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程咬金快到了傷兵營時,隻見好幾個將士正在搭建帳篷,快好了,有人等不及讓他們搭好,把一個包紮好的傷兵抬了進去,又快速的離開了。


    周圍還有至少十幾個這樣的帳篷,程咬金隨便挑了一個走進去,裏麵密密麻麻的躺了十幾個人,有人沒了腿,正在無意識的呻吟著,劇烈的疼痛讓他陷入了昏迷。


    有些包得像粽子一樣,沒有絲毫動靜,包紮的繃帶正慢慢的往外滲著血,看來情況不是很好,再這麽下去,他是看不到太陽了。


    但還是有不少睜開明亮的眼睛看著程咬金,甚至還能笑著與程咬金打招唿。


    頂層的壞脾氣一般隻對高層或者中層,這是一定的,對底層他們平時還是很和善的,程咬金也不例外。


    “辛苦了諸位!你們都是我大唐的英雄!你們好好養傷,剩下的,交給我們!而且你們的功勞我一定給你們記上!陛下不會忘了你們!”程咬金鄭重的說道。


    看著因為他幾句話激動不已的傷兵,程咬金決定先不急著去找楊帆,他得挨個慰問一下這幫弟兄。


    以往的每次戰後,他都不敢靠近傷兵營,但每次都不得不靠近,但那已經是幾天後,該死的不該死的都死的差不多了,命大的也早從這裏離開了,剩下一幫等死的,因為醫療條件落後,傷口惡化了。


    中醫是有神醫沒錯,可是啊!那種有本事的神醫早就被權貴壟斷了,怎麽會出現在軍營之中?


    程咬金一連看了幾個傷兵帳篷,情況比之前的好太多了,起碼表麵上看就是如此,沒那麽髒,那麽惡臭,也沒有幾個因為失血過多的傷兵,互相擁抱取暖,而是蓋上被子正在安眠。


    隨著程咬金繼續往裏麵走,場麵就越混亂,等待救治的傷兵就越多。


    “兄弟,別閉眼啊,侯爺馬上處理好,就要到你了!”


    “水燒好沒有!墨跡啥!快點!”


    “針線呢!淦!你給我幹嘛,穿好它啊!”


    “哦哦!…”


    “……”


    程咬金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蹲在地上給傷兵檢查傷口,可程咬金一時間叫不出來名字。


    “大人!救救我兄弟吧!他快沒氣了啊!救救他吧!”一個漢子圍著她苦苦央求。


    “內髒壞了,我們也沒辦法,對不起。”一個嬌滴滴又帶著疲憊的聲音從她嘴裏蹦了出來,讓程咬金想了起來,這正是楊帆當初買迴來的那批人嗎。


    楊帆也是沒得辦法,說好的讓程咬金帶過來一些學生,可青島那邊也缺人,莊子的學生都有各自的崗位,把他們抽走不說亂了套,可也會大大拖了工程進度。


    這才讓他想起還有一幫女學生,這時候大唐還沒那麽開放,女子還是沒能走進莊子裏的重要崗位,正在邊緣打醬油,幫她們的男同學打打下手,出出主意。


    而且,這次的任務,女孩子明顯比男的更合適,所以他就把幾十個女孩子帶過來了。


    看著楊八就要去看下一個傷兵,這漢子急了,一把拉住她說道:“站住!你就看一眼,都沒包紮,怎麽知道我兄弟沒救啦!你給老子救他!”


    對這樣的情況,楊八已經有些習慣了,耐心的說:“家主說了,重傷現在沒辦法治了,抬進入隻會浪費時間,耽誤其他人的最佳治療時間,我們也隻能優先救治不太重的,對於他,我隻能說對不起!啊!疼!放手!你弄疼我拉!”


    “你個庸醫!老子…哎呦!”


    關鍵時刻程咬金看不下去了,出手解救了楊八,嘴裏說道:“混賬!小姑娘繼續忙你的,程五,你看著點這幫小姑娘,別讓她們受欺負咯!”


    “諾!”程五大聲應道,吸引了再場所有人的目光。


    這漢子見了程咬金,不管不顧的爬過來拉住程咬金的衣角說道:“大帥啊!我兄弟陣斬八首啊,可是立了大功,你不能不管他啊。”


    程咬金看了一眼躺地上生死不知的漢子,楊八的話他也聽見了,可他也不忍心,也不能說讓他放棄的話,也開不了後門,隻能說道:“你先照顧你兄弟,我去看看怎麽迴事!”


