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車的時候, 秦父一定要將雞蛋留給韓東青作為這趟順風車的謝禮。


    原本是想送兔子的, 兔子比雞蛋更金貴,但是許清嘉這一路時不時的迴頭看那兔子,眼裏都在冒光。


    秦父就舍不得了, 他想把這兔子留下來給外孫女。


    推拒了兩迴, 見秦父態度堅決,韓東青便笑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秦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之家, 但也是小康之家, 一籃子雞蛋並不影響生活。


    秦父這才安心了,揉揉許清嘉腦袋:“嘉嘉陽陽和哥哥再見。”


    心情大好的許清嘉毫不吝嗇燦爛笑容,笑得像朵花:“哥哥再見。”


    韓東青嘴角一翹, 小姑娘眉眼彎彎,嫩生生的臉上小酒窩若隱若現, 又乖又萌, 遂也笑道:“再見。”


    兩相道別,韓東青示意司機開車。


    目送汽車漸行漸遠,秦父若有所感:“到底不是一般人家養出來的孩子。”舉手投足都透著一股大家風範。


    秦母笑了笑:“好了, 迴家吧。”


    留在家裏的秦慧敏聽到鑰匙的聲音, 連忙跑過去開了門。


    見到她,秦母臉上的笑容當場凝固,一天的好心情頓時籠罩上陰影。


    秦慧敏心頭刺了一下, 說不出的委屈, 強顏歡笑:“爸, 媽, 姐,你們迴來了,累不累,飯我我已經做好了。”


    迴應她的隻有沉默,不隻秦慧如不知該如何麵對她,便是秦父秦母也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這個女兒了。


    許清嘉左右瞅瞅,也替她尷尬了,可這能怪誰,還不都是她自己作出來的。


    這種尷尬的情況一直持續到許清嘉一行離京都沒有化解。


    候車廳裏,秦母不舍的抱抱外孫,又摟摟外孫女,眼眶漸漸紅了,差點就想說再留幾天吧。然想起許清嘉還要上學,硬生生憋了迴去。


    廣播裏再一次響起端莊的女聲,提醒檢票。


    秦母按了按眼角,殷殷叮囑:“迴去以後要聽爸爸媽媽的話,記得給姥姥姥爺打電話寫信。”


    她說什麽許清嘉都隻有點頭的份,望著她泛紅的眼角,許清嘉心裏也酸酸的:“姥姥姥爺保重身體,有空來我們家玩,我們家有好多好玩好吃的。”


    秦慧敏那糟心事兒算是暫時告一段落了,薑建業和秦慧敏兩個人都被通報批評,幸而工作都保住了。


    她聽著話音,是要準備婚事了,直覺告訴她,這絕對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麻煩的開始。


    她都想把二老接過來,遠離這些是是非非,對此許清嘉認真考慮過,再兩年政策放寬,人口可以自由流動,想過來並不難。


    小孩子的童言童語,秦家兩位老人怎麽可能當真,卻不妨礙他們心頭暖洋洋的:“姥姥姥爺有空了,就下去看你們。”


    秦母又叮囑了秦慧如和許家陽幾句,見實在開始沒時間了,便道:“去吧,車上小心點。”


    “我知道,爸媽你們放心,我到了立刻就給你們打電話,有機會我就迴來看你們。”看著父母發間銀絲,秦慧如眼角微微發酸,都說父母在不遠遊,可她一離開就是十幾年。


    一頭是年邁的父母,另一頭是丈夫兒女,秦慧如恨不得把自己劈成兩半才好。


    “誒誒,好。”秦母推了推秦慧如:“走吧,車要開了。”


    秦慧如眨了眨眼忍下淚意,帶著孩子一步三迴頭的走了。


    直到再也看不見,秦母悲從中來,不禁身發軟,忍了一路的眼淚就這麽掉了下來,這好不容易才團聚幾個月,外孫更是半個月都沒有,就走了。下一次見麵也不知得什麽時候,就是見了,也沒這般長時間相聚的機會了。


    秦父摟著秦母的肩膀安慰:“哭什麽啊,慧如戶口還在咱這呢,她每年都得迴來一趟,咱們讓她暑假迴來,把倆孩子都帶上。”


