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出獄


    張校尉沒有理會武揚威,看著眼前這個年輕書生,輕笑一聲,說道,“原來是你,我說怎麽這麽眼熟?”


    邵紫燕行了一禮,恭聲說道,“還沒當麵謝過張校尉上次解救林公子之恩。”


    張校尉說,“不必客氣。”看了看他們身後二百多人,問道,“你們就這麽點人?還真以為能帶著林公子衝出荊州?是不是太小看我們荊州防務了?”


    武揚威脖子一扭,“哼”了一聲說道,“是你小看我們了,我們既然敢劫獄,肯定就能衝出去。”


    “武將軍不要說大話,你們連林玄的麵都沒見著吧?”


    武揚威扭頭看向他,眼中冒著火,“你把林公子藏在了什麽地方了?”


    張校尉輕輕笑了下,“這可不能告訴你,這是我的職責。”


    “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武揚威威脅道。


    “想動手,請自便。”


    邵紫燕攔開武揚威,向張校尉抱拳,說道,“張校尉,你已經幫過林公子一次了,為何不能再幫他一次?”


    張校尉說,“我自己職權範圍內的事情,我可以相機而變,但違抗朝廷的事情,我張智威絕對不會做。”


    說完,他向邵紫燕抱拳說,“如果姑娘信我,帶著你的人跟著我,我安排你們出城。”


    “我們怎麽可能信你?你是袁司馬的人?”武揚威喊道。


    邵紫燕一直盯著張校尉的眼睛,說道,“若不是張校尉手下留情,我們在荊州大牢就已經被全殲了”


    張校尉隻是看著他,沒有說話。


    紫燕繼續說,“若不是張校尉在讓城門口的防守兵士大張旗鼓,我們早就被發現了。”


    “紫燕姑娘倒是聰明,沒有浪費了我一片良苦用心。”


    “張校尉,我信你。”紫燕說完,轉頭看向武揚威,“武將軍,他在幫我們。”


    武揚威點點頭,收迴陌刀。


    紫燕說,“我們的行蹤已經暴露,如果今夜出不了城,明天肯定遭遇全城大搜捕,我們家無處躲藏。”


    武揚威看了看張校尉,輕輕抱拳說道,“希望張校尉不要辜負林公子的信任。”


    張校尉輕輕迴禮,側著腦袋閉口不言。


    邵紫燕立馬派人去通知何蛟,不要讓他強攻城門,來這裏找他們會合。


    鼓聲過了三更,張校尉帶著五百兵士繞街串巷,偷摸來到了南掖門,輕輕擊掌三聲,城門應聲而開。


    “我們走了,你怎麽交代?”紫嫣問道。


    “這你就別管了,敢送你們出城,我當然有辦法向司馬解釋清楚,再說了,看守這個城門的,都是我的弟兄,不會走漏風聲,你就不要替我操心了,趕緊走吧。”張校尉繼續說,“聽說,林公子今天就會被處決。”


    “請問張校尉,你有沒有辦法救林公子。”紫燕問道。


    張校尉低下頭,輕輕歎氣,說道:“我不能背叛司馬大人,他待我恩重如山,你也不要想著讓我救林玄,我不會那樣做,林公子能不能脫險,隻能看他的造化了。”


    紫燕看著他,深深鞠了一躬,“張校尉盡忠職守,我理解。”


    趁著夜色,何蛟帶著五百人,偷偷潛出了荊州城。


    常安道匆匆吃過早餐,徑直來到刺史府。


    袁司馬也隨後趕來。


    三人進入大堂,看到當間桌子上一摞麻黃紙,擺放得整整齊齊。


    朱刺史神清氣爽,一臉興奮,命人給二位上了好茶,伸出手整理好衣袖,開口說道,“袁司馬,常長史,這是林玄和林氏家族的犯罪證據,請二位過目。”


    袁義馬和常長史挺著胸脯,坐得端正,一動不動。


    朱正分說,“二位大人,若無疑問,那就在這上麵簽字吧。”他拿出自己擬的定罪文書,擺在了袁司馬的麵前,偷偷掃了一旁邊的常長史。


    常長史首先說話,“我反對。”


    朱正分笑了笑,說道,“我和袁司馬已經有過溝通,已經同意意見,你一個人反對也無濟於事。”轉頭看向袁司馬,笑著說,“司馬大人,如果沒有疑問,就請速速簽字,等朝廷批文一來,我們立馬執行。”


