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年的蔣妤還是個剛入行的小新人, 被委以重任, 對於能跟著節目組遠赴德國現場采訪運動賽事受寵若驚。


    她親眼看見向朝陽在世界技巧錦標賽上輕巧奪冠,站在領獎台上,鮮花和掌聲,獎牌與名譽, 所有目光注視在他身上,滿目榮耀的背後, 國旗徐徐升起,二十出頭的毛頭小子熱淚盈眶, 跟著伴奏吟唱著國歌。


    那時的意氣風發,完全與現在坐在蔣妤麵前躑躅不安的模樣大相庭徑。


    “你剛才說, 你爸病了?現在還好嗎?”


    向朝陽臉上笑意散了不少, “就、就那樣吧, 這麽多年了,一直都不見好,我也沒啥用, 沒能力給我爸去大醫院治療。”


    親人有病,自己卻有心無力,是最悲哀的事情。


    “你以前得了不少的獎,難道國家和政府沒有給你相應的獎金?”


    “給了, 02年我拿冠軍的時候,國家獎勵了幾萬塊錢, 可是全都用在我治腿和給我爸治病上了。”


    “幾萬?”蔣妤不由得蹙眉。


    年代太過久遠, 蔣妤並不記得當時向朝陽獲獎後國家獎勵的金額, 但上輩子,蔣妤記得國家對於各項運動的獎勵,頗為豐厚,甚至獎勵別墅與豪車,遠不止向朝陽說的幾萬。


    “那你之後有什麽打算嗎?”


    “還能有什麽打算,我就想著多掙點錢,給我爸治病,”說到這,向朝陽似是難以啟齒,“蔣主播,實不相瞞,我其實想……想把金牌給賣了。”


    蔣妤驚訝,“賣了?”


    向朝陽點頭,“我爸的病不太好,都拖了好幾年了,醫生說,再拖下去,恐怕……”


    這個社會,旱的旱死澇得澇死,對於向朝陽想賣掉金牌的想法,蔣妤無權置喙,如若不是走投無路,向朝陽也不會萌生出想賣掉代表自己榮譽與輝煌的獎章的想法。


    “那你找到賣家了嗎?”


    向朝陽搖頭,苦惱道:“沒,有點難。”


    蔣妤組織語言,將今天來的目的與向朝陽和盤托出,“朝陽,今天我來找你,除了想感謝你昨天救我兒子之外,還有件事想問問你,你願不願意上我的節目當嘉賓?”


    “嘉賓?”


    蔣妤點頭,“你有沒有看過《真相周刊》?”


    “啊……”向朝陽木然楞了片刻,腦子似乎停止運轉似得,雙眼發直,而後反應過來,連連點頭,“看過看過,每一期我都看了!”


    蔣妤將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那你肯定知道這個節目的播出模式,實話實說,下期的節目選題,我想以你的身份背景,做一期節目,你願意嗎?”


    向朝陽看著蔣妤遞過來的名片,沒有接,眉心緊擰,麵容苦惱,似乎有什麽難辦的地方。


    “你有難處嗎?”


    向朝陽猶豫片刻後說:“蔣主播,我……我覺得,我沒什麽可以上節目的能力,是我自己的原因,我文化水平低,所以……所以……”


    “所以什麽?”


    向朝陽小心翼翼地問:“我上節目,會不會給國家抹黑?”


    坐在蔣妤身邊的蔣蹊抬頭說道:“叔叔是大英雄!怎麽會抹黑呢?”


    蔣妤笑著揉了揉蔣蹊的腦袋,“是啊,你是大英雄,怎麽會給國家抹黑?”


    這個為國家賺取了榮譽的男人,從萬人追捧到如今的落魄,第一件事想的,卻是自己會不會給國家抹黑。


    向朝陽還有顧慮,雖然接過了名片,卻依然吞吞吐吐,“蔣主播,這件事,您讓我考慮考慮,行嗎?”


    蔣妤沒有過多的逼迫他,給他時間考慮。


    “沒問題,如果你考慮好了,隨時打我電話聯係我。”


    向朝陽點頭,“我會的。”


    話說完,也沒什麽多說的,蔣妤起身告辭,她牽著蔣蹊站在店外,看著餐廳內穿梭在客人間忙碌的向朝陽,五味雜陳。


    她記得當年向朝陽奪冠後,媒體爭相報道,深度挖掘向朝陽這些年的運動曆程。


    從小被選拔,經曆各種封閉式訓練,日複一日高強度的訓練對身體有著不可挽迴的傷害。


    雖然向朝陽掩飾的很好,可是蔣妤還是看出他的右腿走路時,略有些不自然。


    餘熱褪去,鮮花和掌聲銷聲匿跡,留給向朝陽的,除了一生的病痛之外,隻有那幾枚象征著過往榮譽的獎牌。


    走投無路之下,唯有將曾經的獎牌賣掉,才能挽救自己父親的生命。


    蔣蹊仰著頭望著蔣妤,嘟嘴問道:“媽媽,叔叔他那麽厲害,為什麽要當一個服務員呢?”