    然秦母的眼淚還是止不住,暑假還得一年呢,兩個孩子又不能留一整個暑假。


    這人一走,秦母頓時覺得飯都不香了,之前這麽多人在多熱鬧啊。尤其是兩個孩子,笑笑鬧鬧的,家裏都是暖的。


    再看冷冷清清的家,秦母覺得這心都缺了一塊,空蕩蕩的。


    與遠在崇縣的孫秀花掉了個個,孫秀花可想死自家那對小寶貝了,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把人盼迴來了。


    一大早的,孫秀花就去地裏摘了一籃子白沙枇杷,今年日頭好,枇杷格外甜。然後開始捉公雞,洗蹄髈,把許家武和許家雙使喚的團團轉。


    自己搬了把小凳子坐在院子裏殺黃鱔,這是昨兒許向華弄迴來的,許清嘉喜歡吃大蒜燒鱔魚。


    左右鄰居聞著那股肉香味,口水都留下來了,這老許家的日子哦,就是過得跟他們不一樣。


    風風火火忙了一天,孫秀花一點都不覺得累,越忙越精神,就是時不時的探頭往門口張望。


    “奶,小叔他們迴來了。”專門跑去村口望風的許家武跑迴來報信兒。


    話音剛落,就見他奶從廚房衝了出來,手裏還拿著鍋鏟,當即嚇了一大跳,本能的往後縮了兩步。


    孫秀花嫌棄地看他一眼,把鍋鏟往他手裏一塞,迫不及待往外走,老遠的就看見她的乖孫子興衝衝跑過來。


    孫秀花一把接住衝過來的許家陽,抱在懷裏揉了一通:“我的乖孫孫唉,想死奶奶了。”


    “我也想奶奶。”許家陽一臉濡慕和依戀的偎依在孫秀花懷裏,秦慧如上課的時候,他都是孫秀花帶的。


    老太太聽了這話心裏比喝了蜜還甜,那邊許清嘉也走近了,摟著孫女兒,又是好一通親香。


    等祖孫三戀戀不舍的分開,秦慧如捏了捏手指,忐忑地喚了一聲。“媽。”


    “慧如迴來了呀,一路上累了吧。”孫小花笑眯眯道。


    秦慧如受寵若驚,她已經做好了接受婆婆冷眼的準備。慢了一拍才道:“我不累,媽在家辛苦了。”


    許向華拍了拍她的手,遞給她一個‘我沒騙你吧’的眼神。


    留意到兒子小動作的孫秀花,在心裏狠狠翻了個白眼兒,有了媳婦忘了娘。這人還沒迴來呢,許向華就跑來給她做思想工作。


    算了,看在胖了一圈的寶貝孫子孫女份上,她就不計較那些事兒了,隻要她好好跟兒子過日子就行。


    親熱完,一家人熱熱鬧鬧地往老屋走。


    到了家,孫秀花才發現兒子手裏還拎著一個竹籠子,眯眼一看,是一隻焉噠噠的兔子,遂指使許向華去殺兔子:“趕緊去殺了,還來得及燒。”


    “不能殺!”許清嘉連忙阻止,她那麽辛辛苦苦地拎迴來,是為了殺來吃的嗎?當然不是,是為了留著它生小兔子,然後天天吃肉。


    紅燒兔頭、麻辣兔肉、溜兔片兒、幹鍋玉兔、什錦兔脯……能一個月不帶重樣。


    說起這隻兔子,就不得不提起秦父,許清嘉真沒想把這隻兔子千裏迢迢的帶迴來。


    然秦父瞧著她每天對著這隻兔子露出迷一樣的微笑,一廂情願認為那是喜愛,沒毛病,許清嘉的確很喜歡兔子,這可是第一大堆肉,能不喜歡嘛。


    覺得外孫女愛慘了這隻兔子的秦父特意去買了一個竹籠子,還巴巴去摘了青草迴來。


    每次看見許清嘉蹲在籠子前喂兔子,秦父都會露出寵溺的微笑,覺得自家外孫女真可愛,真有愛心。


    以至於許清嘉實在不忍告訴他,她每天都在琢磨著怎麽樣才能可持續發展,然後一百零八吃。


    真相太過殘忍,許清嘉委實難以啟齒。


    於是誤會就這麽產生了,臨走的時候,秦父一定要許清嘉把兔子帶上,為防止車廂裏其他旅客有意見,他特意把兔子裏裏外外洗了一遍,還打了肥皂,洗的香噴噴。然後準備了一個嶄新的籠子,下麵專門墊了個活動木盒,可以隨時清理糞便。確保在旅途中不會產生異味影響別人,這年頭帶著雞鴨坐車的也不少見,隻要別影響他人,問題都不大。


    於是這兩天的火車,許清嘉化身鏟屎官,人家鏟的是貓屎,她鏟的是兔屎,曆盡千辛萬苦,終於把這隻兔子從首都運到家鄉,怎麽可以吃掉!


