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嫉劍爐。


    是一座高達七丈,二十多米的大鐵爐,看起來,幾乎像是一座形狀奇異的宮殿。


    這座爐子,位於一片荒土平原之間,周遭本是寸草不生,連泥土都呈現出一種近似於鐵鏽的顏色。


    鐵爐周圍三百米以內,插滿了各式各樣的長劍。


    這些都是來自劍宗和拜劍山莊,多年以來積存的,被遺棄的劍。


    有些是因為鑄造的過程中出現紕漏,鑄造出的成品不合人用,但是材料和工藝上,又有一些難以複製的獨到之處,所以就被束之高閣。


    還有一些,則是因為在江湖上闖蕩一段時間之後,失去了自己原本的主人,就被劍宗專門訓練出來的一批拾劍人尋迴。


    有風吹過的時候,一些較為纖長的劍刃,就在風中發出嗚嗚之聲,猶如鬼物的悲鳴,將這一片荒野的氛圍,帶入了近似於墳塚的狀態。


    這也是劍宗鑄劍秘法中的一環,名為“塚宰”。


    當初劍宗為了鑄就真正的絕世好劍,所施用的秘法,不下於四十九種。


    其餘四十八個環節,雖然不像這些棄劍一樣,處於肉眼可見的環境之中。


    但淬火、煉水、爐泥、劍模,等等等等,每一個隱秘的環節所付出的代價,都不下於這一萬兩千柄寶劍所代表的價值,甚至猶有過之。


    而在這片棄劍之地的外圍,是十年以來把守此處的劍宗弟子及鑄劍師,所住的一些屋舍。


    劍宗門人,大多癡心於劍,願意守在這裏的,更屬於其中的精銳,不在乎平時的生活享受。


    所以那些隻是用尋常竹木製作成的屋子,經過十年的風霜,已經顯得有些簡陋,而在這一片屋子的更外圍。


    便是劍宗為這次“開爐大會”特意建造的賓客住所。


    一丈見方的碩大石材,被從遙遠的地方運過來,一塊一塊的嵌入荒土之中,夯成地基。


    地基之上,豎起名貴的木料,手法最巧妙的匠人,在一個月的時間裏,就構建起了一片宮殿群似的建築。


    宮閣樓宇,起起伏伏,長廊相連,環繞如圓,將整個棄劍之地,囊括其中。


    然後又有無數新鮮珍稀的食材,被運入這一片宮殿群裏,等待著供給賓客們的三餐飲食。


    在這一個月裏麵,劍宗在這片地方所花費的銀錢,已經不下於三百萬兩雪花紋銀。


    這樣的一筆巨資,即使是放在蘇杭之地,如果歸於一家的話,也勉勉強強可以稱得上有“半城之富”。


    但對於整個劍宗來說,也隻是九牛一毛,不值一哂。


    神州大地上,當前有四大巨頭。


    劍宗是從西南之地起勢,橫跨沙漠,西域諸國名義上都臣服於這一宗門,甚至就連遙遠的波斯,也供奉著劍宗的一係長老。


    天下會則是雄踞著整個天山山脈,又跨海而去,與羅刹國等海外國度也有所接觸。


    無雙城的勢力範圍雖然要小不少,但是核心層麵的武力水準,比之前二者,也不遑多讓。


    這三大勢力麾下,都是有武將,也有文臣,各項事務都能處理的井井有條,隻不過沒有采取正式的官名罷了。


    他們的幫規、城規、宗門法度,權威之處不下於朝廷律法,在他們的統轄範圍內,賑災、賦稅等等,也都是由他們自己處理。


    中原皇朝的勢力比之百年前,其實不但沒有縮減,反而有所擴張,但也不過是與這三者持平。


    海外、荒漠彼端的諸多國度,雖然在武功上沒有太多值得在意的地方,但是物資非常豐富,富庶之處,不下於中原膏腴之地。


    近百年來,神州大地上的武道爭伐,太過劇烈,不知道多少人懷著寧為雞頭、不做鳳尾的想法,憑著一身武功遠渡而去,散布蒼天之下,四海之外。


