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華鍾響,情勢危急,在整個上京城的惶恐中,該來的全都來了。


    正隆元年十二月一日,也是在天華鍾響的第三天,十萬倭寇臨上京,在北門外五裏安營!


    無兵可守,上京隻能在倭寇的叫囂下瑟瑟發抖。


    十二月二日,陸續有潰軍返迴上京,雖然這些軍兵士氣低落,好歹有了些防衛力量。


    可還沒容人放下心,蠻族武威天王便到了。


    三十萬大軍在南門紮營,軍帳綿延數裏,斥候探馬更是肆無忌憚,將整個上京周邊村落清空。


    翌日,大將舊部率十萬領殘軍迴到上京。


    出奇的是,蠻族人並沒阻攔,任由這些人入了上京城。


    就在朝臣疑惑蠻族目的時,東邊出現了高麗鐵騎。


    三十萬勾麗大軍到了!


    至此,上京城雖然有十餘萬可用之兵,卻被近八十萬大軍圍困。


    也是在同日,淨廠信鴿傳迴了一則消息。


    西番軍四十萬大軍進入秦州後,卻並未取道中州,而是繞道西山俯直奔上京,三日後便會兵臨上京城。


    這則消息讓朝臣們疑惑。


    西番大軍為何沒有順手滅了那反賊陸塵,難道兩者有了勾結?


    可中州城隻有三府糾結的數萬府兵,西番軍哪裏會看得上!


    想不通,他們也懶得想,兵臨城下,想辦法勸正隆求和才是正經。


    而正隆聽到這則消息,就更加糾結!


    是戰是逃,他一直未下決心,便是在等西番軍的動向,更在等陸塵麵對西番軍的所為。


    他希望,西番軍可以作為試金石,能試出陸塵的真實意圖。


    神雷滅反軍,折服敬王,若是再大發神威,或許能幹翻西番軍呢!


    就算沒有這麽神奇,隻是抵住西番軍的攻勢,那也是好的。


    至少這證明陸塵有本事,中州的作為隻是完成對他的承諾,在為他兜底。


    那樣一來,謀反的概率就小了很多,值得他賭一把。


    退一步講,若是陸塵都是在騙他,真的在謀反,也會被西番軍所滅。


    沒了中州反賊,他便能孤注一擲地向南突圍。


    可現在,西番軍的雜碎竟然選擇了繞路,實在讓他無所適從。


    就這樣,又過了一天,至十二月六日,正隆還在猶豫。


    一個更壞的消息悄然而至。


    大乾軍聖蕭南索幸不辱命,在蠻族東征西走,所向披靡,如入無人之境。


    蠻族已有十幾個部族被其屠戮,別說是人,牛羊牲畜都沒留活口。


    現正已經斷了整個蠻軍的糧草供給,正向蠻族最北腹地行去。


    不出十日,威武天王治下部族也將灰飛煙滅,到那時,百年內,大乾北疆再無邊患!


    這是蕭南索的奏報,很振奮人心,可整個朝會,全都如喪考妣。


    奏報上所說的十日是關鍵。


    朝臣和正隆都記得,上一封奏報中,蕭南索領兵入蠻族,是打算直搗黃龍,攻敵必救,令蠻族撤兵迴防的。


    可都過了近一個月,蠻族不急不慌地推進,根本就沒表現出被偷家的意思。


    這說明,蕭南索不但打的爽,保密工作也非常好。


    不但連蠻族補給線都沒有去襲擾,殺人後甚至還不忘毀屍滅跡呢。


    這特麽屁個攻敵必救,分明就是奔著滅族去的。


    更可惡的是,就剩十天了,你斷了人家糧草,準備明牌?


    可威武天王的大軍就算會飛,也趕不迴去!


    然後呢,這些憤怒的蠻族人會怎樣?


    有了滅族buf的加成,還和談你妹,屠了上京城都不足以泄憤!


    “該死的蕭南索,他竟然在說謊,這是欺君之罪!”


    “何止欺君,蠻軍兵臨城下,他這分明是火上澆油,陷上京於死地啊!”


    “包藏禍心的狗賊,此舉與謀反無異。”


    “陛下,蠻軍並沒有進犯,說明他們還並不知道,必須盡快有所行動,否則就晚了。”


    “和談,一定要和談,要什麽給什麽,隻要放咱們走就行,否則上京城必定雞犬不留。”


    “請陛下快些決斷,等蠻族人知道就晚了...”


    正隆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


    他知道,不能再猶豫了。


    蕭南索的一招背刺,和蠻族已是不死不休之局。


    滅族之下,蠻族絕不再理會與另外三族的盟約,誓必要亡了整個大乾。


    其他異族又怎會落於人後!


    亡國之局已成,該怎麽辦?


    “朕、朕要靜靜!”


    正隆失魂落魄地起身,徑直出了朝堂。


    他以為,自己已經有了必死的決心,不會再害怕。


    可事到臨頭,在得知這注定是一場亡國之戰,連半壁江山都不剩時,他還是繃不住了。


    不知不覺間,他來到了儲秀宮。


    花娘一如既往的溫情,讓他大腦放空。


    可發泄之後,愁腸再上心頭。


    他摟著花娘傾訴,說著當前形勢下的危局。


    花娘如小貓般趴在他懷中,靜靜聆聽,並不時伸手拂去他額頭的皺紋。


    直到入夜,他才起身。


    花娘溫柔如水,卻沒有給他任何意見,這讓他有些惆悵。


    同樣,他也為花娘的謹守本分而慶幸。


    辭別了花娘,他向著那個多日未去的仁壽宮而去。


    他雖然是個叛逆青年,可生死存亡之際,再叛逆的人也會想到父母。


    父親沒了,那就隻能見母後。


    哪怕再聽些嘮叨和訓斥,也是好的。


    他卻不知道,花娘的溫情在他踏出儲秀宮時,便徹底消失了。


    老太監也適時地出現,親手站在花娘身側,為她研墨。


    花娘運筆如飛,一刻鍾便寫滿了一整頁紙,疊好後裝進竹筒,交給了老太監。


    “此事甚重,務必今晚送出!”


    老太監鄭重點頭,匆匆出了儲秀宮,來到皇城後花園的一處水榭旁。


    他熟練地將竹筒置於水中,並暗中跟隨。


    見竹筒順水流出皇城,他尖起嗓子,發出幾聲夜梟的啼鳴。


    聽到皇城外響起的夜梟迴應,他才長舒一口氣,轉身向迴走。


    可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不遠處的水榭旁,有個黑影正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卻說正隆,他已經來到仁壽宮的門口。


    嗬斥了慌忙傳令的宮女,他徑直走了進去。


    可未過屏風,他便陡然停住腳步。


    因為他聽到了一個低沉而沙啞的男聲。


    這聲音他還很熟悉,正是首輔兼國丈,劉元甫。


    入夜時分,劉元甫竟然出現在太後寢宮,意欲何為?


    正隆額頭青筋瞬間暴起,就要闖進去,可下一瞬,對話內容猛地讓他身子一頓。


    “哀家確信,陸塵他絕沒有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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