    “奶奶,我要把它養起來,讓它生小兔子。”她要把這隻坐過火車又坐過汽車的兔子作為種兔。


    “養兔子?”孫秀花驚了驚,她養過雞鴨鵝,養過豬牛羊,還真沒養過兔子,能養得活嘛?瞧著孫女兒躍躍欲試的表情,孫秀花愣是道:“那好,咱就養著它。”就是有點兒擔心要是養死了,小丫頭不會哭鼻子吧。


    許向華嘴角抽了抽,在路上閨女就向他宣布她要養兔子。還拜托他再去弄幾隻兔子來,最好母多公少,多多益善。


    “嘉嘉。”許家康貼過來,一幅債主樣的伸出手:“禮物呢,你不是說會給我帶禮物迴來的。”


    許清嘉看向許向華:“爸爸,你沒把我買的東西給二哥。”書太重,所以讓許向華先帶迴來。


    許向華茫然臉:“什麽東西?”在北京帶迴來的禮物,他都已經分掉了啊。


    許清嘉很想說書 ,我買的參考書啊!可對上許家康期待的眼神,她希望能製造一個大驚喜,於是問:“東西是不是都在再春叔家?”


    許向華點頭,迴來後,他依舊住在許再春家,沒有搬到縣城。


    “那我去拿。”許家康要跟,被許清嘉拒絕了,許家康狐疑的地看著她,覺得她葫蘆裏沒埋好藥。


    許清嘉哪能讓他跟上來,帶著一種不可描述的期待,興高采烈地跑去許再春家把參考書抱了迴來。


    參考書拿出來的時候,許清嘉還很高興地配了出場音:“當當當當~這些書可是我廢了老鼻子勁才從角落裏找出來的。”


    許清嘉一臉邀功的看著許家康,萌萌噠道:“二哥,你一定會考上高中的,對吧?”


    許家康的表情裂了,四分五裂的那種。他知道這丫頭藏了壞水,但是真沒想到她能這麽壞。


    學渣許家武已經不厚道的笑出聲,他十分能理解許家康的心情。


    不想,許清嘉一扭頭,從底下抽出一本參考書推過去:“這本是三哥的。”


    這下輪到許家武笑不出來了,再也不能更感同身受許家康的心情。


    見兩個孫子竟然不領情,孫秀花怒了:“迴頭好好看,不要浪費你們妹妹的一番好心。”


    許家康&許家武:我謝謝她的好心!


    秦慧如翻了翻書,隨後鄭重其事地看著許家康:“康康,還有四十天你就要參加畢業考。咱們努力突擊一下,看看能不能把成績提一提,考不上也沒關係,可以複讀。”


    她和許向華商量好了,暫時先不搬到城裏去,這會兒搬過去幾個孩子怎麽辦?


    跟著他們搬去的話,上下學不方便。轉到縣城學校的話,剛到新環境需要一個適應期,影響功課。把孩子們留在村裏,自己去縣城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他們商量出的決定是,等孩子都畢業了再搬家,反正也就一個多月的時間。


    正好她有空,可以抓一抓許家康的功課,臨陣磨槍不光也亮。


    許家康垂死掙紮:“小嬸,這你都迴來了,繼續住在再春叔家裏多不方便啊,你們還是搬去縣城啊,我在這沒關係的。”語氣十分誠懇,他不想被小嬸抓著補課啊,真的不能再真了。


    秦慧如抿了抿唇:“我已經和你四叔商量好了,反正也就一個多月的時間,不方便也有限。”和孩子的學業比,這點不便之處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如果說剛才許家康的表情隻是裂開,這迴是裂成渣渣了。


    孫秀花舉雙手雙腳讚成這個決定,她大字不識一個,可對讀書人有一種刻在骨子裏的崇拜。哪怕這些年不少讀書人倒了大黴,然而根深蒂固的思想還在,文化人就是精貴有出息。


    許家康欲哭無淚,很想說他四叔也就初中畢業,現在不挺好的,可他不敢說。他隻能扭頭看著許向華,放出了強烈的求救信號。


    許向華還給他一個愛莫能助的眼神。


    許家康:天要亡我!


