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來不說大話。高長恭,等有一天你厭倦了枕戈待旦將士勞矣,便隨我去華胥一夢,人間大同。我自會披堅執銳,去鎮四方蠻夷,守著江山和你,你隻需安枕無憂,居家候我。”


    “……”


    高長恭險些紮進了她的華胥一夢,可又猛然意識到,眼前這位可是滎陽鄭氏,出身五姓七望門閥世家的貴女!今夜能陪他一個武將涉險,已是沒有驕矜自傲、有辱門風了,還能真陪他披甲從戎不成?她年紀小愛做夢,他得清醒。


    男子的睫毛細密纖長,像輕軟翩然的蝶翼,陰影打在黑若點漆的鳳眸裏,更是眸光灼灼。


    高長恭一如既往地眉眼凝重,說教一般:


    “你乃是鄭氏貴女,門閥世家怎會放你離開中原的寸土尺地?你又為何總想迴華胥?”


    元無憂心道,我奶不是,可我姥姥是。但那跟她又有何幹係?


    “龍戰於野,也有故鄉,可我不想漫無目的,目前來說,保護你…便是我衝鋒陷陣的意義。”


    高長恭霎時間頭腦一空!


    他從未聽過這般…鑽心窩子的情話,她在此之前,也未曾說過什麽大話,言行舉止也表裏如一的勇猛剛勁,才能卓越。


    不管她是鄭氏貴女,還是華胥的信使,她這個人…都跟他挺般配的,也值得他動心了吧?


    思及至此,高長恭的心口驟然嘭嘭直跳,他才明白何為小鹿亂撞。隻是到他這裏,是巨鹿。


    小姑娘見他紅著耳根沉默,便湊過臉來打量,


    “怎麽,不希望我陪你並肩作戰?”


    高長恭望進她那雙、笑意促狹的琥珀大眼裏,對她明知故問的打趣氣憤至極,便付諸行動地忽然伸手,捏起她的下巴湊臉過去——他抻的脖子都僵了,才別扭地拿眼睫毛蓋住她的眼,在她唇上輕烙一吻。


    身為中原男子,他本該主動,也是為了報方才在花轎裏施展不開,被她淺嚐輒止揩油的仇。


    而後倆人四目相對,高長恭瞧見她還睜著眼,心底那絲羞臊登時就轉化成了氣憤!


    幸虧姑娘臉上終於流露出了錯愕,隨即便目光灼灼,語氣也是鮮有的溫柔:


    “這是為何?”


    “報仇。”


    高長恭剛得意於,這姑娘終於臣服在他強勢的進攻之下了,還想著該如何借著一鼓作氣、重振夫綱呢,下一刻,她的臉又忽然撲過來!


    他眼睜睜瞧著她目標明確的強勢索吻,直破牙關,這人可真是永不吃虧,這都要討迴來……


    高長恭自然不能服軟,他現在的體能想推開她跟玩兒一樣,故而倆人四隻胳膊便糾纏起來。


    但他這念頭剛產生,就被無情的現實打敗了,她的力量簡直是無底洞,無論他如何使勁兒,都會被她同等對峙迴來,直到她溫熱出了汗的指腹抓住他手腕,攀附而上十指緊扣……


    高長恭悟性高,唇上和她攻守之勢瞬息萬變,跟打仗一樣,手上卻突然被撓了一下掌心……


    當他因怕癢而氣息不穩、渾身一軟時,整個人旋即被她放倒,這姑娘居然還能空得出手、拿抓他手腕的右手、護住他後腦勺。


    “啊、嘶……你耍賴!”


    短暫的雙唇分離,更讓他驚魂未定。


    高長恭仰頭瞧著居高臨下的姑娘,她這角度、這坐姿也太強勢了!更顯得他很弱勢。


    她唇上亮晶晶的,望著青絲散落、鋪在身後,躺在流墨長發裏的紅衣玉麵新郎子,儼然就是與他的昏禮。


    “環境雖簡陋了些,不過,我也體會到娶夫郎的喜悅了。我絕不能讓女魃沾染我們的洞房。”


    惱羞成怒的新郎子,扯嗓子嗬斥道:


    “鄭玄女!別說胡話!”


    他隱約意識到事態要嚴重了,但沒成想這麽嚴重!