    蔣妤蹲下來平視著蔣蹊,糾正他的話,“小蹊,這話不對,厲害的人為什麽不可以當服務員呢?想想看,如果不是像叔叔這麽厲害的人當服務員,昨天你可就受傷了。”


    蔣蹊歪著頭想了一會,有一絲費解,“厲害的人為什麽要當服務員呢?他可以去當超人拯救世界呀!”


    “叔叔是在拯救世界呀,他隻是躲在這裏,保護大家。正是因為有像叔叔這麽厲害的人在,所以才保護了小蹊,小蹊不要小看任何一個職業哦,說不定還會有更厲害的人在。”


    蔣蹊似懂非懂的點頭,一雙眼睛亮得驚人,“我知道!以後等小蹊長大了,小蹊也要當一個厲害的人!”


    蔣妤欣慰地摸著小蹊的腦袋,“好,媽媽等小蹊長大,成為一個厲害的人!”


    ***


    翌日,蔣妤將這期節目的選題上報,臭著一張臉的陳文洲臉色終於緩和了些,繼上期節目之後,第一次正麵誇讚了蔣妤,“這個選題還不錯,去做吧。”


    蔣妤笑道:“老師還在生氣?”


    陳文洲將文件往桌上一扔,作勢又要發火。


    “老師,您就別生氣了,我下次會注意的。”


    陳文洲沉沉唿了口氣,“你能記住這次教訓是最好,下次如果再犯諸如此類的錯誤,那就等著《真相周刊》停播整改吧!”


    “您放心,我記住了。”


    在蔣妤的連連保證中,陳文洲這才放過了她。


    從陳副主任辦公室出來,迴節目組的路上,偶遇到的電視台同事見著她,個個流露出很是令蔣妤費解的表情。


    有惋惜,同情,憐憫的情緒在。


    蔣妤不明所以。


    迴到節目組,全節目組員工同樣是以惋惜,同情,憐憫的情緒望著她。


    蔣妤不由得皺眉,“怎麽了?”


    陶蓁蓁眼睛紅了大圈,上來就給了蔣妤一個大大的擁抱,語氣哽咽,“蔣妤姐……”


    蔣妤難得的被陶蓁蓁這模樣笑出了聲,推開熊抱住自己的人,上下打量著她,“到底怎麽了?一個個像中了邪似得。”


    陶蓁蓁將手機遞給蔣妤看。


    手機屏幕上是一則視頻,視頻中的內容是前天她帶蔣蹊去遊樂園玩時,在冷飲店裏,和蔣蹊說有關於許薄蘇的事情。


    然而沒想到的是,當時與蔣蹊談的那一番話,被隔壁桌的人拍攝了下來。


    隔著玻璃,店外是其樂融融的父母帶著孩子在廣場上喂鴿子,兒子坐在爸爸的肩頭,在白鴿群裏笑著追趕。


    兩人在視頻中清晰可見,說的話清晰可聞。


    蔣妤沉默著將視頻看完,而後將手機遞還給陶蓁蓁,沒有對視頻內容有過多的點評,隻是說:“別太關注我的事,這些都是小事而已,不值得你們花費太多的精力去關心,今天我帶來了咱們下期節目的選題,半小時後節目組全體工作人員會議室開會。”


    她自己也沒想到自己在飲品店說的一番話,竟然還會被人錄下來並傳播到網上。


    迴到辦公室後的蔣妤在微博上搜索著那則偷拍的視頻,視頻所配文字,字裏行間全是對蔣妤所謂的前夫的不滿與斥責,而這視頻,經過網友關注與轉發,以及有人剪輯了《真相周刊》第一期的節目內容,關聯這個視頻之後,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微博上大多全是為蔣妤發聲討伐前夫的。


    聲勢浩大,許薄蘇的身份自然而然的也被挖了出來。


    “天!想不到許xx竟然是個這麽渣的人,妻子懷孕了就離婚,還是個男人嗎?!”


    “渣男算什麽男人!要我說,許xx這種人品,就不該坐到那個位置上,能力不好可以培養,人品不好,沒得救!”


    “蔣妤小姐姐好可憐,寶寶太可愛太懂事了!姐姐抱抱親親~”


    “哎真的心疼,這麽小的孩子說不要爸爸,也不知道許xx看到這個視頻什麽感受,作為一個父親,真是失敗透頂!”


    “寶寶真是懂事得讓人心疼,不過這麽懂事的孩子,長大以後肯定很棒!絕對不會像他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


    “很奇怪,蔣主播這麽優秀的一個人,當初和許xx結婚後,許xx為什麽要在蔣妤懷孕的時候離婚?而蔣妤也答應了,以蔣妤的性格來看,肯定是發生了令她無法接受的事情,難道……小三?”


    “樓上 1,說不定真是小三!求大神扒馬!”


    但這信息與留言沒在網上掛多久,便被刪除。


    許薄蘇如今還是身居要職的公職人員,沒有下台,就不能有如此大規模的□□。


    蔣妤料想,那則視頻,應該也不會存在太長時間,畢竟這事對許薄蘇的名譽與人品有極大的影響。


    果不其然,半個小時後,視頻顯示,已被刪除。


    蔣妤關上網頁,起身到辦公區域內,高聲道:“大家會議室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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