    袁義馬眼簾低垂,看著朱正分手裏的文書,


    文書上麵寫有兩項罪行,第一項是林玄聚攏私兵,罰沒家財,即刻處斬,第二項是林氏收攏流民,包庇林玄,沒收家產,全族發配充軍。


    他推開這本定罪文書,抬頭對朱正分說,“朱刺史,先不要著急,我與常長史有事與你商量。”


    朱正分看了看二人,心中疑竇叢生,退迴到了座位之上。


    袁司馬看著常安道,說,“長史大人,我同意你的請求,判定林氏族人無罪,將他們即刻釋放。”他又轉頭看向朱正分,“刺史大人,你意下如何?”


    朱正分直愣愣地看著二人,緊閉嘴唇不說話。


    常安道說,“袁司馬,這一點我同意,但還有一點,我一直堅持自己的立場,林玄聚攏私兵一案,還有很多疑點,不能定為死罪。”


    袁義馬看向他,說道,“我已經同意釋放林氏族人,常大人你還不滿意?”


    “不是我滿不滿意的問題,是罪證不足,如此定罪,過於草率,就憑那點證據,直接宣判一個人的死罪,於法與理都說不過去。”


    二人就林玄死罪判定是否得當的問題,在朝堂之上辯論開來,你一言我一語,唇槍舌劍,據理力爭,互不相讓,好不熱鬧。


    朱正分坐在台上,輕聲提醒道,“二位大人,還有我呢。”


    袁義馬扭頭看了看他,說道,“朱刺史,對於此事,你什麽意見?”


    朱正分說,“林玄聚攏私兵,證據確鑿,常大人不要再辯解了。”


    “我不同意,我堅持自己的觀點。”


    “我們的處理異議的方法一直是少數服從多數,既然,我和袁司馬都同意定林玄為死罪,你一個人反對也沒什麽用。”


    常安道一愣,這二人又開始搞統一戰線,聯合對付自己,隻能使出自己的殺手鐧了,“林玄之事先不說,關於林氏族人,我同意袁司馬的意見,應當無罪釋放,並歸還全部財產。”


    一聽此言,朱正分立馬就急了,吃到嘴裏的肉怎麽可能吐出去。


    搖著頭說道,“林氏收攏流民,帶領家兵與田氏聚眾私鬥,包庇林玄,這罪名一項一項都查到了實處,怎麽還能翻案呢?”


    袁義馬自然不同意他的看法,說,“很多證據似是而非,並不可靠,需要繼續審核,你朱刺史我還不了解,為了私利不擇手段。”


    朱正分氣得臉色發青,輕輕拍著桌子說,“司馬大人,你這是誅心之言,咱們就事論事。”


    兩個人又圍繞著林氏的問題辯論開來,一時間難分勝負,誰也說不了誰。


    直到中午,大家都餓得頭昏眼花,實在頂不住了。


    常安道說,“二位,我們先吃飯,吃完飯再做商議。”


    朱正分大口喝著水,說道,“今天必須拿出個結論。”


    “今天不行,我們明天我們繼續討論。”


    朱正分知道常長史在拖延時間,“今天必須拿出意見,怎麽可能拖到明天?朝廷文書下午就到,文書一到,立馬處斬林玄。”


    三人自顧吃了些飯,誰也不理誰,誰也不說話。


    吃完飯,常安道端坐於地塌之上,挺起腰杆,閉目養神。


    袁義馬的隨從上前脫下他的衣服,替他擦著不斷滲出的汗水。


    朱正分坐在主位之上,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從何處下手。


    在這之前,他還沒有遇到三個人都無法統一意見的事情,頂多就是他和袁義馬同意,常安道反對,或者常安道同意,他和袁義馬反對,從來都是以一對二,事情很好定奪。


    可是這次不一樣,關於殺林玄,他和袁義馬意見統一,可是關於釋放林氏族人,常安道卻和袁義馬穿了同一條褲子,讓他成了第三者。


    三個人一直耗到日落三竿,眼看朝廷文書就要到了。


    朱正分擔心,今天如果真拿不定主意,拖到明天的話,節外生枝就不好辦了。


    他咬緊牙關,狠下心對袁義馬說,“司馬大人,我同意你的意見,釋放林氏族人,歸還林氏財物,但是林玄,今天必須處斬。”


