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通諸界的集市之中,熙熙攘攘。


    吳山刀劍行的店主,正在向一個胡須茂盛的老頭子,推薦供在店裏正中心的那一柄大刀。


    “這把春秋大刀是用來自九界妖族的離塵石、銅場鐵壁的息壤為基礎,引動地火錘煉了七七四十九日才成就了一件刀胚,又到無淚之城取材,借了幹將莫邪的靈氣,才鑄造出來的。”


    “刀身大小變化靈通,小時可以如同繡花針,硬度堪比虎魄、鳳皇之類由鑄造的天神兵。”


    “好,老夫買了。”


    嶽天恩在“玄天集”之中閑逛了半個多時辰之後,終於選中了一把比較合眼緣的兵器。


    錢貨兩清之後,他將這把刀真的縮成了繡花針一般大小,刺在腰帶之上。


    這把刀的大小變化確實很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在變小的時候,重量不會發生改變。


    重量不變的情況下,物體越小穿透力越強。


    一百三十多斤的“一根針”,就算是放在一塊生鐵上,都得直接壓穿過去。


    好在嶽天恩的腰帶也不是凡品,他又把腰帶係緊了一些,隨即拿出自己的那塊令牌,點開了不久前接下的一樁生意。


    傳送的靈光一閃而過。


    ………………


    魚梁國。


    這是一個位於群島之上的國家。


    方圓三百餘裏的大澤,水色清碧,倒映著岸邊的一層層蘆葦,大澤之中的二十七個島嶼,就是魚梁國的全部領土。


    在相對偏遠的一座島嶼之上,既有飛簷酒樓,奢華客堂,也有舊黃的木質、竹質房屋,大片的聚集在一起,傍水而立,形成了高低起伏,遠近錯落有致的鎮子。


    用一些細麻繩紮著發髻,身穿短打的漁民,零零散散的在狹窄的街道之間走過。


    魚梁國百姓衣裳的形製,大多是從東邊的唐國傳過來的,鎮子上少數一些識字的人,也全都學的是唐國的文字。


    隻不過,與那些有閑心拜神拜佛的唐國子民不同。


    這裏的百姓路過正常僅有的一座簡陋佛寺之時,都視若無睹,隻有小孩子會在這裏找些牆壁上的空處,亂塗亂寫。


    說是寺,其實隻是一座剩下了三麵牆壁的小廟。


    寺中早已無人,連佛像都不知道被誰偷走了。


    不久之前,有兩個和尚來到這裏住下,那個做師父的大胖和尚,就拿木炭在其中一麵牆上,畫了一個歪歪扭扭的佛陀形象。


    連佛陀的嘴都是歪的。


    但師徒兩個拜得很虔誠。


    一篇經文念罷,小和尚嘴唇幹裂,不禁頓了頓。


    “師父,還有水嗎?”


    大胖和尚拿起旁邊的一個舊葫蘆,葫蘆口朝下等了半天,連一滴都沒滴下來,道:“沒了,你去到隔壁賣燒鵝的大娘家討點吧。”


    沒錯,這間小廟隔壁就是賣燒鵝的人家。


    燒鵝那油膩的味道,無日無夜的飄入佛門清靜之地,連那幾株殘香的氣味,都被蓋過去了。


    小和尚嗅了嗅鼻尖,臉色苦了下來:“他們現在都當我們是騙子,連水都不肯給我們喝了。”


    胖和尚滿不在乎地說道:“那你就到河邊去舀一點嘛,咱們這可是在魚梁國,五步就有一個池塘,十步就有一條河,難道還能渴死?”


    “那河裏的水,誰敢喝呀?”


    小和尚臉色更苦了,“這裏的人,家家戶戶都有除妖師的法器,把那法器放在鍋裏跟水一起煮開了才敢喝的。”


    “師父,你不是說我們要降妖伏魔,普渡眾生嗎,怎麽我們連一件法器都沒有的?”


    大胖和尚不樂意了:“誰說沒有,我不是早就把咱們佛門至高無上的降妖寶物,傳給你了嗎?”


    小和尚從懷裏掏出一本書來,默默低頭去看。


    書的封麵上,是五個工工整整的字體——《兒歌三百首》。


    雖然一本降妖寶典叫這個名字非常離譜,但小和尚從前其實並沒有懷疑過他師父說的話。


    直到不久之前,他們來到魚梁國,真的見到了一迴妖怪,小和尚勇敢的舉著這本書衝了上去,結果被那條大魚啪的一口口水噴迴來,差點淹死。


    書上的字跡被浸濕之後,重新風幹,都顯得有點扭曲、模糊了。


    小和尚就不太敢信了。


    “那……”小和尚問起另一件事來,“師父你不是說,那條大魚太兇殘了,要請更有德行的高僧來降服它,為此還拔了我一根頭發,可是我們在這裏念了幾天的經,頭發也不知道去哪了,還是沒見到有什麽高僧上門啊。”


    這小和尚頭頂光光的一片青皮,腦袋上隻剩下接近後頸的地方,有短短的金色發絲。


    原本有三根,現在隻剩下兩根了。


    胖和尚歎了口氣:“江流兒,你知不知道拜佛請人,最重要的是什麽?”


