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咋說大秦全民狠人呢,嬴陰嫚居然直接空手接白刃!把元無憂瞧愣了,險些收劍迴鞘。


    那片魚鰭般薄透的蹼爪遭遇戰國古劍後,霎時被燙的滋滋冒煙,撲鼻來一股焦臭的魚腥味。


    她竟還麵露喜色和饞光,讚歎道:


    “幹將莫邪為情出世,汝亦是為情所困的女昏君耳,不成氣候。華夏倘若憑汝受命於天,純是自取滅亡。”


    嬴陰嫚話鋒一轉,忽地血灌瞳仁,“大秦便是葬送在了爾等這些情種手裏!公子扶蘇,公子鏡池皆如此,爾等才該替朕肢解而亡!!”


    “這話我可不愛聽了祖宗,公子扶蘇又咋惹你了?小暴君胡亥你隻字不提是吧?!”


    這位老祖宗不停地數落她,元無憂不還嘴更覺得氣勢被碾壓,可當她一還嘴,反倒招致來嬴陰嫚那柄虛空的太阿劍迎頭劈來!


    元無憂可不敢拿自己的臉,去試那太阿有無實體,她果斷擰脖子躲開這道熏騰灼人的劍氣,而後身法妖嬈的側身繞後,扭頭就跑。


    她明顯能聽見身後,粗壯卻不笨重的蛇身哐哐砸著地麵,尾巴抽打鞭笞起來鋪天蓋地、飛沙走石,狼哇地攆在屁股後,窮追不舍帶罵街。


    元無憂哭的心都有了,這哪有天理啊!


    她這一晚上哪消停過了?就是不停的在逃跑,在鬥智鬥勇,都給折騰餓了。她真想迴木蘭城外的供桌上,先吃飽了貢品再出來繼續捉妖。


    她手握夜明珠,就在溶洞裏光滑的地麵上蹭蹭掠過,雲紋翹頭錦靴幾欲插翅起飛,幽光照亮內,她冷不防腳下一滑!咣當一下摔倒在地。


    與此同時,生滿尖角、鍍了一層包漿的地麵,猝然伸出一隻手來——


    那渠碧綠的水溝裏,清澈卻深不見底,崩然間水花迸射,從水裏掙脫出來個紅裙姑娘。


    元無憂一邊摳著岸邊的凸起岩石爬上來,一邊費力地,咳出嗆進肺裏的水。


    她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衝出水麵了,似乎這些幻境都是史冊遺篇,看似神鬼莫測,實則都跟魯陽的女魃應龍,以及那些塵世間的列傳冤枉粘連,通篇都是遺落滄海,明珠蒙塵。


    事實看來,戰死的屍骸不能直接扔亂葬崗,否則就算把茅山陶弘景請來,都理不清這裏頭的事兒。魯山這處墳圈子,簡直是在養蠱,就得看哪邊的勢力和怨念更勝一籌了。


    死寂的溶洞隻能聽見暗河流淌,滴答的水聲。


    冰涼的水珠子打在她耳尖上,元姑娘本能的瑟縮了下,仍穩住心神,擰著濕淋淋的裙擺。


    就在此時,忽然響起清涼的一句男聲:


    “你怎一個人在此?蘭陵王呢?”


    這話就跟拽著她耳朵,趴在她耳邊說的那般清晰又溫和。


    隨著窸窣作響的衣擺和腳步聲由遠及近,元無憂緩緩抬起了頭,借著掌心幽綠的夜明珠打眼一瞧,她麵前還是那副棺材。


    隻是多了一麵銅鏡,前頭立著一位穿墨綠大氅的男子,他俊容清絕,頭戴抹額,懷裏抱著一把裹著黃泥的森白骨架。


    這時候別說來個大活人,就算是死屍她也得提防啊!元無憂一時戒備,都忘記咳嗽了。


    “站住!你和你懷裏那玩應兒都不許動!”


    她嗓音嘶啞,語氣急切。


    蒼白術走到她麵前幾步驟然僵住,這才就地撂下那攤骨頭架子,拍了拍手疑惑道:


    “你還怕死屍?”


    “我不怕死屍,我現在怕活人。你為何在此?你不是不會武功嗎?…你可有看見高長恭?”


    蒼白術原本是在往袖子上蹭滿手黃泥的,聽了她這一連串的質問,頓時眉眼一抬。


    “羊道長遣我來女魃廟接應你們,卻失足順喜床掉下地洞來了。你同蘭陵王一起走的,你不看緊了他,反倒來問我?”


    “事兒太複雜,我一時跟你說不清楚。”


    元無憂索性不管他,站起身來,繞過舉止怪異不顧潔疾的蒼白術,去瞅他身後的古鏡。


    “怪哉…此物明明該在鮫人夢境裏的,怎會跑棺材旁邊了?如果剛才就杵在這裏,即便我沒瞧見,高長恭也能瞧見啊?”


    她躬身去端詳那張青銅鏡子,得有三尺高,離了贏滄的海底宮殿,竟然光可鑒人,能清晰地照見身後、向她走來的氅袍男子。


    “你當真想見蘭陵王?”


    從年紀輕輕的蒼白術口中吐出的嗓音,竟然十分沙啞蒼老!


    元無憂瞬間發覺不對,猛然扭迴頭:“鬼…鬼穀子你又迴來了?!”


    “哈哈哈!果為昏君也,縱橫家死於其手耳!”


    那道墨綠大氅唿吸間就到了眼前,元無憂瞧著來者不善舉手要防禦,卻被男子不知何來的力道、一把薅住她的馬尾辮兒撞向了鏡麵!


    意料中的頭破血流並未發生,元無憂霎時間、又像是摔進了水裏。


    短暫的窒息過後,她猛地從水裏掙脫出來,拚命的汲取空氣,胡亂撲騰的手、卻突然被一隻溫熱有力的手抓住,在極力的往上拉她。


    元無憂睜眼一瞧,原來水就到她腰間,而麵前就是高長恭。他那雙溫熱有力的大手,緊抓著她濕滑冰冷的細手,正站在石板上拽她上岸。


    成了落湯雞的小姑娘,滿身狼狽的坐到岸邊,盯著男子幹爽如舊的嫁衣出神,他身上僅有幾滴自己方才濺上的水跡,好像從未下過水。


    高長恭對她突然的安靜尤為不解,“你傻了?這溝裏的水都沒過腰呢,你當真不會水?”


    元無憂茫然的張開口,想問他可有見到人身蛇尾的陽滋公主,結果卻朝他噴出了一口髒水,連帶一個大大的噴嚏。


    高長恭抹了把臉上的水,也沒嫌棄她,隻抬手抹了把、黏在她白皙額頭上直滴水的劉海兒,


    “你可別著涼感染風寒啊,此地屬實太冷了,了結此事後,必得帶你迴營中訓練訓練,強健體魄,就當休養幾天了。”


    ……咱就說,誰家休養是扔軍營裏鍛煉啊?他是真沒拿她當小姑娘啊!


    元無憂憤然抬臉,剛想瞧他表情是不是故意擠兌她,這才發現,高長恭身上衣服都被不知名粘液給腐蝕、燒爛出大大小小的窟窿,簡直衣不蔽體,連肩膀的嫩白皮肉,都剮蹭的發紅。


    “你這……你咋迴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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