托付給秦檜,期望秦檜自己能夠約束自己,治理好國家。


    秦太師治理國家的前提,就是把朝廷內外的要員全部換成自己人,但現在有個障礙還沒除掉,那就是張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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