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至此,元無憂還是想看下一頁,重溫一下幼時,被太學夫子逼著看的那些文篇。


    她天生一目十行,這一頁辮發男子還在眉眼皺著,褐色眼眸認真地逐字分析,她已經兩三眼就看完了。


    此刻見高延宗那隻白皙瘦長的剛勁指頭撚在下一頁上,似翻不翻,元無憂忍不住、手欠地去抓住他的指頭,替他翻頁。


    引得男子驟然抬起臉來,褐色眸子驚悸又錯愕,“你幹嘛?”


    “翻頁啊,你看的太慢了。”


    “你還講理嗎?是我在看書,你個躲後頭蹭書的,不規規矩矩看著,還反客為主了?你看的那麽快,去背《九章算術》多好啊!”


    “……”


    元無憂沒想到翻了一下書頁,就捅了馬蜂窩,引得男子跳腳的怒斥。


    她瞧著眼前男子一本正經、據理力爭,那根根分明的鋒利眉頭憤然擰著,眼尾泛紅的桃花眼譏誚地挑著,卻毫無殺傷力,隻覺有趣。


    僵在他身側的手情不自禁,就奔他細膩光滑的下巴長去了。


    被捏住下頜骨的高延宗,本能地仰頭想躲開,卻正好把整張眉眼陰鬱的俊臉送她眼前。


    四目相對,他那雙褐色眼眸裏、映出她眉眼戲謔的臉。經過這些時日的親密磨合,高延宗跟她獨處時,已經很鬆弛自在了。


    故而即便被她捏住下巴,眼裏也沒半分驚慌失措,而是擰眉眯眼,嗓音低沉:


    “放手,這本給你了。”


    說著,就把手裏的書一合,摘下她捏在自己下巴上的手,轉而把書塞她手裏。


    元無憂正抓著書愣神,麵前坐在圈椅上的男子已豁然起身,徑直往月洞門走去。


    她望著他的背影,趕忙放下書追過去,把他攔截在書房門口。


    “我不是搶你書來的……”


    四目相對,高她半頭的男子長睫微垂,斜睨她一眼。“哦。”


    他這樣無所謂的樣子,激起了元無憂的勝負欲和鬥誌。


    她忽然唇角微勾,眉眼帶笑。


    “這麽冷漠?生氣我跟你四哥和好了?”


    高延宗撇了撇嘴角,“怎會?兄嫂和好才是家和萬事興。”


    一聽“兄嫂”二字,元無憂登時臉色一沉,突然抓住他的手臂,推著他的肩背,給人拽到了書架後麵的睡榻上。


    男子雙腿修長,睡榻又矮,他還麽來得及反抗,就整個人被摁倒。


    元無憂把高延宗壓在床那一刻,倆人四目相對,他還無所謂地譏諷道:


    “我也沒說什麽啊,想打我?”


    “想*你。”


    “……”高延宗被她這樣直白的糙話,給葷的有些暈頭轉向,狼狽錯愕地瞪大了眼。


    “你……你剛才還不願意呢,怎麽突然就想那個了?”頓了頓,他忽然唇角微勾,眉眼傲慢,


    “我懂了,也是賤皮子,我上趕著求*你不要,等我冷臉了又想*我。你就是喜歡逼良家為娼,勸風塵從良。”


    元無憂瞧著他水靈靈的桃花眼,一掐就出水的肌膚,紅潤好親的嘴唇,他那肉嘟嘟的唇珠翹著,上下開合,她根本沒注意聽他說的。


    她忽然開始撕扯他的衣帶。


    高延宗卻發了狠地掙紮,卻眼望著月洞門外,唯恐被裏頭的兄長聽見異響,他不敢豁出去跟她撕扯,隻能咬牙恨齒地壓低了聲嘶吼,


    “你幹什麽!四哥在外麵……”


    “那不是更刺激?我更想當他麵*你。”


    一聽這話,高延宗心都涼了。


    “我本來就在你倆之間夾縫求生,恨不得你倆瞧不見我,我都這樣卑微了,你居然還想這樣對我?你是惡趣味,還是故意羞辱我?”


    “這就受不了了?”


    “我又不是天生的玩物!憑什麽要受你這麽羞辱?私下裏怎樣我都能忍,但在人前,尤其四哥麵前,我絕對不做!”


    “這可由不得你!”


    “長嫂!你請自重!”


