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一瞬間,劉金臉上又恢複了標誌性的真誠笑容,從迷茫的發呆騷年,蛻變成了狡猾如狐的大內總管。


    甚至,站在正隆身後,他的笑容更賤了。


    看著跪在下首的鮑三,他想起了陸塵的問話。


    這人來自欽差隊伍,那麽,欽差的隊伍一定如魏忠義所說,出事了,還是了不得的大事!


    “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正隆打量著鮑三,皺眉問道。


    他心中有些失望。


    就一個乞丐,就算說出什麽驚天大事,也很難有說服力啊!


    若此人是一個瘋子,拖延時間怕是也有限,到時候李淳罡那廝一定會舊事重提,揪著陸塵不放的...


    隨著他的問話,鮑三臉色漸漸漲紅,接著便是眼睛,最後竟然有大顆淚珠滾落。


    而他沙啞的悲鳴也適時響起。


    “小的名叫鮑三,本是糧運司的小吏,十幾日前,隨主官陳慶為欽差大人賑災效力,驅使民夫車馬前往中原災區...”


    隨著他的訴說,正隆眼睛微亮。


    這人原來不是乞丐,而是一名小吏,這話就有分量很多呢。


    可下一瞬,他麵色劇變。


    賑災,那更是錢如是的隊伍,難道不是淨廠逼迫,而是真如魏忠義所說,錢如是謀反了?


    不隻是他,在場的所有大臣都皺眉,以李淳罡和範繼成為甚。


    兩人心中有不好的預感。


    若是錢如是不是被逼而反,那他們所有的說辭都不攻自破。


    “車隊開始還算正常,唯有一點不對,錢大人對沿途的流民不聞不問,隻顧著趕路,這不符合賑災收攏流民的朝規。”


    大乾賑災確有此項規定,而早在出發前,文華苑中,劉元甫和王成道就特意交待過,一定要收攏流民,千萬不能任其四散,徒生事端。


    兩人不由對視,隨即一同皺眉。


    “上官陳大人曾質疑過,欽差大人說糧草有限,必須全數送往災區,沿途流民朝堂自有安置。


    雖是如此說,可哪怕流民餓死在即,欽差也不施舍一粒米,委實令人心寒。


    我等不忍,卻礙於身份,無可奈何,隻能裝作不見,跟隨欽差大人繼續前行...”


    “車隊入了河間府,也就是三天前,欽差他突然下令夜行,且是進入一條小路,聲稱其可節省行程,更快趕往中州府。


    可小的常年壓糧,一直往返於江南和上京城,對道路非常熟悉,這條小路根本不是前往中州府,而是通往河秦道,最終趕往秦州!”


    說到這裏,憋屈的魏忠義終於挺起胸膛,他指著範繼成便說道。


    “聽見沒有,他緣何沒有收攏流民,而我淨廠的人還沒到,他為何轉向前往秦州?”


    意思不言自明,錢如是根本就是如同陸塵所說,早就存了借賑災逃跑的心思。


    範繼成麵白如紙,想反駁卻不知從何說起。


    而在他身側,李淳罡心中大叫不好。


    陸塵這似乎並不是在拖延時間,而是專為洗脫的有備而來,若是真如鮑三所說,那他說淨廠和陸塵勾結陷害的事,就徹底是無稽之談。


    正隆嗬斥了魏忠義一句,示意鮑三繼續。


    “小的把事情和上官陳大人說了,可押運的官軍是欽差欽點,上百家丁也是欽差的家仆,陳大人沒有輕舉妄動,依舊跟著前行。


    可沒過多久,十幾騎奔來,他們胸前刻著番字,似是為欽差而來。


    我等大喜過望,覺得世人多謬,淨廠明察秋毫,實乃忠君典範!”


    魏忠義狠狠地哼了一聲,高傲地仰起頭,似是要把所有的委屈都甩走。


    “可就是這群忠君典範,卻遭到了無情的殺戮,錢如是沒有問一句話,隻是冰冷的殺字出口,十幾人便全死了。


    他沒有停手,而是趁陳大人不備,將其一刀刺死,並謊稱是淨廠所為。


    再接著,黑夜中,小吏們紛紛遭了毒手,紛紛慘死。


    我恰好因為車馬調派,走在車隊最後,全程目睹這一幕,再也顧不得其他,立刻逃了出來,苦行三日,這才迴到上京!


    小的隻希望陛下嚴懲兇手,還淨廠和糧運司同僚們清白,吾皇聖明...”


    鮑三強忍著說完,接著便是長跪不起,卻肩膀抽動,壓抑地無聲痛哭!


    正隆眼睛紅了,氣憤地劇烈喘息。


    大臣們則麵色各異,王成道為首的幾人氣憤異常,劉元甫為首的莫名深思,範繼成一夥麵色蒼白,身形發顫。


    按照鮑三所說,沒有淨廠逼迫,狠辣出手殺掉同僚,錢如是無疑是在謀反,而且必定涉及敬王。


    可他們剛才還在為其鼓吹,還為此發動戰火,炮轟了淨廠。


    要是單純地對陣淨廠也好說,畢竟魏忠義雖然狠辣,卻還算講理,並沒有隨意迫害大臣。


    可戰火蔓延到了陸塵啊!


    敬王謀反,這和陸塵測算相和,那些攻擊陸塵的理由還有意義嗎?


    陸塵是誰,那是沒理都要說三分的,如此攻訐他,會甘心嗎?


    一語成讖,哪怕李淳罡說出花來,也沒卵用啊!


    範繼成惡狠狠地看向了李淳罡。


    他隻恨這人沒眼力見,瞎幾把攪和,讓陸塵當王爺去多好,如此害群之馬,當真是害己又害人!


    受到友軍的鄙視,這讓李淳罡很受傷,可這還沒完,魏忠義當然也不會放過他。


    汙蔑他可以,竟然還敢把陸塵捎帶上,這不是作死嗎?


    現在好了吧,以正隆對陸塵的寵信,這下看你如何收場?


    魏忠義滿臉鄙視,挺大個老太監竟然罕見地做了個鬼臉,硬是給李淳罡正破防了。


    竟比友軍的傷害還要強。


    而被他嘲諷的劉金,此刻也是一臉冷笑。


    怪不得他報信時,陸塵毫不擔心,原來早就做了準備。


    這下好了,錢如是意圖不軌,勾結敬王謀反,陸塵的丹道問天更是非常精準。


    如此反轉,原來全在陸塵的算計中。


    而且還提前安排了個乞丐?


    不對,或許不是提前,而是真實發生。


    可這也太巧了吧…


    正想著,正隆已經怒不可遏。


    隻見他猛地一拍桌椅,指著下麵的大臣就是一通罵。


    “天殺的,屠了朕幾十名官員,這就是你們說的為人忠厚?


    他竟然勾結敬王,反了朕啊!


    還有,朕的兄弟,大乾的塵王,為了大乾耗費五十年壽元,眼看著命不久矣,你們竟然還如此誣陷他?


    若是沒有鮑三及時來報,朕的兄弟就被你們說成騙子了!


    忠義之人被你們誣陷,卻甘心為反賊開脫,難道你們都和錢如是一夥的,全都要反了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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