    程咬金繼續往前走,很快就看到了兩排傷兵,正躺在地上等著別人施救,這傷兵的隊伍還在不斷的加長,隊伍的盡頭是三座大帳篷,不斷的有人被抬進去,也不斷的有人被抬出來。


    不少人還在一旁奔走,抬熱水,抬繃帶,微風輕輕掀起門簾,程咬金看到裏麵還有人穿針線,也有人在臨時搭建的手術台上忙活著。


    程咬金也沒停留,走進去一看,帳篷內,擺放著六台手術台,這帳篷的火把明顯比其他地方的多,幾乎每把火把旁還掛著鏡子,鏡子反射著火把的亮光,照向各個手術台,顯得這裏的環境格外亮了些。


    隻見楊帆這把手放在一個將士的胸膛上,上下按著,幾下後停了下來,旁邊的助手捏住了將士的鼻子,深吸一口氣,對著將士的口親了下去。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高麗人是損失慘重,可唐軍也付出了慘重的代價,一千多人連眼前這麽簡陋的醫療條件都沒能享受得到,命隕當場,還有兩千多掛彩的。


    楊帆覺得他站一旁看著別人拚命,又躲在一旁享受他們拚命帶來的福祉,這讓他良心很過意不去,所以去傷兵營看看能為他們做點什麽。


    可沒想到看到讓他怒火直衝天靈蓋的一幕,女學生們給排擠到一旁,所謂的軍醫正在救治人。


    他們把受傷的將士,都不用抬上手術台,不!甚至他們沒有手術台的概念,當傷者抬了進來,他們從一旁的麻袋掏出一把不知名的粉末,按在將士的傷口上,不管傷口的大小,甚至有些傷口他們都不去理會,更別說清理傷口了!


    就拿出了看不清顏色的繃帶,上一任使用者的痕跡,那怕在昏暗火把亮光中,楊帆都可以清晰可見,他們匆匆包紮好後,明明傷口還在流血,他們就大言不慚的說:好了沒事了!


    他們特麽的就不是物理救治,是tn的心理醫生!


    楊帆再也受不了了,冷著臉上去叫他們跟著學,他不想動手,因為這些手藝很可能是別人祖傳的,可能是他祖先命硬,這麽折騰都沒死,然後戰場上的漢子也命硬,給他的心理安慰救了不少人,楊帆很確定,這軍醫的操作完全是怕別人死得不夠快!


    開始他們還都不服氣,哪有人拿針線縫肉的,還浪費時間給他們擦傷口,涼水還不行?還浪費好酒去擦他們,這是犯罪!


    當楊帆按著後世的急救方法當場救迴一人的時候,他們服氣了,可他們暫時沒有上手的機會了,隻能為別人打下手。


    因為有八個膽子大的女學生幫忙救治傷兵,其他人則分散去查探,區分重傷的,跟快死亡的。


    傷的不致命,他們都不會來這鬼地方,都是隨便趴地上抓把土按上去完事,就是這麽簡單粗暴!


    隨著時間的推移,送來的傷者越來越多,楊帆也顧不了許多,在場的有一個算一個,包括軍醫,都得上去救治,累了就出去查看傷員,哪怕這樣,救治的速度遠遠趕不上送來的速度!


    楊帆看著這老頭搖了搖頭,他的手正放在將士的鼻子,楊帆把耳朵貼在他的胸腔,聽不到半點動靜,眼前這將士已經永遠的閉上了眼。


    楊帆一屁股坐在地上,心底不由得湧現出一縷哀傷,鼻子酸酸的,他不記得這是第幾列了,這明明沒受多大的傷,不過失血過多而已,輸血就好了,可這麽簡單的事他這裏也沒有這條件!


    不說輸血,他連正經的藥都沒有,能不用那粉末他就盡量不用,出血量太多他也沒辦法,死馬當活馬醫的給將士們撒上。


    該死的落後條件把他這拿扳手修理發動機的手,逼到手術台上,哪怕正顫抖著,楊帆也自信比這些軍醫強太多了!多縫幾人後他的手也變得穩襠了!


    楊帆征征的站起身,長時間的集中注意力讓他精神恍惚,看啥都好像格著一層霧,他現在已經不能勝任手術台了。


    老軍醫招唿著早已等候的將士,讓他把逝去的袍澤抬走,抬上需要救治的弟兄!


    他朝著眼中最亮的地方走去,那是帳篷門的方向,初起的朝陽從簾子縫透了進來,楊帆掀開簾子走了出去,哪怕火紅的朝陽,也能灼燒他的眼睛,讓他不由自主的閉上了雙眼。


    睜眼時,數不清充滿對生命渴望的眼神盯著他,這不比太陽熾目多了?


    在濟郡,他與戴順侃侃而談時,楊帆對這場戰爭充滿了期盼,希望它能帶給自己想要的;在青島與程咬金高談闊論時,他對這場戰爭還是依舊看好,還為自己竊取他人的智慧而沾沾自喜;哪怕到了這裏,他也覺得他無所不能,能處理一切問題,沒覺得有任何問題。


    而今一條條鮮活的生命從他眼底下逝去,他們是多少家庭的頂梁柱?有是多少深閨的夢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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