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延宗搖頭,順著肉嘟嘟的唇珠,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昨晚我還以為…我能說服自己,今後以戰友的身份留在你身邊。可今天我才知道,你甚至不願接受我做戰友!是我自作多情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見她隻是反駁,又說不出什麽有用的話,高延宗狠狠閉了閉幹澀的眼睛,複又睜開。


    “罷了,既然你醒了,我也可以放心迴去了,你好自為之吧。”


    見他以手撐地,抬屁股就要起身,元無憂急忙一把拉住他的護腕!


    “你一夜未眠,早已疲困不堪,怎還能騎馬?我可不放心你獨自迴去!”


    “別再假惺惺的裝深情了!元無憂,我不說破,你就真當我看不出來嗎?”


    高延宗憤然掙開她的手,迸射出厲光的桃花眼裏,同時也難掩痛苦、絕望。


    “這些天你表現出對我的深情,隻是拿我當擋箭牌!現在我明知故犯,陷在你的美人計裏了,奮不顧身陪你出生入死…你為何又推開我?今天這樣的勝利,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他這些歇斯底裏的質問,聽得元姑娘擰眉怒目,滿臉迷茫和憤慨。


    “我不想你摻合進來,是怕你受到傷害!高延宗你怎麽迴事?天天懷疑我跟你做戲,我對你的感情…就表現的那麽虛假嗎?”


    “虛假!太虛假了!”高延宗也不知哪來的怨怒,不依不饒地對著麵前的姑娘,幾乎是貼臉的控訴和質問!


    “你這話不心虛嗎?你隻是不想讓你心愛的男人受傷害!你怕四哥鬥不過宇文懷璧,就把我推出來吸引火力,你從來就沒信任過我,你根本就不愛我!”


    說到此時,對麵而坐的姑娘仍繃著臉,這迴不僅沒反駁,連話都不說了。


    高延宗權當她默認了,也不敢與她毒辣銳利的目光對視,隻長睫微垂,語氣一鯁,“我也是瘋了,一邊恨你把我當棋子,一邊出賣自己的一切來陪你尋死!元無憂……你要是個頂天立地的母尊娘們兒,就大大方方承認!”


    即便聽了他這番泣血的控訴,把男子氣得俊臉有些扭曲,元無憂臉上也沒流露失態。


    她隻鳳眸微眯,語氣刻意壓抑住怒意,沉聲反問:“你要我承認什麽?我是有野心,但我對你是真心的,高延宗,你認為我元無憂,會為達目的,身心投入的,去欺騙一個我不愛的男人嗎?我還沒那麽不堪!”


    得到她的迴應,高延宗竟有些心虛,盛怒的氣焰雖消了不少。但他仍胸有成竹、理直氣壯地質問道:


    “你敢說你信任過我嗎?我昨晚說過,甘願舍命護你!你今早為何一看到我,就百般嫌惡?”


    “我當然信任你,但我有自尊,不想你為我舍命犯險。”


    “你懷疑我帶著企圖獻身給你時,怎麽沒想到我也有自尊、有骨氣?”


    “因為我——”


    “因為你自始至終都端著高高在上,看不起出身卑賤的我!所以先入為主,認定我帶著企圖高攀你是不是?更何況,即便你騙自己說真心愛我,我也有自知之明。我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與其虛情假意,不如就此斷了吧。”


    “夠了!高延宗你——”


    聽煩了高延宗這番怨夫控訴的蒼白術,終於忍不住出聲,二次打斷元無憂的話!


    “都住口!你倆在我麵前鬧勞燕分飛呢?翻那些舊賬沒有用,能過就過,不能過就分!反正又沒成親下庚帖,用不著寫和離書。”


    元無憂權當蒼白術是放屁,隻目光直勾勾盯著眼前的男子,高延宗那張蒼白的娃娃臉,因怒氣而漲得臉頰微微泛紅。


    但因他發青的眼眶和滿眼紅血絲的憔悴模樣,元無憂心都要碎了,根本對他生不起半分氣來。


    可他一口一個“斷了”,真讓元無憂心口堵得慌。她到底是哪兒惹的高延宗失望透頂了,他怎麽成天鬧分手、斷情?


    “咱就說,難道跟我在一起你就那麽煎熬嗎?次次都是你提的分,怎麽總像我辜負你一樣?”


    高延宗抿起唇珠,長睫微垂瞥向一旁,眼神黯然道:


    “論相貌我比不過四哥,身材性情也…哪裏都比不上,你又不喜歡風騷的,我這樣開始就定性是狐狸精的,又跟你無媒苟合…日後也頂多是個外室,你根本不會愛上我。”


    這樣哀怨自卑的話,元無憂隻在宇文懷璧口中聽到過,她想不到,從前那麽桀驁不馴、不可一世的安德王高延宗,居然有一日,會如此形容憔悴、神情脆弱的說出這些話來?


    她剛要被氣笑,隨即翻湧上來的,是無法壓製的心疼。


    “在你心裏,我就那麽膚淺嗎?”


    “論家世門第,我也給不了你助力。論才智和能力我也就那樣,你能喜歡我什麽啊?”


    男子說著,緩緩抬起泛紅的桃花眼來,目光決然裏,又帶著幾分希冀。


    元無憂哀歎一聲,


    “那你呢?這些天你已經不知多少次,要跟我撇清關係。這次更是我一睜眼,你就迫不及待要斷了。我挽迴你的話已經說了夠多,所以這次,你是下定決心了麽?不怕後悔麽?”


    高延宗倔強地抿緊唇珠,眸色微暗道,“我這樣沒名沒分的跟著你,一不圖你財色,二不圖你名分,就圖你愛我,可我是第一次和人談情說愛……不知道該怎樣跟你相處,你對我還總是若即若離,我吃醋都吃不明白,陪著你你又覺得我是累贅,我…還不如騰地方。”


    “噗……咱倆誰若即若離啊?明明是你個風流浪子手段了得,把我玩弄在股掌之間,三天兩頭跟我吵架,又弄新花樣哄迴我,我還沒說自己心累呢,你居然還好意思倒打一耙?”


    也不知哪句話擊中了要害,高延宗登時憤然,“你嫌棄我從良也有風塵味,就早說啊!我高延宗又不是離了你活不下去!”


    高延宗細瘦的長臂一揮,便推開她起身,隻留給她一個孤寂的背影,把元無憂看愣了。


    “哎?我哪句話說你風塵了?”


    直到發現,他當真轉身去找馬了,元無憂才趕緊起身。


    蒼白術也在這時道:“你不去追他麽?”


    “不用你提醒,我也會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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