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書鐵券上刻的自然是“元明鏡親臨”,而那枚十八麵煤精就正式多了,不隻有風既曉、元無憂倆姓名,更有華胥儲君印、華胥九世始母等標注位置輩分的印,還餘下十幾麵空白。


    元無憂拿走了遺詔、丹書鐵券和十八麵煤精,又拔走了幹將劍,便被元太姥帶人護送著,遠離了祭台和玉璽範圍內的是非之地。


    即便她比在場所有人,都更想拿迴玉璽,可她如今的身體情況,實在不允許她參戰。


    遺詔寫的內容裏裏外外就是那些,眼下兩國都等她發言呢,要按她和蘭陵王的交情,玉璽獻給北齊最合適不過,但她又是北周的風陵王。


    就在這時,烏泱烏泱聚集的人群裏,忽然傳出一聲少女嬌俏的欸歎:


    “你們真絕情,都沒人在乎折斷的莫邪劍麽?”


    苗疆妖女嘩嘩棱棱著一身明晃晃的銀飾,緩步朝八卦石盤走去,裹著蠟染裙的窈窕身形,真叫一個又苟苟又丟丟,在眾人麵前搖曳生姿。


    與此同時!銀甲紅衣的安德王第一個衝上前,他當即反應過來了,她是奔著玉璽去的,可手剛要摸到玉璽,卻被那苗疆妖女一記飛刀甩過來!他縮手一躲之際,已被跟上來的宇文孝伯飛腿掀翻。


    眼瞧著苗疆妖女替人出頭,引發玉璽被哄搶,把兩國貴胄鬧的跟菜市場一樣,元無憂和元太姥就站在旁邊兒,看傻眼了。


    把鮮卑天子恨的都沒眼看,把那清亮的嗓子都快喊岔了音!


    “放肆!還有沒有規矩禮法了?有辱斯文!窮山惡水出刁民啊……”


    他話音未落,眾人隻聽耳邊傳來一聲巨響,隻見八卦圖轟然裂開,祭台從裏向外碎石亂飛,一時間保護主上的保護主上,蘭陵王當即撲過來護住了元無憂,另一頭的鮮卑天子怒吼:


    “抱寡人作何!去看玉璽無恙否!”


    安德王冒著嗆鼻的塵煙障目衝上前去,卻發現隻剩一地碎石殘垣,“不好,那妖女和玉璽都不見了!”


    這句“玉璽不見了”瞬間炸開了熱鍋,眾人頓時群情激奮,一致認為周國和苗疆妖女勾結,此舉就是做戲給眾人看。


    元無憂一揮手:“孤此舉隻為向兩國證明,華胥未曾出細作叛徒,玉璽你們自取,孤自便。”


    而後她轉身離去。


    高長恭剛想跟過去,就被五弟攔住。


    他隻能目送她坐軺車遠去的背影,情緒瞬間無比低落。


    畢竟是他對不起她的舍命周全,更對不起她的情意。細細想來,他這燃燒自己充當太陽、照臨齊土,與家族格格不入的孤高半生,至此終於遇見了另一個太陽。


    他為取她首級登博望坡,她卻為他擋箭負傷,他知道她身為一國之君,手握傳國玉璽,本可以棄他投周,或是承接天命續寫母輩榮光,沒想到她毅然迴到要奪她性命的齊國,不止為取迴女帝血書,更為向他證明自己並非奸細。


    而後瀟灑離去,隻為清譽,不追名不逐利。


    高長恭真想表明情意,可又像極了攀附女帝。


    但事已至此,臉麵哪有媳婦重要?


    他想了想,還是甩開眾人跟了上去。


    ——迴魯陽路上,馬車內。


    因著要急行軍,這馬車廂極其狹窄,華胥女儲君往軟墊上一靠坐,身材修長的蘭陵王,就隻能坐在馬紮上。


    俊臉糯白的男子眼裏水光搖曳,動作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拽她袖口,軟聲細語的:


    “鄭玄女,無憂兒你理理我呀。”


    閉目養神的姑娘眼都沒睜,血色淺淡的唇瓣微啟,平靜道:“蘭陵王來取風陵王首級。”


    “是娶,不…我願嫁給風陵王,哪怕是做妾,別生氣,傷口會疼…咱不是說好要成婚的嘛?”


    “不過是從‘我給你臉了’到‘勞資蜀道山’,反正孤…都不會娶你迴家。”


    平日裏那麽威風嚴肅的男子,眼下處境竟然可憐又無助,一雙碩大的鳳眸眼尾低垂,長睫顫栗,活像耷拉耳朵的狗崽子。


    “是我不好……我會拿一輩子償還你,等你身體恢複了,打我罵我都行……”


    “你……病的不輕。”


    直到外麵馬蹄聲漸緩,馬車停穩,聽見人道:


    “國主,魯陽縣館驛到了。”


    華胥女國主這才睜開淩厲的琥珀眼眸,一抬橙色大袖:“滾出孤的視線,讓阿渡進來攙扶。”


    “讓臣抱國主下車吧,難道高長恭不好看嘛?你不喜歡看小憨了嘛?”


    元無憂:“……要命。”


    深夜,一大串馬車浩浩蕩蕩駛入魯陽城。


    被驚動的街巷民眾,紛紛探出頭來,望著那一連串地動山搖的馬車、和甲胄騎兵的背影。


    “那上頭就坐著華胥女國主啊?好大的陣仗!”


    也有不明所以的路人問:“呦,還有女國主?華什麽國是皇後掌權啊?那皇帝呢?”


    “那女子就是皇帝。”


    “哦,她丈夫死了是吧?成了寡婦又沒兒子,丈夫都沒兄弟嗎?就讓她成了皇帝?”


    “聽說那女國主才十幾歲,還未成婚呢,華胥那地方跟柔然嬮妲一樣,都是女可汗當皇帝,不僅一妻多夫,還男人生育。”


    “太可怕了,這種女人是妖孽吧?行徑如此荒謬,哪個男人敢娶她?趁早把她送迴國去吧。”


    “怎麽沒有?聽聞蘭陵王就要入贅呢。”


    ***


    翌日一早。


    元太姥請來了南司州最妙手迴春的醫者,聽說能活死人肉白骨,起死迴生。


    元無憂一聽就直皺眉,“誰說的?是死的那個還是迴生的那個?我這點兒小傷,不用把我煉成僵屍吧?”


    這時,一襲道袍的嚐草仙姑打門外進來了。


    呦嗬,熟人?


    於是剛才還挺不情願看郎中的姑娘,頓時乖順的跟被掐死了一樣,任坤道擺布,解衣敷藥。


    事了後,坤道拍了拍她臉蛋,囑咐道:


    “你起碼得七天方能下地,傷處得養一個月。”


    元無憂苦著臉:“不行啊,您想想法子盡快,我著急。”


    “你著急幹嘛?投胎去啊?那你一著急,確實就能達到目的了。”


    阿渡悄聲湊到嚐草身邊道:“她急著迴華胥。”


    坤道恍然大悟,


    “想迴去登基坐殿是吧?那起碼也得三天能下地,切記七天傷口不能碰水,不能劇烈運動,至少得好生調養一月,一個月內盡量避免動情起欲,否則影響你以後身為母尊女子的尊嚴。”


    元無憂輕咳:“……這話絕了,謹遵醫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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