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隨著孫承宗走到後麵,兩個人分賓主落座,熊廷弼再一次提起了自己的疑問,對孫承宗道:“大人,遼東改製剛剛完成,士卒也大多是新募而來,很多事情還沒有理順,現在出兵是不是不妥啊?”


    熊廷弼想不明白為什麽,現如今雖然建奴出兵西北,看起來後方空虛,是個出兵的好機會。可是打鐵還需自身硬,熊廷弼十分的清楚,自己這邊一點也不硬。外麵十幾萬人馬,雖然看起來聲勢雄壯,可是戰力如何還有待商榷啊!


    苦笑著搖了搖頭,無奈的看了一眼熊廷弼,孫承宗沉聲道:“飛百,今年一年光遼東的軍費開支就差不多五百萬兩白銀,可以說是曆史之最了。雖然是新軍初建,花費自然要多些,可是你也要明白,這些可都是皇上內庫的錢啊!”


    聽了孫承宗的話,熊廷弼皺起了眉頭,對於守城打仗,熊廷弼自認為不輸給誰。可是遇到其他的事情,熊廷弼隻能是一籌莫展,看著孫承宗道:“大人,下官和大人共事已久,大人應該在知道下官為人!”


    看著一臉茫然的熊廷弼,孫承宗知道自己把話說深了,沉吟了片刻,問道:“飛百,遼東有今日之局麵,你說依靠的是什麽?”


    沒想到孫承宗會把話題扯到這裏,熊廷弼知道孫承宗既然這麽說,那就是一定有深意的。低著頭想了想,道:“自然是大人運籌帷幄,掌控乾坤!”


    擺了擺手,孫承宗打斷了熊廷弼的話,道:“老夫縱使有天大的才能,也隻能是在京城不得誌,遼東能有今日依靠的全是皇上。皇上任命老夫為首輔,將老夫放到遼東,可以說是用心良苦。更難得是皇上對老夫的無與倫比的信任,朝中之所以反對之聲不高,那是因為遼東之地花的是皇上內庫的銀子!”


    在這一點熊廷弼在自然是深有感觸,自己當初被擒拿進京,如果不是皇上恐怕自己在也別想出來了。似乎知道孫承宗想要說什麽了,熊廷弼略微遲疑著問道:“大人,難道是京城裏麵有所非議?”


    輕輕點了點頭,孫承宗無奈的到:“皇上雖然沒有提及,老夫也能知道一些,況且這些也是早就在預料之中的事情。朝中不太平,皇上需要一場大勝震懾群臣,老夫需要一場大勝,告訴世人老夫沒有白花皇上的銀子。”


    “話雖然是這麽說,可是如果一旦有什麽閃失,皇上和大人心血可就白費了!”熊廷弼眉頭微蹙,臉上帶著濃濃的憂慮,遼東的剛剛有所好轉,他真的不希望再有什麽紕漏。


    緩緩的站起身子,略微有些蒼老的身軀忽然煥發出勇往直前的氣勢,孫承宗目光看向外麵,道:“老夫矢誌平定邊塞,蕩平建奴和韃子,今日終於有了機會,自然不會放過。俗話說的好打鐵還需自身硬,可是如果我們打得不是鐵,而是木頭?”


    深深地舒了一口氣,熊廷弼也站起身子,道:“大人說的對,想當初孤軍守城,下官也沒有絲毫畏懼。現如今遼東帶甲二十萬,居然心生畏懼,實在是不該。如果連建奴主力不在之戰都打不贏,又談何犁庭掃穴!”


    笑著點了點頭,孫承宗意氣風發的道:“這才是我認識的熊廷弼!建奴囂張至極,認為我們不敢出城一戰,這次我就讓他們付出代價!”


    “下官願為大人前驅!”熊廷弼躬身施禮,臉上居然帶著些許狂熱,身子都在顫抖。


    走到熊廷弼的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孫承宗笑著說道:“快去準備吧!封侯拜相就在今日了!”


    當天下午,一支兩萬人的騎兵便離開了沈陽城,他們就是去支援遵化盧象升一行人。第二天一早,大軍便拔營起債,巨大的孫子棋隨風飄揚。


    遼東的人馬出發了,京城的人馬已經離開三天了,一切都已經展開,等待就是最後的決戰。


    紫禁城裏這幾日氣氛很是壓抑,天啟皇帝的心情似乎不好,責罰了幾個太監宮女,一時間宮裏的人全都小心翼翼的。此時天啟皇帝正皺著眉頭站在地圖的前麵,臉上帶著幾分擔憂的看著地圖,在他的身後則是內閣次輔劉一璟。


    劉一璟此時跪在地上,低著頭,看不清臉上的表情。見天啟皇帝不搭理自己,劉一璟從袖子裏拿出一份奏折,高高的舉過頭頂,語氣恭敬的道:“皇上,臣年老體衰,不適合在為皇上效力,這是臣的告老奏折。”


    仿佛沒有聽到劉一璟的話,天啟皇帝依舊蹙著眉頭看著地圖,大殿裏的氣氛似乎跌到了冰點。一邊的王承恩看到這一幕,連忙招唿太監宮女出去。


    聽著宮殿的大門慢慢的關上了,天啟皇帝慢慢的轉過身子,聲音嚴肅的道:“把你的奏折收起來,你這是在逼迫朕嗎?”