    袁義馬哈哈笑了起來,“這就對了嘛,何必跟我費著半天時日。”說完,轉頭看向常安道。


    常安道一臉黑霧,也不知道該怎麽辯駁了。


    突然,一匹快馬在大堂門口停了下來,卷起一片塵土。


    馬背上跳下來的人,不是朱正分的信使,也不是常安道的密使,而是皇宮裏出來的傳旨太監。


    三個人身子同時一顫,慌忙起身,一字排開,站在了大堂中央,躬身看著傳旨太監。


    那傳旨太監立於大廳之上,輕輕攏著手,看著三人說,“聖上有令,命林玄進宮。”


    一聽此言,朱正分和袁義馬都吃驚不小,唯有常安道一副氣定神閑高深莫測的樣子。


    朱正分壯著膽子問道,“敢問大人,聖上讓林玄進京做什麽事?”


    “不是進京,是進宮。”那太監抖了抖肩膀說,“聖上口諭,招林玄進宮,打問那把琉璃杵的由來,那把琉璃杵本為鬆滋林玄所有,聖上說林玄與他頗有佛緣,讓他進宮麵聖。”說完,傳旨太監向他們擺擺手,“聽說林玄還關在大牢裏等候處斬?”


    二人互相看了眼,沒人搭話,隻能朱正分頂了出來,“我們已經查實,林玄聚攏私兵,已經向朝廷呈報了定罪文書。”


    “此事聖上已經知曉,自有定奪,你們莫再追究,速速將林玄釋放,跟我迴京城。”


    朱正分腦袋有些迷糊,事情怎麽忽然會變成這個樣子?


    定林玄死罪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當今聖上怎麽會忽然插手?


    那個琉璃杵,對了,琉璃杵是袁司馬進貢給聖上的,聖上怎麽又說琉璃杵歸林玄所有?


    忽然間,他瞥到了置身事外的一臉平靜的常安道,一定是他攪得局。


    朱正分抬起眼睛,冷冷看向了常安道。


    常安道雙目微閉,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怎麽著?我說話不好使啊?你們這誰做主?”一看沒人搭理他,那太監叫了起來。


    朱正分趕緊站了出來,低頭說道,“我這就派人去把林玄從牢裏放出來,還請特使大人稍作休息。”


    “還派人?你親自去。”


    朱正分領命,轉身就要跑出房間。


    特使又叫住了他,“晚上好好伺候林公子,讓他沐浴更衣,明早同我一起進京麵聖。”


    林玄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靠在牢獄的土牆上,看著窗外那一小片蔚藍色的天空。


    忽見朱正分親自下場,身後還站著常安道,林玄說,“二位大人親自給我來送行嗎?我林玄好大麵子啊。”


    朱正分五官擠在一起,努力擺出一臉笑意,說道,“林公子何出自言,我們是來接你出獄的。”說完,他趕緊吩咐獄吏打開牢門。


    林玄見朱正分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也是不解,再看身後的常安道。


    常安道隻是微笑著,看著他輕輕點頭,還眨了眨眼。


    林玄立馬明白了,扭頭看著朱正分,說,“判我什麽罪名啊??”


    朱正分躬身,齜著牙,似乎在笑,嘴裏說道,“林公子啊,不要見怪,一場誤會而已。”


    “一場誤會你就殺了我黑石山那麽多家丁?搶了我林家塢那麽多家財?”


    朱正分站在林學麵前,點頭哈腰說道,“收繳你們的那些財物,我自然會如數返迴。”


    林玄低頭看著他,咬著牙說,“此事我慢慢跟你計較。”又麵對常長史,抱拳說道,“多謝大人相救。”


    常長史說,“吉人自有天相,是那個琉璃杵救了你。”


    “琉璃杵?你是說林正吟刺死田金蓖的那把琉璃杵嗎?不是在朱正分那裏嗎?”


    常安道輕笑著,看了一眼朱正分。


    朱正分羞愧地低下了頭。


    “聰明反被聰明誤,還不是刺史大人那把琉璃杵獻給聖上,沒想到吧,聖上招林玄入京。”他看著把腦袋埋在胸膛裏的朱正分,哈哈大笑。


    林玄也笑了起來,“刺史大人下得好大一盤棋。”


    朱正分低著頭,帶著獄吏退到了監牢之外,隻留常安道林玄與林守製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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