    “我知道。”


    小和尚自信滿滿道,“最重要的是,要有錢。”


    “佛經裏就記載過,有一個長者為了請佛祖到他那裏去講經,用黃金把一整個莊園的地麵都給鋪滿,佛祖就很高興的過去了。”


    胖和尚搖搖手指說道:“錯,是要有耐心。”


    “你想,要把一整個莊園,用金子鋪滿,那自然是要把金子削得越薄越好,然後再一片片的貼在地上,這個過程得花多長時間?”


    “我們才等了幾天,你就等不了了嗎?”


    小和尚有些羞愧,卻又忍不住追問道:“可是師父,我總是聽人說,很多年前佛祖菩薩就不迴應信徒了,以前那麽多信徒裏麵肯定有人比我更有耐心,既然他們都得不到迴應,我們隻在這裏拜佛,真的能有什麽高僧感受得到嗎?”


    胖和尚笑容滿麵,站起身來,一張胖臉從上方占滿了小和尚的視野,聲音渾厚的說道:“徒兒,這就是你最不平凡的地方啊。”


    “你腦後的這三根金毛,其實是三十三年前佛祖涅槃之時,送下人間的三片菩提葉。”


    “每一片菩提葉都可以溝通佛祖的力量,傳遞你的訴求,但有所求,必有迴應,你隻要有耐心,有誠心,真正的想要找人來幫忙,佛祖自然就會為你請來金剛力士、護法天神,幫你降妖伏魔。”


    小和尚仰著頭,眨了眨眼,驚訝道:“等等,師父你剛才是不是說佛祖涅槃了,我以前怎麽從來沒聽你說過。啊!佛祖都涅槃了還能派人來幫我們嗎?”


    “當然可以。”


    胖大和尚篤定的點頭,伸手往上指了指。


    這破廟連屋頂都是殘缺的,揚起頭來,能直接看到天空。


    “佛祖曾經說過,這世上不止一個天也不止一個地,諸多天地之間自然也不止一個佛祖,這個佛祖涅槃了,我們可以向其他佛祖叩求緣法。”


    “這三片菩提葉所代表的,並非是三十三年前的覺悟者,而是三次叩請他世之佛的機會。”


    小和尚覺得自己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但好像對現在的情況也沒什麽幫助,知道的秘密再多也不能止渴呀。


    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道:“那是不是把這兩根也拔了,請來的幫手就能更多,更早過來呢?”


    大胖和尚連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小心翼翼的讓那隻手離開了後腦,順便拍了一下小和尚的腦袋。


    “緣分緣分,緣分豈能強求。你有多大的心,用多大的緣法,這裏也隻能用一根,過猶不及呀。”


    小和尚沒話說了。


    一大一小兩個和尚坐在寺廟裏,陽光透過殘破的屋頂照下來,原本太陽在東邊,漸漸到了西邊。


    這座島上的人早上不敢出來,中午也隻有零散的行人,隻有傍晚的時候才能熱鬧一些。


    外麵百姓言語的聲音喧嚷起來,隔壁的燒鵝香味越來越濃,更有其他食物的味道,遙遙傳來。


    大胖和尚站起身來,搓了搓手:“嘿,徒兒你待在這裏,我去給你借點水。”


    小和尚的嘴唇已經幹的粘在了一起,幹裂的紋理之下透出隱約的血色,張了張嘴,沒能張開,隻好點點頭。


    大胖和尚就出門去了。


    少頃,破廟裏麵靈光一閃,小和尚下意識的用手擋著臉,從指縫裏看過去。


    一個高大威武的身影,出現在他麵前,擋住了牆壁上所畫歪嘴的佛像。


    “就是你以金葉為函,送入神域,請四宇十方之至尊、至善淨土釋迦如來,調派神通力士,助你除妖?”


