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無憂心裏咯噔一下,扭臉去看親娘,心道這又是您啥時候欠下的風流債啊?您到底還隱瞞了我幾個哥哥的存在?


    路邊的燈光昏暗,幾乎趕不上母女倆的眸光明亮。


    見刺探得逞,獨孤永業從容道:


    “陛下別忘了,當年您在北魏以皇姑身份臨朝稱製時,就因有女人挺著大肚子找上駙馬獨孤如願,您才與休夫和離,而他就是獨孤如願那個陷落東魏的長子。雖然孩子不是你的,但他長得最像您那位原配夫郎。”


    聽罷這句,母女倆不約而同鬆了口氣。


    一聽這人不是自己親哥,元無憂都要感激涕零他的解釋,隨後又覺不對,自己親爹哪來那麽多孩子?


    夜色漸褪,涼風刮起女可汗身披的黑袍,袍擺翻卷不止,風聲獵獵中,元無憂毫未察覺有人湊近自己。


    見母皇盯著那個自己親爹的年輕臉出神,元無憂剛想說話,突然感覺身後有隻手在拽她,一迴頭,就被迎麵兜過來的麻袋套頭!


    瞬間陷入一片漆黑中。


    元無憂反應極快,在被人拽倒之際,也在摸黑迅速肘擊、蹬腿的反擊歹徒!


    她正在奮力掙脫,就聽頭頂傳來蕭桐言的急聲安撫:“別慌,是我!”


    隨著外頭的太陽初升,被麻袋套頭的元無憂,卻被蕭桐言拽到了漆黑的暗室。


    等她再次重見光明時,就是蕭桐言部下的白袍女兵在往壁燈上插蠟燭。


    瞧華胥小女帝臉色難看,蕭桐言解釋:


    “這是博望館驛裏的密室,外麵是假山,隱蔽的很,不會有人發現的。”


    元無憂揉著剛才被她捏痛的胳膊,心道蕭桐言也挺沒人性,專往她刀口沒長好的左臂上抓,趁人之危太損了,便沒好氣地質問,


    “何故帶我來此?獨孤永業是怎麽迴事?”


    “周國請出你娘,你必然毫不猶豫的投向她懷抱,你說齊國要怎樣才能阻止你們娘倆呢?當然是以毒攻毒,逐個擊破了。”


    “若沒皇帝發令,誰能調遣獨孤永業?周國又怎會知道我娘的肉身傀儡出現?”元無憂突然想起唯一見過她娘的高延宗,即便她再不肯相信,也隻有這個可能,“是高延宗泄密?”


    蕭桐言攤開手,故作無辜地聳了聳肩,


    “你問我我問誰去?你該去問安德王。”


    “出口在哪兒?我正想找高延宗。”


    說著,她抬腿要走,卻一步尚未邁出去,就被蕭桐言抬手攔住。


    “別急著走啊,咱倆談談結盟如何?除了幫我,陛下別無選擇。”


    元無憂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城下之盟嗎?笑話,你有什麽資本跟我談結盟?又有什麽能耐斬斷我的後路,逼我就範?”


    蕭桐言眼尾忽然促狹地上挑,“陛下當真對玉璽無感?”


    “嗬,寡人還當是什麽呢。”元無憂譏誚一笑,眼神輕蔑,“玉璽自寡人手中放走,怎麽到你們手裏一轉,就真當屬於你的了?還敢來拿寡人之物釣寡人?”


    白袍女子眼神戲謔,


    “我確實疑惑不解。陛下究竟怎麽想的?糞土金銀情有可原,怎能連天命玉璽都視若無睹?難道玉璽貶值了?不能啊,這和氏璧的首次報價可就是十五座城池,陛下竟然如此無欲無求,把江山與天命拱手讓人?”


    “哼,這樣的試探不可笑麽?寡人既然能把玉璽放出去,便有底氣收迴。隻不過眼下寡人和你一樣,愛看世人爭奪不屬他們的天命,爭的頭破血流罷了。”


    “陛下這樣說,我心裏便有底了。看來這傳國玉璽的威力是個人都無法抵抗,隻是陛下不怕風箏斷線,被賊人搶奪玉璽,反倒促成叛逆洗脫惡名,假稱正統麽?”


    “嗬,而今雖不算盛世,但也絕非北魏末年,那種諸侯並起的亂世。各家皇帝不拿玉璽照樣是天子,底下的前朝餘孽,如爾等,便是土泥鰍躍過龍門也成不了真龍。”


    “陛下不也是前朝皇裔麽?”


    “是,故而寡人現在亮出玉璽也無用,反倒招惹禍端。”


    “欸!此言差矣!”蕭桐言連連擺手,


    “當年前三國那具塚中枯骨袁術,可是沒人瞧得起他,隻因摸過玉璽一把,他死後也被史書定作“崩”。真是受命於天凡人升仙,連齊國主那樣不理朝政的昏君,都為玉璽癡狂,陛下也太小瞧玉璽的威力了。”


    聞言,小女帝長睫微垂,嗤地一笑,


    “除了連城璧,你沒聽說過“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嗎?前三國頭一個拿出玉璽的是孫堅,可把玉璽從井底撈出的小兵,怎麽就沒拿玉璽去稱帝呢?”


    “這……”蕭桐言愣了下,旋即迴道,


    “德不配位嗎?陛下天潢貴胄,怎能把自己類比做小兵。”


    “你可別給寡人戴高帽,阿諛奉承。沒人比寡人更清楚自己的處境和地位。現在沒權沒勢沒地盤,手握玉璽便是活靶子,與全天下為敵,你現在的處境不正是如此麽?”元無憂說了這麽長一番話,有些口幹地舔了舔唇,立馬又挑眉抬眼,笑看著眼前的白衫女子。


    “別說跟你結盟是惹禍上身,就說跟你結盟,豈非要寡人拉弓往自己家射?”


    “陛下糊塗了?你家現在被白虜占據,咱倆聯手方能結束這一切,重拾漢室的瑤光。”


    小國主耐著性子,順嘴搭音,


    “你是詞窮了麽?翻來覆去就這麽幾句,再說了寡人一無所有,要如何幫你?”


    “你得襄陽,我得荊州。若無差池,陛下這地盤與權勢不就頃刻間到手了麽?”


    “這邊境都亂成一鍋粥了,你倒是趁熱端起碗就喝是吧?”元無憂有些被蕭桐言的狂言妄語逗笑了,明明那荊襄之地是自己垂手可得的地盤,怎麽聽語氣,好像是她賞賜給自己的一般?但又不敢笑出來,畢竟自己被她所困,難保她不會狗急跳牆。


    故而元無憂繃著個臉,冷然道,“這種城下之盟寡人絕不答應,也沒空陪你謀劃大業。寡人手頭還有一灘麻煩事呢,得先快刀斬亂麻。”


    小女帝話說的看似深刻,細一琢磨全是模棱兩可的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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