    有這些人作為先行者,到了最近這些年裏,神州四大巨頭,通過遠航貿易帶來的利潤,簡直可以說是金山銀山,揮霍不盡。


    在這樣的一個時代,真正帶領劍宗從人手稀少的隱世宗門,發展到這種顯赫程度的,正是劍慧、破軍,這對父子。


    當年,劍慧武功有成,按照劍宗曆代的規矩,出門行走武林,看看世間有沒有少年英才,可以吸收到劍宗之中。


    然後,他就遇上了年方十六,劍壓中原十大門派的無名,更駭然發現,無名不但執掌千古神兵英雄劍,還對劍宗至高絕學“萬劍歸宗”,了如指掌。


    而除了無名之外,當時的中原十大門派,任何一派,都有不下於劍慧的高手。


    來自隱世劍宗的傲氣,麵對那樣的一個武林,不到兩個月的時間,就被磨得分毫不存了。


    驚異、不甘之後,劍慧終於認識到,大須彌為這個武林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變革,他所造成的影響,遠不是從前那些,每隔幾十年就會湧現的江湖英才、武林梟雄,可以比擬的。


    劍宗如果再遵循從前隱世流傳的路子,執掌天下劍道之牛耳的美譽,隻怕很快就要從劍宗之中被奪走,整個宗派都淪落成三流的小派門。


    於是他積極與無名結交,百般懇切,終究換得無名在劍宗掛了一個客卿的名頭,然後請無名隨他迴轉劍宗,壓服了劍宗的一些老頑固,大收門徒,向外開拓。


    可惜,劍慧本人武學天資不夠,到五十歲的時候,在改良劍宗武學的過程中走火入魔,當場身亡。


    客卿無名,無心俗物,就隻在客廳前麵加了“太上”二字。


    劍宗宗主之位,便傳給了劍慧的兒子,破軍。


    到今時今日,劍宗譽滿乾坤,破軍,也已經不再青春了。


    棄劍之地的外圍。


    破軍拔劍自照。


    光滑如鏡的劍身,照出了他額頭旁邊斑白的發絲,也照出了他那一雙猶如暗夜之中、海潮起伏的目光。


    “宗主。”


    雪緣來到破軍身後,“第一邪皇、第三豬皇,也已經到了,他們身邊還跟了一人,年紀不大,但我有些看不透。”


    嗆!


    破軍一甩手,長劍刺入地下,對雪緣所說的,隻是微微點頭,沒有太過在意,道:“七百一十三張請柬,還有多少人沒到?”


    “中原皇朝,天下會,無雙城,我們的太上客卿,還有……”


    雪緣停頓了一下,“天哭殿。隻差這些人了。”


    “嗬!”破軍哼笑了一聲,道,“這幾方,都是自恃身份,隻怕是要到十五那一天,才會抵達。”


    雪緣又說道:“另外,當時第一邪皇他們都在醉仙居中,眾目睽睽之下,我就順勢將這一次,十五開爐的消息,散出去了。”


    破軍說道:“也好,那些人雖然來了也沒什麽用,但是讓他們來裝飾一下這場盛典的邊角處,倒也不錯,等到絕世好劍這件事情塵埃落定,他們也可以更快的在江湖上傳揚一些事跡,叫我劍宗的名聲更上一層樓。”


    他目光掃過遠處宴客廳堂所在,偏見邊角處一座小樓的時候,道,“對了,你去見過雲兒了嗎?”


    聽到這話,雪緣妙目之中的神采,好像都變得亮了幾分,有些急切地說道:“夫君已經來了嗎?”


    破軍氣質暗沉的臉上,流露出幾分由衷的慈和笑意,道:“怎麽,這麽急著去見雲兒啊,也對,畢竟你們已經……”


    “哈哈哈哈!”他笑道,“二十多天不曾相見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這可就是快七十年相思了呀。”


    雪緣麵露羞色的垂下眼簾,說道:“宗主!”


