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高僧法師醞釀了半晌的斥責,隨後便如連珠子般吐出,在道德和教義層麵說她褻瀆神佛!


    可這姑娘不慌不忙、氣定神閑的在玄學方麵反駁,連理論帶拿法師舉例,聽得人一愣一愣。


    高延宗原本站倆人中間,想著攔一攔,聽了小姑姑這番話,卻默默往後退一步,心裏大駭:男人在她麵前穿不穿衣裳有區別嗎?她究竟是學醫的,還是學法術的啊?自己得離她遠點,隻怕讓她看一眼,懷沒懷孕都能診斷出來了。


    小姑姑慧眼透骨,將麻衣相術說得有理有據,哪怕她真有扁鵲之瞳、華佗醫術也保不準。


    大法師竟跟小姑姑對峙鬥法起來了!全場無不瞠目結舌,隻有高延宗敢硬著頭皮上前打岔。


    就在此時,瞥見不遠處的救星鄭太姥走過來,高延宗連忙喊一聲太姥姥!


    年近耄耋的世家老婦聲色渾厚,離挺老遠便笑著出聲:“不知龍燈法師竟提前來普渡眾生,老身還等著晚間法會,方能一見呢。”


    也不知太姥聽沒聽到小孫女所言,畢竟都不是好聽的話。但鄭太姥一來,兩方戛然斂起唇槍舌戰,恢複常態。


    龍燈法師更是邁著灑然的四方步,上前相迎。


    相距不剩幾步時,竟一眼瞧見太姥身邊,多了個滿臉癩皮的瘦挑少年。他白衫披發,縮在一位英武的錦袍男子身後,前麵那男人倒長得挺俊美,正是太姥今日的新寵麵首。


    安德王是認得這醜鬼的,那夜監牢裏,他可忘不了這小子又是威脅他,又聲稱與姑姑……思及至此,高延宗笑著發問,


    “太姥有子都珠玉在前,也會瞧上醜鬼麽?”


    太姥尚未吭聲,那位被戲謔稱“子都”的麵首便臉色僵然,疾聲解釋道:“安德王莫要打趣,這是玄女姑姑屋裏的奴仆,時方才非要跟來山上找姑姑的。”


    這小白虜奴一瞧見元姑娘,便顧不上了送他來的人,抬腿邁步,離了歪斜的奔元無憂過來。


    擦肩而過之際,龍燈法師一瞧他那張、映入眼簾的醜臉,登時蠶眉踢豎!


    “稟太姥娘娘!那日就是這個白虜奴!在溪邊盜采草藥,他受了鞭笞本該毀容患病,必死無疑,眼下竟活生生的,是經人治過了吧?”


    元無憂這才知,木蘭城跟老和尚是串通一氣?


    小姑娘聽完,隻將少年掖到自己身後,擺出一副護犢子的偏袒陣仗,“小石頭是個癡傻兒,心智不全但也未作惡事,我救活他帶在身邊,也是想尋個伴兒,既然藥山歸屬姥姥所有,孫兒隻懇請姥姥……莫要與我們計較錙銖。”


    鄭太姥點頭,“幾根草藥不值什麽價,老身怎會同孫兒計較呢。”


    人家當事人都沒說什麽,這大法師卻不依不饒的,一抬大袖,超太姥頂禮過後便話鋒一轉:


    “太姥娘娘疼惜孫女自是常理,但此人乃疫鬼災星,偷人草藥乃道德不正,鄭氏貴女怎能豢養這樣的賤奴?上梁不正則下梁歪,即便是那位坤道化緣來了,也得跟她要草藥錢。”


    道家稱男子為乾道,女子為坤道。


    這位鄭氏貴女,雖不知他口中的坤道是誰,但知道老和尚鐵了心叫板,不能說得理不饒人,也是個心胸狹隘之人。


    紅袍男子腰纏皮帶,在一旁瞧著也不敢吭聲。也不知這小姑姑哪來的氣勢,她所到之處便如一把鈍刀出鞘,鈍而亮,非得奪人目光不可。


    眼下一僧一凡誰也不肯相讓,字字誅心,滿臉疤痕的小姑娘卻氣定神閑,一雙在日光下猶如琥珀般通透的鳳眸,甚至不眨不轉。


    隻噙著溫和平靜的笑意,語氣淡然道:“法師難道在說我姥姥上梁不正麽?敢問您口中的坤道是哪位高人?便讓她來主持公道,評判這是不是公報私仇,欺負小石頭他人傻不會辯白。”


    原本沒多大點事兒,翻起舊賬來也就幾根草藥的事,白虜少年挨鞭笞丟了半條命,他如今的主子小姑姑也當眾訓斥了他,萬不可再偷盜,此事便小而化無。


    但龍燈法師被這小姑娘攪鬧了法台,自然心存不忿,給予戳個突破口宣泄。


    隨後聽鄭太姥一說,才知此地原來有個遊方女道士,今已年近花甲,以醫術高超聞名。此人無家無觀,隻每逢大疫災年才會懸壺濟世,雖滿口佛生無量天尊,但出了名的不戒酒色。


    元無憂跟這老和尚沒甚可說,見那和尚與太姥還有話說,便拉著小石頭而去。


    她走之時才發覺,方才要買藥的百姓,盡皆被驅趕至山下。高延宗更不知何時走的。


    她沿著溪邊,往山腳下的樹叢走,尋思帶小石頭找找地上,有無風從藥山吹出來的草藥苗,卻轉角又遇到了高延宗。


    安德王高延宗今日的穿著,頗為平易近人。


    他拿薄薄一層交領紅衫裹著腰身,被黑皮金狻猊的十尾蹀躞帶勒出細腰,被兩個衛兵簇擁。


    高延宗剛從地上掐起一根草,折腰挺直起身,便跟白衫姑娘對上了眼。


    他步履輕盈的邁腿過來,並未裝瞧不見,倒很熱絡的上前攀談,一雙桃花眼彎彎帶笑,


    “嘖,又遇到姑姑了。”


    高延宗想著找個話茬寒暄一番,下一眼才發現她身旁有個少年,正是方才鄭太姥身邊那位。被他瞧了一眼,便瑟縮著腦袋低頭往後躲。


    就跟自己要吃了他似的!多惹人憐惹他氣啊!


    “姑姑怎還未下山?這是你豢養的小奴麽?”


    高延宗仍舊是那副笑麵,桃花眼下臥蠶豐腴,語氣溫和,姿態禮貌,是即便他總戲謔別人,任誰也不會真往心裏去的程度。


    彼時他揮手行禮之際,卻露出了瑩白手腕上、的豔紅痂皮。


    元無憂瞬間警覺,一把抓住他手腕端詳,


    “你受傷了?難怪今日沒戴護腕。”


    觸手的肌膚滑嫩細膩,能感受到他腕下強有力的脈搏和體溫。養尊處優的高延宗,理應有這樣一具、堪比嬌生慣養的世家貴女的身體。


    隻是這結痂之處……她一眼便瞧出了,是取血後的傷疤,自己手腕上也有,雖淡化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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