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高起,山林之間都被照的一清二楚,綠的更綠,紅的更紅,懸崖之下的雲霧卻是終年不散的,被山間的風吹卷著,在貼近懸崖邊緣的地方翻動。


    一步步後退的方雲漢感受到身後那股潮濕的時候,就知道已經不能再退。


    可是他不想退,範長安這個時候卻定要他退了。


    原本混合了移魂大法的九陰神爪還不夠,範長安在方雲漢距離懸崖邊緣僅餘區區五步的時候,驟然一振雙袖,身體如同陀螺一般旋轉起來。


    那一身狂舞錦衣,竟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分為九,仿佛九個穿著相同衣袍的人影螺旋而至。


    這一下,四周的氣流極致暴亂,相互碰撞,方雲漢不但眼睛無法分辨誰真誰假,連耳力,也已在亂流之中失效。


    範長安還沒有真正攻擊過來,那九條身影共同構築出來的一道狂風,就好像一麵無形的牆壁,對著方雲漢平推而至。


    螺旋九影,罡氣隨身,天風過處,無處可逃。


    九陰真經之中,近戰挪移身法的絕巔妙用,罡氣罩體,螺旋之間也可絞殺對手,攻防一體,幾可奪盡武林之中三教九流,一切輕功身法的風采。


    懸崖之間翻攪的雲霧,被這崖上忽然而起的一陣激流狂風,吹出了一道筆直的空缺。


    方雲漢臉皮被吹的抖動不休,兩腳虛浮,幾乎都要離地,周圍的小石子、斷草葉、甚至連遠處飛濺過來的血珠,也被這九影之風卷入,猶如即將吞沒孤舟的亂雨狂浪。


    形形色色,紛紛擾擾,從方雲漢身邊飛掠而去,落入懸崖雲霧之中。


    方雲漢額頭上的汗珠,剛一從毛孔中滲出來就被吹幹,耳朵和腋下都被吹的冰涼,雖然仍在不停地揮拳攻擊,卻好像打中了一根根旋轉的鐵柱,所有的力量都劃到了別處,根本無法阻止對方的靠近。


    他感覺自己身前身後,好像分成了兩片天地,身前是鋪天蓋地的殺伐,粉身碎骨的狂流,喧囂無邊,無一寸容身之地,身後則是清靜空無,了卻萬事的寂然。


    這兩片天地,隻差了一步,隻差了一擊。


    九條身影已經聚攏到了他觸手可及的地方,可是雙拳打過去,無論是劈打、橫掃還是直擊,都始終打不到確切的物體,隻能被勁風拉扯著雙臂,更加破壞重心平衡。


    方雲漢的左腳不由自主的又往後退了一步,這一腳踩出去,腳後跟已經踩到了空處。


    九道螺旋的身影,恰在此刻,同時探爪。


    方雲漢的重心向後移,左腳踩著的那一小塊石頭開始鬆動,嘎嘣的聲響通過身體的傳遞,把危險的境況最直接的反應到大腦之中。


    還退?


    進也是死,退也是死。


    天下少年如雄鷹猛虎,隻有迎擊風雨而亡,哪有藏於塵埃腐朽。


    方雲漢心中一股不能不發的意氣急衝,主氣之督脈陡然一震,生死之間的抉擇令心髒狂跳,血液加速,主血之任脈,與之唿應。


    任督既通,八脈俱通,四肢百骸無不勁力通透,方雲漢眼中精神匯聚,仿佛棲息了兩盞小小的燈火,將欲向後傾倒的身體,奮力向前一衝,左手虛按胸口,右臂以最大的幅度揮擊出去。


    這一拳,仿佛匯聚了方雲漢全身的質量,鑄就最沉重銳利的拳鋒,作長空一刺,乾坤一擲!


    螺旋九影形成的空氣亂流,在這一拳貫穿之後瞬間潰散,變成無害的疾風。


    就好像幾十根布條,形成了最錯綜複雜的繩結,卻被正中紅心的一擊直接擊斷,繩結自解。


    連帶著裹在狂風之中的其他八條身影也迅速淡化,消失。


    那隻拳頭正中範長安的九陰神爪,範長安隻覺得這次交手,對方傳遞過來的內力,如同精煉過的鋼杵,幾乎要搗散他的經脈,身體飄退出去十幾步方止。


    拳、爪碰撞產生的一圈氣浪,在懸崖的雲霧襯托之下顯出了更清晰的軌跡,如同水麵的半片波紋蕩開。


    方雲漢這一拳擊出之後,身體也要向後倒退,他卻立刻翻轉軀體,用旋轉化消慣性,頭下腳上,雙手刺入地麵,抵消了一大半的慣性勢能之後,雙手臂彎一彈,身體再次翻轉,雙足落地。


    他眼中如同燈火的那一點微弱光芒,在再次抬頭的時候,顯得格外刺眼。


    那就是他一以貫之的信念。


    他的信念是什麽?


    生死上走一遍,想通了之後,也很簡單。


    不是今生知道身患絕症之後,六年病痛折磨,想要安天順命,死於府中的那份屈從。


    而是前世,在那個似乎已經有些遙遠的前世之時,在技術高速發展的時代成長起來,小時就能看遠天圖景,長大了更能倚仗工具之便利,走過山河大地,上天入海,懷古詠今的探索之誌。


    或許到了三十歲之後,這份探索之誌,會多出對家的眷戀和向往,會有一部分鬥誌轉變,化作追求安穩美好生活的奮鬥。


    但他前世沒活到三十歲。


    他今生才十八。


    那迴顧一生事,就一言以蔽之——闖!


    哼笑一聲,方雲漢甩掉了手上的血珠汙泥,繃緊手臂肌肉,令傷口不再出血,uu看書.ukanshu 對著範長安招招手。


    “喂,再來!”


    範長安眼尾挑起。他能夠感覺到這個少年身上發生了什麽巨大的變化。


    說實話,這種變化很不武學。


    範長安也算是見多識廣,他練的本來就是九陰真經這種高深武功,手底下那些高手,有一大半是被他打敗折服的,至於那些死在他手上的,更多了去了。


    所以他深知,各家各派的武功,無論是內力還是招式都需要成年累月的磨練,從來沒聽說過腦子裏一頓悟,突然就功力大升的事情。


    但是比起常識,範長安更加相信自己的感覺。


    如果說對麵這個少年本來隻是一頭可以戲弄的大象,那現在,這隻大象就插上了翅膀。還想殺他,必是一個絕大的挑戰。


    於是,範長安調整著唿吸,壓下了可能幹擾他發揮的怒火,讓殺意更堅定,思維更清晰。


    方雲漢看著對方身上鼓蕩的衣物伏下來,一招再出的時候,忽然笑著張開雙臂,往後倒了下去。


    這一翻身,直接就落下了懸崖,雲霧渺渺,不見了蹤影。


    飛撲而來的範長安,亦完全料想不到對方這一應變,好在他此時排除了怒火幹擾,出招暗合道家宗旨,必有三分餘地,輕易就停在了懸崖邊緣,未曾一同摔落。


    隻是前衝慣性,仍然讓範長安上半身往懸崖外晃了一下。


    就在這稍縱即逝的一霎,懸崖之下的雲霧中,一腿向天,勾上崖來,一蹬一掃,就讓範長安身體失衡,猝不及防的也對著懸崖下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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