    高長恭眼睜睜瞧她俯身而下,纖細溫熱的手,自他手腕抓上來,與他十指緊扣。


    她連抓人手都很有技巧,明明他比她手長,卻被她扣的指縫間空隙富裕、又使不上力氣與她掰手腕,便硬生生是個被釘在案板上的姿勢。


    “是你主動招惹我的,那就別怪我反擊了。”


    這什麽歪理?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姑娘白嫩的臉在眼前放大,她的雙鳳眼目光灼灼,十分惡劣的睜眼盯著他,當睫毛與發絲粘連,視線模糊不清,唿吸也被蠻橫的掠奪……他緩緩闔眸,長睫顫栗。


    因躺在下位,手腕被扣住,他屬實避無可避。


    這就算了,他愈發頭暈目眩,唿吸聲愈發濃重和繚亂,好不容易微微喘口氣,卻發現她又卷土重來了!


    高長恭強行扯迴一絲意識,睜眼一瞧,她居然在端詳著自己,跟沒事兒人一樣!


    這他可忍不下去了,便強行撕開兩人的粘黏,扭過自己的臉,


    “唔…你…你在換氣?這時候你居然作弊?!”


    嗜足了美味,她憋不住笑出聲來,望著男子一臉憤慨的聲討,愈發覺得他可愛。


    “正麵打又打不過,隻能出陰招了。你在外麵頂天立地便罷,私下裏和妻主不得溫柔些麽?”


    “……什麽妻…你倒是自來熟,本王還沒說要娶妻呢,還沒與你三媒六證……”


    “那便讓我來三媒六證,明媒正娶你。”


    “……?”他被壓製著實在難受,悄悄拿攥了汗的掌心,推了推她肩膀,“起身,成何體統。”


    元無憂更想笑了。


    嘴兒了半天,這會兒才想起來成何體統?


    “這裏你就我兩個活人,難道還怕鬼瞧見嗎?”


    “……”


    男子一時語塞,便忽閃著鴉羽似的長睫,拿黝黑銳亮的鳳眸瞪她。


    身上的姑娘眼神堅毅,從這個角度看她身穿的裲襠,竟然放出了峰巒起伏。


    這迴倒是……能一眼辨別男女特征了。


    明明親都親了那麽多次,他還是忽然臉熱。


    她笑著,“臉怎麽這麽紅?是什麽在砰砰響?”


    他微偏過頭,嗓音愈發甕聲甕氣。


    “你起開。”


    可她卻在他的注視下,把手探進他的大袖儒衫衣襟裏去探囊取物。


    這才恍然大悟一般,眼光一亮。


    “呀,原來是四哥哥的心跳呀。”


    手卻沒有悟道折返的跡象,還在探索。


    他不滿的鳳眸微眯,“試過了,還不拿開?”


    “不不不,還沒有。”


    她溫熱的指尖摁著細膩的肌膚,


    忽然!倆指甲蓋一掐一擰、引起地刺痛從胸口遍布四肢百骸。


    “…唔!”他一聲悶哼,趕忙抬起手製止她罪惡的小手,黑眸裏又驚又懼,眼底濕潤。


    “你指甲長……該剪了。”


    “不如你幫我啃掉,我順便聽會兒心跳?”


    男子的兩瓣唇角被自己咬的嫣紅飽滿,一時語塞,隻剩黝黑潤亮的鳳眸仰頭瞪她。


    她俯身下來,唇角仍掛著亮晶晶的,


    “一親近你就反應這麽大,和你平時的冷靜穩重判若兩人啊。不過,嗓音更好聽了。”


    “……”


    他慌忙推開她的手,眼睫毛顫栗,眸中的光點狂跳,“你那叫親近?你都!……非禮了…”


    “以前可有人這樣對你過?”


    “你當誰都像你這般大膽…能近的了我身?”


    大袖儒衫的領子被徒手一劈為二,順勢就滑到了肌肉緊實的,聽他悶哼了聲,汗涔涔的眼睫毛微微顫抖,濕漉漉的眼神愈發迷離,元無憂愛極了他的反應和縱容,正欲向下,便被他摁住了作孽的爪子。


    他的嗓音已然低啞:


    “還未成親…不可繼續了…”


    “我也不想對我家小憨憨無媒苟合,可我自打聽你蓋頭下喊那一聲,骨頭都酥了,這世上我也就對你…這般饞你身子了。”


    高長恭咬人的心都有了:“……還不是你襲擊我!我平常都衣冠嚴整的,你饞什麽?!”


    倆人正在難舍難分之際,忽然聽見外麵有密密麻麻的腳步聲,還有人尖聲道:“哪來的女人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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