    這個人說話的聲音其實不高,但好像震得屋頂的破瓦片嘩嘩作響,靠近牆壁的地方,有大量的灰塵墜落。


    小和尚連忙站起,往後退了兩步,終於能看清那個人的外貌。


    那是一個非常有魄力的老人,茂盛的胡須像是兩把拂塵上下攢簇在一起,垂落到接近腹部的位置。


    那些富有光澤的頭發,中間很粗的一股,在頭頂用金環束起,像是狼尾般翹起一段距離,然後才向背後垂落,但兩側仍有大量的發絲,披在肩膀上。


    他的發須皆是灰白,身上的衣服也是灰白,一件材質粗糙、觀感厚重的交領長袍,雙袖寬大,腰間的純黑腰帶纏過數匝,結打在右側,雙腳上穿著布鞋。


    “是、是我。”


    小和尚有點結巴,張開嘴的時候,感受到嘴唇傳來刺痛,興奮的說道,“我叫江流兒,法號玄奘,是我和師父請你來的。”


    老人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一卷金色的卷軸,打開對比了一下上麵的名字,點頭道:“是這個名字,你師父法號叫僧伽吧。”


    江流兒連連點頭,補充道:“不過這幾年他總是說自己出家之前姓何,讓別人叫他何大師。”


    “嗯,那就沒錯了,老夫嶽天恩,領如來法旨,特來相助。”


    嶽天恩把那金色卷軸遞給了江流兒,順手一翻,取出一瓶水來。


    “你嘴唇怎麽都幹的出血了,先喝些水吧。”


    江流兒抱住卷軸,看見水,急匆匆的抓了過來,但這瓶水卻不是用塞子塞的,他用力拔了兩下,靈機一動,試著旋鈕,果然把瓶蓋扭下來了。


    “咕嚕咕嚕咕嚕咕嚕……這水……好甜……”


    他幾口喝光之後,舔了舔唇,又看向嶽天恩。


    嶽天恩翻出一個大瓶裝的果汁。


    小和尚眼睛一亮。


    “噸噸噸……”


    嶽天恩看他喝的那麽高興,不禁露出微笑,同時也有些疑惑。


    他本來以為能送信到神域的師徒,該有不凡的實力。


    畢竟神域那邊剛經曆一場大劫,百廢待興,釋迦如來脫不開身,甚至要特地請方雲漢調動人手相助。


    足以說明這師徒兩個的來曆很不簡單。


    然而眼前這個小和尚,看起來隻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雖然生得虎頭虎腦,很是可愛,卻仿佛隻是肉體凡胎。


    嶽天恩打量了一下這間破廟的環境,等江流兒喝的有點撐了,才問道:“你師父呢?”


    江流兒吸溜了一下唇邊的甜意,捧著還剩下小半瓶的果汁說道:“師父去借水……”


    他話未說完,外麵就傳來打罵的聲音。


    “死胖子,你偷燒鵝不算,還要偷酒,給老娘停下。”


    一個胖大的身影從破廟門前跑過,後麵跟著一個手持菜刀的潑辣婦人。


    路邊的百姓都看笑話似的,駐足圍觀。


    “那個……就是我師父。”


    江流兒臉上頓時紅了,卻又非常擔心。


    兩刻鍾之後,臉上有點淤青的胖和尚坐迴了破廟裏麵。


    他偷吃的東西,嶽天恩已經照價賠償。u看書 uukans


    此時破廟之中放了一張毛毯,毯子上擺好了一盤盤的食物。


    有些是嶽天恩剛才在外麵順手買的,有些是他乾坤袋裏儲存的食物。


    江流兒沒能吃下太多,有八成都被胖和尚風卷殘雲的吃了個幹淨。


    “好幾年了,終於又安安穩穩的吃了一頓飽飯。”


    吃飽喝足,胖和尚臉上帶著止不住的笑。


    嶽天恩說道:“切入正題吧,你們想要降服的妖怪在哪裏?”


    胖和尚說道:“我們遇見的那隻妖怪是一條大魚,就在這片魚梁大澤之中,不過那隻妖怪晚上一般不會出現,我們要等到清晨的時候。”


    嶽天恩問道:“那妖怪會定時的襲擊這座島嶼?”


    胖和尚頜首,正要再說什麽,外麵忽然傳來一陣飄渺的歌聲。


    那歌聲剛開始的時候,單薄低淺,似乎僅僅是一位幽怨女子的獨吟,及至半刻,卻有越來越多吟唱的聲音,匯聚到其中。


    歌聲起於大澤之間,婉轉動聽,空靈悠遠,傳播的愈發廣泛。


    魚梁國二十七座島嶼周圍,都有唿應。


    中天一片無情月,銀紗籠罩在幽藍的水麵上,曼妙的女體人身而魚尾,出墨在水波之間,盤踞於礁石,橫臥在沙灘上。


    她們或泣或歌,驅散了二十七島上空的雲彩,群星皆隱,月光愈盛。


    嶽天恩從小破廟中走出。


    狹街遠去,空無一人,這座小島之上,家家門戶緊閉。


    他能聽到無數恐懼與顫抖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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