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湘音又去加班了,倪青將冰箱上的便條撕下來,抬手往上一彈,將便條扔進垃圾桶,照例撈了包方便麵煮了填肚子,隨後帶著滿身調料味的迴了房間做作業。


    原以為按著以往的經驗,唐湘音迴來至少也得晚上八九點,結果這天黑完沒多久就聽到了外麵傳來的動靜。


    倪青走出去看了眼,唐湘音正在玄關換鞋。


    “今天這麽早?”她說。


    唐湘音隨手將包放在櫃子上:“你外婆病了,我得過去一趟。”


    倪青跟著她走去主臥:“是哪裏不舒服?”


    “說是渾身沒力氣,頭暈。”


    倪青說:“外公沒在家?”


    “嗯。”唐湘音從衣櫃中拿出一套衣服:“你早點睡,不用等我,迴來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


    倪青點了點頭:“外公是不是又去賭了?”


    “小孩別管。”唐湘音出來,擼了把她的腦袋,“走了,你鎖好門。”


    等唐湘音沒人影了,倪青依舊在原地站著,她迴想自己往前的十幾年人生,家庭分崩離析,房子被迫售賣,四處看人臉色到不堪騷擾搬到這邊的過程。


    她不太理解唐湘音,因為那個老頭弄沒了他們和美的家庭,輸沒了他們的房子,輸掉了他們的生活,可到最後唐湘音隻用一句“老人僅剩的愛好”將一切不堪給抹殺掉。


    倪青覺得這是愚孝,賭博是可以跟毒品並駕齊驅的存在,她完全不認為這隻是一個愛好這麽簡單。


    唐湘音當晚什麽時候迴來的,倪青並不清楚,第二天起床,她已經在廚房忙碌。


    麵對麵坐下吃早餐時,倪青將自己的看法委婉的說了一遍。


    唐湘音一臉的雲淡風輕,絲毫不為她的話所動搖,她一直是個豁達的女人,同時也是個比較想得開的女人。


    在現狀慘不忍睹的狀況下,她選擇了一個積極向上的認命方式。


    她沒辦法讓一個十幾歲的孩子去感同身受一個三四十歲被生活操的麵目全非的女人的心態,隻能自己在心中建起一個堅固的堡壘,背著這個殼去過一種得過且過的日子。


    唐湘音說:“你媽我這輩子反正就這樣了,以後就靠你過的爽快了。”


    倪青說:“敷衍。”


    “呦!”唐湘音誇張的喊了聲,“你居然還能聽出來敷衍,可以呀,聽力漸長!”


    飯後她拎了包又準備去上班,晚上什麽時候迴又是一個未知數,倪青隻能跟著下去超市買自己吃的速食。


    天很籃,零星飄著點薄薄的雲。


    倪青突然發現,該躺平任生活操的時候,真是一點都不可能站著。


    進了樓道,這裏沒有電梯,黑洞洞的直上直下,樓梯平台堆著生活垃圾,每層相對的防盜門上貼了一堆的小廣告。


    她們住五樓,上麵還有一層,是單身公寓,自去年住戶搬走空到了現在。


    今天傳出了一點動靜,倪青意外的抬頭。


    正好有人下來,是個瘦高的中年男人,兩人目光一撞,倪青很快轉開頭直接進了門。


    第二天沒事幹,倪青不想在家呆著,背著書包去了趟公園。


    這個公園年紀不小了,門口的值班室粉嫩的底色都被風蝕成了灰白,平時很少人來,現在的時間點早鍛煉已經結束,人就更少了。


    倪青進去的時候裏麵靜悄悄的,要不是還有大量的綠色植被,跟徹底荒廢別無二致。


    她挑了一個背靠大樹的石椅,在密集的樹冠遮蓋下拿出一個練習冊開始今天的任務。


    有嘰喳的鳥叫,沿路的車鳴,還有風穿過枝葉的聲響。


    倪青抓耳撓腮,摳書頁,轉水筆,一時靜不下心,好不容易靜下來又被突然出現的人聲給攪黃了。


    她扭頭望出去,進來的是個蹦蹦跳跳的小男孩,嘴裏胡亂叫著什麽。


    他身後跟著付言風,付言風拎著一個塑料袋,單手揣在口袋裏,小孩跑哪,他就很聽話的跟哪。


    尼瑪,真是見鬼了!