    破軍難得的享受了一番調笑晚輩的樂趣,笑著搖了搖頭。


    其實雪緣的年紀,或許要比破軍還大不少。


    這個女子,也是出身於一個隱世宗門——搜神宮。


    那個門派之中,有移天神訣,滅世魔身,兩門神功,修成之後,可以長生不死。


    所以雪緣年紀雖然不小,卻青春常駐,而且,她一直被搜神宮主人嚴密掌控著,心性也與尋常少女相仿。


    當年破軍的大徒兒,因緣既會,流落江湖之時,與雪緣結識,兩情相悅,搜神宮的主人,卻想要利用破軍的大徒兒。


    當時劍宗尋上門去,夷滅搜神宮,將這一對小情侶解救出來,不久之後,就安排他們完婚,恩愛至今。


    “雲兒是昨晚到的,現在應該也已經休息好了,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吧。”


    破軍帶著雪緣,去到那個較為偏僻孤立的小樓之中。


    這個小樓,無論是高度、覆蓋麵積、所用的材料,在周圍的殿廳走廊映襯之下,都顯得平平無奇。


    然而越是靠近這座小樓,就越是感覺到一種昏沉的氣息。


    那並非是一般人太過勞累時,頭腦心胸之間的沉悶,而是給人一種非常廣袤浩大的感覺。


    仿佛孤身一人行走在萬裏荒漠之間,仰頭看去,烏雲漫天,黑色的蒼穹,蕩蕩欲潰。


    今日本是天光晴好,日照萬方,光明一片,目下無遺。


    可就在靠近了這座小樓的時候,雪緣再抬頭看天,就一點顯眼的光明也尋找不到。


    隻有暗淡的穹蒼,靜默的懸掛在那裏。


    不過就算是這樣深沉如夜,黯然如雲的異常氣場,對雪緣來說,卻像是來到了最安心的地方。


    她毫不遲疑地推開了小樓的門戶。


    樓中空空蕩蕩,幾乎可以說是徒有四壁,半點桌椅用具也無,隻有最內側的一麵牆上,掛了一幅字。


    一個“劍”字。


    樓內隻有一人,肩背寬闊,身姿魁梧,長發微卷,一條黑色披風垂落地麵,背對門口。


    十五歲由養父送入劍宗,十六歲拜入破軍門下,十七歲踏入江湖道,三年內,破水寨三十七,匪幫四十六。


    弱冠之年,挑戰西域第一高手藍月宗主,一掌毀無相破元氣,一劍破七逆寒天劫,三招斬之。


    ——劍宗首徒,步驚雲。


    ………………


    平原之上,雕刻著五爪金龍的一輛華貴馬車,在百餘名甲士的簇擁之下,向著劍爐的方向,緩緩駛去。


    忽然,一個奇怪的影子,投射在這馬車旁邊。


    那仿佛是一隻蜘蛛,但是,比整輛馬車還要高上不知幾倍的蜘蛛,未免有些驚世駭俗。


    一部分甲士戒備的往那邊看了一會兒,臉上卻沒有露出多麽出奇、震驚的神情。


    他們知道那個“大蜘蛛”是什麽東西。


    來自天下會的,天劫戰車。


    天劫戰車與金龍馬車向著同一個方向前進,但一快一慢,很快擦肩而過。


    馬車繼續緩緩前行,不久,又遇到了一群身披鬥篷的怪人。


    他們身處在這風沙滾滾的黃土平原之上,卻穿著潔白的鬥篷,臉上也戴著白玉所製的麵具,麵具上,在眼角的位置,用紅墨描繪出兩行血淚。


    此是天空殿的統一裝束。


    這群人所過之處,滾滾黃沙,聲勢更大,溫熱的氣流,在他們走出很遠之後,還會留在原地,卷起地上的塵土。


    另一個方向上,烈馬奔騰。


    馬上的騎手衣袂翻飛,每個人的袖角,都繡著無雙城的印記。


    ………………


    劍宗的待客廳堂之間,七百多人,有正有邪,但無一不是有一定地位、名望的高手。