    元無憂被他這句長嫂喊愣了,登時性致全無,臉色陰沉。


    高延宗見她變臉,啞然一笑,


    “你這麽不願聽這個稱唿啊?要擱旁人,被姘頭小叔這樣打趣,隻會覺得更有*趣。”


    元無憂索然無味地鬆開手裏,他的腰帶。


    “你真會拿捏我七寸,我真不願聽,不是覺得對不起他,就是不願聽。”


    “我知道為什麽。”


    “哦?”


    男子得逞地笑著,“因為你沒得到四哥的身子啊,你一聽這個稱唿才會心虛,生怕永遠得不到他了,永遠有名無實。”


    望著她愈發深沉的臉,高延宗眉眼間的笑意更邪肆張揚。“所以呢,趁著你倆沒有夫妻之實,我打趣你倆兄嫂,是把你倆當玩物,哎呀……你倆這反應太死板教條了,我太愛這樣逗你倆了。”


    元無憂黑著臉,索性從他身上起身,把男子獨自丟在睡榻上。


    眼見著白衫姑娘背影僵硬,落荒而逃,獨留在睡榻上的紅衫男子緩緩撐起身,一手托頭側身躺著,滿眼戲謔得逞的笑意。


    元無憂憤然離開書房時,正瞧見本該在內室的高長恭站在門口,抬手半撩竹簾。


    見她過來,高長恭順勢把她拉進屋,倆人往床邊對坐。


    高長恭則眉眼帶笑的問她,


    “怎麽樣,和阿衝重歸於好了沒有?”


    “沒有。”


    “他都睡在你屋裏,你床上了……”


    元無憂不禁斜睨他一眼,“你個童男腦子裏究竟在想什麽?難道我跟他獨處,就一定是在幹那些事?”


    男子黑眸躲閃,語氣瞬間蔫下去。


    “……沒,我沒想到那去,我隻是想,你都讓他睡你的床了,肯定關係緩和了。”


    “他看著挺八麵玲瓏,實際上跟你一樣,是個強種,真不愧是親哥倆。”


    “你這是在罵我嗎?我怎麽覺得像誇我。”


    她不禁捧著他的臉,咧唇一笑,“……叫你小憨真沒叫錯,你怎麽這麽大了,還這麽幼稚單純啊?”


    高長恭挺生氣,“哪大了?說我老是吧?還不是你躲在西北華胥那麽多年,一見麵就跟我決一死戰……”


    “我不是這意思……我尋思調戲你,”


    元無憂此刻有種啞巴想罵人的無力感,這樣明目張膽的調侃說給高延宗聽,他定然不服氣地與她鬥嘴起來,或是要證明自己。


    但高長恭也不知怎麽把自己保護的,純情幹淨的一塵不染,還死強死強的。


    “唉…算了,你又聽不懂。”


    男子不知真聽不懂,還是故意的,對自己的話題越說越來勁,“就算我老了,也是等你等老了,我最年少時就被你逼著定親,你家母皇認了這門親,誰敢忤逆啊?那時你才幾歲,可所有人都拿我當你童養夫了,我就給你守活寡,盼著你長大。結果你長大後頭次見麵,就跟我兩軍對壘,打得你死我活。”


    元無憂有些沉默,“怪我跟你反目?還是怪我來的晚了?”


    她話音未落,他便捧起她的臉,黝黑鳳眸瞪得又大又亮,眼尾上挑,唇角上揚,


    “不早不晚,正正好好。”


    “嘖,四哥哥學會哄我高興了啊?”


    “我好想你,我真怕哪天你離開了,我又成了過去那個望妻石。不同的是,過去我靠著和你的婚約度日,今後我不知……婚約還算不算數,我們還能否有機會在一起。”


    元無憂突然被他平靜又哀傷的語氣噎住。


    “有。你不和我在一起,還想和誰?”


    男子長睫一掀,黑眸粲然,“也許我想問的太冒昧了,確實最實在的法子,那就是……倘若我不去華胥,你還願意跟我成親嗎?”


    她幾乎瞬間理解了他隱藏的暗語。


    “你想在蘭陵麽?還是鄴城?”


    “都行,畢竟是我能控製的地盤。也都是我親族所在,也算昭告天下了……”高長恭忽然湊近她的臉,笑問,


    “過些天我要迴京任職,陪我同去定親好麽?我給你三媒六證,采言納吉。”


    “除非你蒙蓋頭,我娶你。”


    “好。”


    男子黑眸含笑,答應的太快,讓元無憂差點咬了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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