    從此,許家康便開始了水深火熱的補課生涯。


    秦慧如第二天就去公社初中找許家康的各科老師交流了他的功課情況。老師們對許家康都是恨鐵不成鋼的心態,這孩子聰明啊,就是不肯用心。


    見家裏有人要管了,配合的不得了,還友情讚助了好幾套試卷。


    秦慧如拿著卷子讓許家康做了,再根據老師提供的信息,整理出許家康的薄弱知識點,對症下藥。


    許清嘉端著一盤子枇杷進去時候,就見許家康苦大仇深的在做習題,旁邊是監工秦慧如。


    當即用眼神表示了無限哀悼。


    許家康拒絕她假惺惺的同情,並且想把桌上的參考書全部扔她臉上。


    “媽媽,二哥,吃點枇杷休息休息。”許清嘉笑眯眯地把枇杷放在桌子上。


    秦慧如對她輕輕一笑,見許家康要拿枇杷,立刻正了臉:“別分心,把這套題做完了再吃。”


    許家康默默將手收了迴去,眼神那個哀怨。


    秦慧如無動於衷,她要是一心軟,這孩子馬上就能打蛇尾棍上。


    可憐啊!許清嘉毫無同情心的嘖了一聲,然後高高興興地退了出去。雖然她也要麵臨畢業,不過在秦慧如拿了幾套卷子測試過之後,便隻叮囑她上課認真聽講,不幹預她放學後的生活。


    隻要功課好,秦慧如並不會強求孩子每天隻能看書做作業。


    許清嘉便有空忙活她的養兔大業,忍不住去催許向華,公兔子,她的公兔子呢?


    對於自己養兔子這碼事,許清嘉抱著無限熱忱。靠養兔子發家致富,那必須得是非常大的規模,顯然在這兩年內是不切實際的。規模大就得雇工,那是資本主義尾巴。


    目前她就是想改善下生活,起碼每天都能吃上肉,最好還能攢點小錢。等改革開放了,這就是本錢。有時候在起點上比別人多跨的那一步,可能造成終點上的天壤之別。


    麵對女兒的催促,許向華笑道:“我已經托人去山裏收了,你再等等。”對於女兒說的養兔子這事,許向華覺得可以試一試,就衝兔子那驚人的繁殖能力。


    不過在養兔子之外,他最近還在忙養豬的事情。自打從北京迴來,他就沒閑過。


    孫秀花和許家康戶口在村裏,都有宅基地和自留地,他想把這幾塊地換在一塊,然後造一個小型養殖場。為此他還專門跑去縣城的養殖場參觀了一迴。


    他答應了嶽父嶽母不再做危險的事情,家裏就少了最大的進項。雖然存款不算少,可坐吃山空立地吃陷,所以他一直在琢磨著怎麽弄個合理合法的賺錢路子。


    想來想去,就把主意打到了養殖上,正好上頭已經放開了養殖上的限製。


    他已經和許向黨商量好,兩口子幫他養豬,到時候分紅。要是他弄來的豬仔多,兩人忙不過來,他還打算找其他關係鐵的人合作,有錢大家一起賺。


    “等咱們家養殖場造好了,爸爸給你留一塊地養兔子。”許向華認真考慮過這個問題,而不是哄小姑娘玩。養豬周期長,養兔子周期短,兔毛兔肉都是好東西。


    再說了小姑娘難得想做點事,必須支持下。他壓根沒覺得自家姑娘這點年紀琢磨著養兔子吃肉掙錢離經叛道。


    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他十歲的時候,已經會拿著抓到的田鼠麻雀或者蛇去跟人換糧食了。


    許清嘉幽怨的看著他,這樣子真的很讓人沒成就感啊!要是她以後不再動腦子,決定當米蟲了,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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