    他們有的三五成群,敬酒交談,言語之中,雖然大多都是對於神嫉劍爐的關注,但偶爾的一兩句話,可能就足以敲定彼此勢力之間,價值上萬兩白銀的交易。


    也有人獨身靜坐,或走在長廊之間。


    一處處牆外角落,總不乏有殺意爭鋒,然而在這裏的所有人,都要顧著劍宗的麵子,沒有任何一個人,會選擇在這裏直接分個生死。


    倏地風動。


    冥冥之中,這裏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幾股強大的氣勢,正在匯聚。


    那樣的氣場,不僅僅是武功所能夠培養出來的,更有他們所肩負的運勢,隻言片語影響萬眾生民的權勢。


    一座座大廳、高樓之間,總有人踏出門來,將目光寄望到遠方。


    還有兩天,才到十五。


    這個時候,那幾股龐然的氣勢,隻是剛剛進入到他們彼此感應的範圍。


    有人無意之間的一迴眸,突然背脊之上汗毛倒豎,感覺自己好像落入了某種兇險萬分的地盤。


    這個感覺,一閃即逝,但受邀來此的眾多高手之中,至少有三十個人,不分先後地受到了影響,險些當場失態,亮出兵刃來。


    “嗯?”


    進入此間之後,來者不拒,已經喝了數十杯酒的第一邪皇,輕咦一聲,看向劍宗給他們三人安排的那一棟樓。


    ………………


    【人物模板:項羽。


    獨斷文武封諸國,逆行九幽駭閻羅。霸王者,喑惡叱吒,萬靈皆廢!


    主要能力:紫雷七擊。


    當前能力進度:0。


    注:能力進度達到百分之百後,可於三天內自主選擇時間返迴主世界,或三天期滿,強製遣返】


    能力進度:0,5%,10%,17%……


    明亮的陽光透過紙窗,斜斜照入。


    窗上的木格圖案,落在方雲漢的身上。


    隨著他對《紫雷七擊》的參悟,能力模板上的進度,u看書ww.uuahu正在不斷的跳躍向前。


    以他現在的修為境界,即使是紫雷刀法這類,傳說中由仙人創造的武學,粗略看過一遍之後,也能直接把握到幾分刀法中的根本意境。


    幾乎是在片刻之間,方雲漢就已經明白了這門刀法的前六招該如何施展,隻在第七招上,還有些阻礙。


    但是,即使武學方麵的參悟,如此迅捷,最後這個能力進度,也還是停留在30%,不能再進。


    “西楚霸王啊!”


    方雲漢暫緩了對於這門刀法的分析,活動著脖子,放鬆了一下精神,“怎麽不是在秦時明月的那個世界,給我這個模板呢?”


    “哦,對了,世界背景不同。”


    “天子傳奇係列中,風雪盜金人,提刀斬祖龍的霸王,可不是那個項小羽,放到秦時明月的話,未免太欺負人了。”


    他站起身來,推門走出,調整著自身的功法。


    《靈台方寸山》的元氣,逐步的向著紫雷刀法的特性轉變。


    當初粉身碎骨、滴血重生之後,十陽聖火與肉身心脈衝突的問題已經被他解決。


    以十陽境界和北冥重生為主體,靈台方寸山的第二層,《天日溟滄篇章》,也就應運而生。


    但是聖火的力量太過極端,即使是現在的方雲漢,也不好,一下子將所有的聖火,都轉化成其他屬性。


    他從容不迫的持續著這個過程,走向最熱鬧的一處大廳,心中升起期待的設問。


    “不過,就算是這個世界,又有誰,能來支撐起赤帝子的戲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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