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鄭兩位姥姥到底是長輩,經的多見得多,更兼知曉這位遠房外孫女的脾氣,雖沒信她,也沒幫襯著高氏宗親的侄孫說話。


    元太姥隻是可憐外孫女兒,便上前拽住了紫裙姑娘冰涼的小手兒,順勢將人帶進懷裏,


    “孫兒別跟你表姐置氣,她就是那樣的性子。年近三十的閨女了還未成親,整日招貓逗狗、遛鳥耍蛐蛐兒的,說好聽些是京城女紈絝,等那強搶民男之時,就跟京城女惡霸一樣。”


    鄭太姥也道,“你表姐與孝瓘同歲,倆人自幼相識好開玩笑,這先來後到是沒辦法的事兒。”


    到底是自家人向著自家人,祖孫三代隻有勸外孫女放寬心的份兒,而就捶死了倆人有事。


    而鄭觀棋被長輩如此形容,也隻是轉了轉小指上的粉綠戒指,柳眉桃眼慵懶的附和著:


    “姥姥莫把外孫女說成洪水猛獸了,觀棋還想帶著表妹妹逛紅樓喝花酒,坐享齊人之福呢。”


    元無憂訕訕的從元太姥懷裏掙脫出來,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她被姥姥帶離了四侄子好幾步。


    這世間沒有哪個人是沒故事的,沒有男人沒個三兩段情緣,更別為難年近而立的高長恭了。


    倘若元無憂不是與他有婚約,倘若不是他這些天用純情矜持蒙蔽她,她不至於傷心、酸楚。


    可當她故作鎮定的望向高長恭時,正瞧見他緩緩放下了剛才舉在半空、衝她比劃的手。


    四目相投,黑金措彩的獠牙鬼麵上,他那雙黯然的黑潤鳳眸、忽而一掀長睫,流露出微光。


    男子忽然邁動步子,衝她走來,再次鼓起勇氣道:“我與觀棋姑姑秋毫無犯,玄女姑姑莫要因此…疏遠了我……”


    高長恭到底是高長恭,剛才落得那麽個失落、孤立無助的處境之下,還能因她一個眼神,又勇於再次嚐試自辯清白。


    元無憂哪還忍心疏離他?隻好頷首致意。


    表姐見狀隻是笑了,便要送走鄭太姥,說要留下幫表妹撮合好姻緣。


    鄭太姥是知道倆人過往的,憂心忡忡道,


    “不語兒啊,你也該放下了,人倆自有緣分…”


    元太姥則是暗戳戳拽了拽胞妹,連使眼色帶輕咳道,“既然孫兒們有話要說,咱們這兩把老骨頭就別亂摻合了。”


    鄭太姥點點頭,轉頭便吩咐門口的小廝,


    “把你們家姑姑送來的、參茸奇珍都抬進屋。”


    而後便是兩位太姥攜手攬腕往出走,三位晚輩齊刷刷躬身拜別,與此同時幾個頗有力氣的家奴小廝,也抬著紅木雕牡丹的盒子往屋裏進。


    沒了老祖宗攔著,四侄子再無忌憚的,湊到紫裙小表姑身旁,試探性的問她,


    “太姥姥不過是提醒你…我歲數老了些,年近三十而立了,姑姑便瞧不見我了?”


    高長恭那大高個子,跟一根梁柱似的,元無憂很難瞧不見。


    此時一同被提醒歲數“老”的,另一位年近三十的表姑暗自咬著後槽牙,眼眸微眯。


    鄭觀棋很難聽不出來,四侄子這是在明著嘲諷她。甚至不惜傷敵一千,自損一千二。


    但她此行的目的不止如此,方才也戲弄了倆人一番,便就此作罷,隻一拂大袖,邁步過去。


    “如此看來,最不禁逗的還是四侄子。見到你這個憨包悶葫蘆……也有開竅的時候,姑姑深感欣慰啊。”


    高長恭警惕地望著、走近前來的觀棋表姑,隻覺得她那身蛤粉白色襦裙妖邪刺眼,連笑吟吟的麵相,都暗藏著機關算計。


    可她隻把視線,落在他身側的紫裙姑娘身上,


    “聽聞你們兩個相處的十分熱鬧呢。一個出征迴來帶個妾室,一個豢養了白虜做麵首?”


    觀棋表姐那把珠玉聲聲、敲金擊石般的嗓子,脆滴滴如嬌音灌耳,光聽聲兒倒是娓娓動聽。


    她一提及這個,高長恭那雙銳亮黝黑的眸光、竟瞬間沉下去。


    “都是她養的,與我無關。”


    事關自身清譽,他忙不迭撇了個幹淨。


    元無憂卻並不在意那些,隻是詫異問:“這事兒都傳到鄴城了?”


    觀棋表姐擺手道,“非也,我隻是關心四侄子的新……”


    一聽她咬重“新”字,四侄子頓時鳳眸一提,掛著鬼麵盔機關的耳朵、都快立起來了!


    鬼麵男子的緊張和警惕之態,被鄭觀棋盡收眼底。她笑吟吟的朱唇輕啟,


    “新…姑姑的事,罷、了!”


    “……”


    高長恭默默抬起垂可及地的大袖,擋在小表姑麵前,雖沒說話,可那眼神和舉動,已經勝過了千言萬語。


    鄭觀棋懶得與他周旋,直接道:


    “你倆豢養的愛寵在何處?藏在偏屋廂房麽?聽見了這麽大動靜還不出來護主,隻怕那一男一女…是在給你倆織綠帽吧?”


    而後不待倆人分辨,她便吩咐剛放下箱子的幾個細瘦的男隨從,去廂房捉“奸”。


    ——於是攔也沒攔住,倆人便被提拎出來了。


    準確的說,是那幾個看似瘦弱的小廝,先臂力驚人地、將鬧鬧姑娘提拎出來;觀棋表姐又把鮮卑少年也給嚇出來的。


    戴了木質儺麵的白衣少年,三竄兩竄便甩開了要摘他麵具的鄭觀棋,直奔元無憂而來,又身形迅捷地躲到她身後,縮個脖兒把著她肩膀。


    而鬧鬧也換了一身水蘭色襦裙,此刻白著一張水嫩的俏臉,胡亂地喊著:


    “入室劫色啦!有人管沒人管啊?!”


    鄭觀棋到底是世家貴女,即便方才足下生風,鬢邊的金珠步搖也隻是微微晃動,鵝頸腰背時刻都挺直著,未曾亂了端莊大氣、優雅從容。


    當她手下的精瘦隨從,將喊聲淒慘的藍裙姑娘扔到自己麵前,又一腳踩在人後心窩時!


    她方才抬起刺繡了牡丹的大袖、拿蔥根玉指扶了扶鬢角的流蘇,眼神微斜,充滿蔑意的瞥了眼地上的女子。


    “聽聞有個滿門死絕,銷了戶籍的孤女,巧言令色跟了蘭陵王迴來,卻想拆散人倆鴛鴦,取而代之?”


    不等地上那女子答話,鄭觀棋又扭頭,衝元無憂說教道,


    “你喜歡就該強上,先宣誓主權,省得這幫狂蜂浪蝶認不清誰是天老爺,來撬你的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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