    倪青簡直鬧心壞了。


    公園進來一點點就有一個大花壇,雖然現在裏麵的花卉有點慘不忍睹。


    他們在離花壇不遠的位置坐了,小男孩趴付言風腿上一個勁扒拉那隻塑料袋。


    “掏的什麽寶貝?”倪青眯眼看著。


    掏出來的是紙和畫筆,付言風從他手中接過東西,快速在紙上劃拉了幾下,小男孩興奮的一陣歡唿。


    這孩子長得挺漂亮,言行舉止透著股機靈勁,讓人很有好感。


    或許是這樣,付言風也表現的很親和,甚至在小男孩話完後還抿嘴笑了笑。


    倪青心想:這張死人臉居然還會笑。


    原以為這個人身上能關聯的隻有陰鬱、乖戾、囂張等非常尖銳的字眼,卻不想也有溫柔如水的一麵。


    “有鳥!”小孩突然指著前方喊了聲。


    倪青跟著看過去,白色尖嘴,體型比鴿子還略大一些,不知道是什麽品種。


    鳥頭左右轉了轉,突然翅膀一揮朝倪青的方向飛了過來。


    然後三個人的視線就這麽借著野鳥的飛行撞到了一塊。


    我去!


    倪青有點懵,尤其在看到付言風蹙眉冷下來的臉,懵逼的程度更往上躥了躥。


    兩人就這麽奇妙的又對上眼了。


    都說人跟人之間是講究緣分的,倪青也不明白自己跟付言風算不算是有緣分,想來哪怕算有緣,那也是孽緣。


    倪青很快收迴了視線,被人嫌棄不是個好事,尤其是找不出原因,被莫名其妙嫌棄,那種糟心感就更甚了。


    兩個位置隔了一段距離,中間一棵大樹擋著,彼此之間不至於有妨礙。


    但不知道為什麽,倪青就是覺得整個人都不對勁,後腦勺像被一根繩子拴著,有明顯的垂墜感。


    她低頭盯著習題冊好一會,猛地合上。


    算了,迴家!


    東西一收,走出去。


    倪青沒往那個方向看,但餘光裏還是有那兩個人的影子,他們依舊按著方才的姿勢坐著,絲毫沒受她的影響。


    倪青忍不住在心中唾棄自己窩囊。


    另一邊付言風跟小孩說:“我給你畫隻貓?”


    “我不要貓貓。”小男孩往付言風身上又靠了靠,小聲提議,“風哥哥我想要小雞雞。”


    “……”付言風說,“小雞是小雞,不能說小雞雞。”


    “為什麽?”


    付言風拿筆頭戳了戳他褲襠:“這個。”


    小男孩低頭看了看:“這個是蟲蟲。”


    “……”付言風噎了幾秒,也不去糾正了,“行吧,你說什麽是什麽,要什麽顏色的雞?”


    小男孩:“我想要綠色的小雞雞。”


    付言風便開始給他畫綠色的小雞,剛畫到一半,小男孩突然“咦”了聲,說:“那個人走我們這來了。”


    付言風動作一頓,落下的綠點比之周圍更加生機勃勃。


    他拿過筆套套上,抬頭時倪青已經走到了他們跟前。


    付言風沒吭聲,冷眼望著她。


    說實話,他是有些無措的,每一次毫無前奏的相遇都是對他的嚴峻考驗,他煩這種感覺,可避無可避。


    倪青說:“巧啊,你們畫的什麽?”


    你這招唿打的是不是有點晚了?


    還沒等付言風在心裏吐槽完,小男孩先一步從他手中抽走了那張畫紙,高高舉起來給倪青看,聲音響亮的說:“我們在畫綠色的小雞雞。”


    “……”倪青瞟了眼有些僵的付言風,忽然就有點同情這位了,她點頭,“畫的挺好。”


    胖乎乎的綠色雞身,紅色雞冠,尖嘴大張,還配了一個喔喔叫的泡泡,生動形象的非常可愛。


    倪青說:“雞畫完了還準備畫什麽?”


    小男孩說:“還沒想好。”


    倪青想起之前朝自己飛過來,由此暴露了自己行蹤的闖禍鳥,便隨口一說:“畫隻小鳥看看。”


    付言風不可思議的開了口:“你居然要看鳥?”


    “主要是想看你的鳥。”


    話說完,兩人都愣了下,倪青連忙又加了句:“我指的是你畫的鳥。”


    付言風熟稔的轉了圈還夾在指間的畫筆,原本冷冰冰的表情融了點,頗有些玩味的說:“你以為我指的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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