    “皇上,老臣不敢!臣確實年歲已高,是在不能為皇上盡心盡力!”劉一璟將奏折放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道。


    玩味的笑了笑,天啟皇帝慢慢的走迴到龍書案的後麵,不帶一絲煙火氣的道:“現在朕在對外用兵,朝野上下一片忙綠,在這個時候,朕的大學士想的不是如何為朕分憂,反而是如何請辭。”看了一眼劉一璟,天啟皇帝的聲音頓時冷了下來,道:“劉愛卿,你來告訴朕,這是為什麽?”


    “皇上!”劉一璟一個頭磕在地上,臉上掛著淚珠,身子都在顫抖,可是卻一句話都不說。


    緩緩的點了點頭,天啟皇帝歎了口氣,對一邊的王承恩道:“給劉愛卿搬一個錦墩,年紀這麽大了身子也不好。”


    “謝皇上!”劉一璟心裏是十五個調桶打水,七上八下。他實在不知道天啟皇帝是怎麽想的,他也不想請辭,不過這是一種政治上的方式,自己已經出招了,那就要看天啟皇帝怎麽接招了。


    略微沉吟了一下,天啟皇帝臉上略帶著嘲諷說道:“外麵對朕的風評不怎麽好,朕知道。自從朕登基以來,很多人便說朕不守規矩,如果不是提前掃除一些人,恐怕此時耳根子也不會如此清靜。”


    “皇上勵精圖治,這都是有目共睹的,無論是勵誌還是邊功,皇上都是中心之主!”劉一璟連忙說道,這個時候不能有絲毫的遲疑,也不能有絲毫的含糊。


    似乎沒有聽到劉一璟的話,天啟皇帝沉聲道:“孫承宗是朕的老師,內閣的首輔大學士,手裏還掌著兵權。很多人朕給孫承宗的權力太大了,恐怕將來會有陳橋之禍,不知道劉愛卿怎麽想?”


    天啟皇帝目光直直的盯著劉一璟,眼中帶著濃濃的審視,右手放到了一側厚厚的奏折上,等待著劉一璟的迴答。


    “皇上,臣不知道其他人怎麽想,可是臣心裏卻很清楚,皇上乃是英明睿智,孫大人更是能力超凡,可以說是大明開國以來少有的。雖然孫大人掛著內閣首付的職銜,可是從來沒有過問過內閣的事情,以花甲之年奔波在邊塞之地,臣心中除了感佩,再也不知道說什麽了!”劉一璟此時的麵容很是嚴肅,目光和天啟皇帝對視著,聲音也是無比的堅定。


    點了點頭,天啟皇帝臉上頓時覺得有些欣慰,道:“當初朕清洗朝堂,很多人都離開了,知道為什麽朕沒有讓你走嗎?”


    劉一璟緩緩的搖了搖頭,這件事情他一直都在想,可是怎麽也想不明白。自己雖然和遼東的案子沒有牽扯,可是天啟皇帝也沒什麽離不開自己的理由。


    “你是孫愛卿保下來的,他和朕說你是幹事情的人,他到遼東之後,內閣可以給你數理,他很放心。孫愛卿還和朕說,必要的時候可以把你扶正,讓你做內閣首輔大學士。”天啟皇帝一臉的緬懷,似乎這些話真的是孫承宗說的一樣。


    愣愣的坐在那裏,劉一璟實在是沒想到,不過天啟皇帝沒有理由狂自己。


    沒有在意劉一璟的神色,天啟皇帝接著道:“事實證明孫大人是對的,劉愛卿兢兢業業,做的非常好,朕的心裏很高興。朕知道這次的事情不是你做得,把心放在肚子裏。”


    “臣感激涕零,必將為陛下肝腦塗地!”連忙跪倒在地,劉一璟老淚縱橫,天啟皇帝繞了一個大圈子撫慰自己,正是因為沒有懷疑自己,消除自己的疑心,劉一璟自然能體會天啟皇帝的心思。


    笑著走下龍書案,天啟皇帝將劉一璟攙扶了起來,聲音輕緩的說道:“好好幹,將來一定可以名垂青史,朕需要你,大明也需要你!”


    天啟皇帝這兩句話讓劉一璟說不出話來了,嘴唇顫抖著,可是就是發不出聲音。


    一點也不著急,天啟皇帝靜靜的等待著劉一璟恢複過來,臉上也一直掛著笑容,眼中卻帶著冰冷的殺機。在天啟皇帝一直放在後麵的右手上,一本奏折被緊緊的捏在手裏,上麵寫著:劾內閣首輔大學士孫承宗不法疏!在龍書案的右側,有很多這樣的奏折,最上麵的是:劾薊遼總督孫承宗通敵疏!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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