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的大環境,將我們埋在了放逐和迷倦中,消磨掉了關於從前世界的記憶,派蒙說到這就像是海麵上露出的一塊冰山,我們能想起的時候,隻是看見了那冰山的露出的一角。


    但是,大部分記憶隻有在我們潛水抓魚觀賞的時候才能發現。


    此次與外部世界的接觸倒帶來了些許慰藉,那位上校的嚴詞警告傳遞了些許危險的訊號。不僅如此,那危險本身也將我帶迴了過往的日常生活,令我的防禦機製重新運轉,讓我集中起必要的注意力,以便對付可以輕易預見的困難,這些都可以激勵我擺脫沉沉死氣,擺脫那令人麻痹的無人之境——我早已在令人惶恐的一片融洽中安頓下來了。


    樹木愈發細長起來,不再那樣濃密。白日的大部分時間都能看見藍天,夜裏的繁星和赤道地帶的星辰截然不同,有熟悉的切近感,因而也告別了那圈護佑、守衛我們的光暈。


    在休養生息的夜路上,在夜晚的夢裏,它曾帶給我們短暫卻真切的踏實,讓我們的心中充滿恬適,確信世事依舊——船長打起了唿嚕,船員工作時的嬉笑怒罵,派蒙悠閑的時光......


    船長把我在小船底艙找到的票據和申請書送給了我,讓我在上麵寫日記,這大概是我在懨懨旅程中唯一的放鬆形式,隻不過這些紙張即將耗盡,墨水筆也幾乎磨壞了。船長告訴我,在我們明天即將到達的據點就能找到新的紙筆。


    我想象不出該怎樣請那位威嚴的上校幫這個小忙,因為這實在是太過簡單又單純的私事了。搞得不好還以為他們之間還發生過什麽事,正當我準備問他的時候,他就像是感應到了一樣,“沒錯,差不多正是那樣。”這個迴答是他有許多經驗後總結出來的萬金油。


    這與那上校的聲音有了對比,那軍人的聲音還留在我耳中,所留的不是說話的內容,而是那種金屬質感的、赤裸的、幹枯如一顆子彈的語氣,它能讓人瞬間失去抵抗力、失去保護,開始沉默地盲目服從。


    “他們兩個是機器人組合,一個是機器另一個是人。”派蒙對我的聯想做出了天真的迴答。


    “沒錯,差不多正是那樣。”我迴答到。


    我察覺到這對我來說是新鮮事,此前我從來沒有經曆過類似的考驗,在做水手時沒有,在陸地上以各種身份做各式“委托”時也沒有。


    現在,我似乎明白了那些機器是如何形成那席卷一切的攻勢的。我想,我們通常稱為勇氣的東西隻是一種無條件的屈從,屈從於用像上校那種語氣發出的一一個命令,屈從於那命令不可抵擋、能摧毀一切的能量。


    今天清晨,我們到了據點。這個軍營其實還是愚人眾的,隻不過被船長親切的稱唿為據點。不管在哪裏,“據點”這個代名詞,總有一種化險為夷的魔力,我估摸著這應該是成為船長口頭禪的主要原因。


    船隊裏已經有了新的夥伴,水上飛機被拴在木頭做的碼頭上,隨水流的推動一晃一晃。那架來著珊瑚宮的飛機有波浪形的機身,鼻梁塗成了淡藍色,星形互達和機翼鏽了一半,完全是不合時宜的存在,它的現身,讓我在往後的迴憶中不知該把它放在何處,這讓我對這水上飛機留了意。


    派蒙的看法是,這水上飛機本來就不是屬於這裏的,如果記憶裏麵不知道把它放到何處,就說明它不該屬於你的記憶,所以應該會被遺忘。但是,你卻沒有遺忘,而是一直記著它。那總歸是在記憶裏麵那裏都能放吧。


    然後呢,便看見了軍營,那是平行於河道的建築,有鋅板做的屋頂及框架撐住的金屬網做的牆壁。這才在提瓦特裏麵是稀有產物,之前打過的人都知道,他們的資金基本都用在了服裝和往家裏寄這些方麵。


    中間是指揮官的辦公室,前麵的旌杆立在一片土坡的中央,整日都有受罰的士兵在那裏打掃。這讓我覺得些許不適,先不管船長,雖然我和派蒙跟船隊遊曆,但覺得這地方不宜久留。那是因為這地方沒有甜甜花釀雞吃,派蒙那樣認為。


    建築的兩翼用來掛軍隊的吊床,還有給軍官睡覺的小小隔間,每間裏都有一張吊床。一位中士走出來迎接我們,把我們帶到了指揮部。


    上校像與我們從未謀麵似的接待了我們。他不太客氣,軍人的語氣也絲毫沒有改變,並且保持著一種距離、一種冷漠,讓人害怕引起他的憎惡,同時也讓人明白,他對我們的監視並沒有鬆懈,隻是手頭有別的營地日常事務需要處理,所以才把我們稍稍放在了一邊。


    我們被安排在建築右翼的盡頭處就寢。但機械師更願意迴到船上,在馬達旁的吊床上睡。我們和士兵們在樓房背後的一個露天長桌上吃了飯。幾條河魚和相伴的果汁都讓我感覺麵前的是一桌意料之外的大餐。派蒙吵著要吃各種美食:鬆鼠魚,四方和平,北地蘋果燜肉,翡玉什錦袋...但是,仔細一想這些玩意光憑借一口鍋就能做出來嗎?


    這想法在璃月得到了驗證,一口鍋是做不出來那些食物的,做得出來,那麽是科技與狠活,要麽是科技,那麽是狠活。隻有派蒙才愛吃,因為上麵四種食物,都是在看不見廚房的璃月餐廳裏麵吃得,那讓我放心多了。


    飯後,上過我們船的士兵過來問候我們。


    我們點燃了他給的幾根煙,抽了起來,其實更像是為了驅散蚊蟲才抽的,那煙太嗆,沒什麽好嚐的。上校沒說話,看了看天空,一會兒又低頭看了看地麵,然後又看了看我和船長,他的動作便能說明一切,已無須更多解釋。


    他頓了頓,用盡可能自然的聲音說:“處決總是有很大動靜,還得走很多程序。所以他們掉進雨林裏了,地上的沼澤太厲害,他們掉進去,就算自掘墳墓了。也沒人再問起來,很快就被人忘了。這裏有很多事情要做的。”船長嘬了一口煙,朝雨林望過去,又摸了摸他的水壺,仿佛確信自己攜帶了所有的魔法。


    在他看來,對這類惹人厭的家夥的速判速決已不是什麽新鮮事了。我自己也需要坦白,在脊背上劃過了第一個寒戰之後,我便把事情忘記了。


    現在再迴想起來才發現,生活劈頭蓋臉地到來,我們身上最先變遲鈍的就是同情心。一直被人掛在嘴邊的人類間的團結,對我來說從來都不意味著任何具體的東西。人們在害怕的瞬間總會提起它來。但其實我們想得更多的是如何獲取他人的幫助,而非自己可以為別人提供的東西。


    我們航程的夥伴向大家暫時道別,船長和我則留在據點這裏,看星空和圓月,月亮近得擾人。夜的靜寂和殘損的馬達讓我許久都沒有睡著,我已經很習慣於那機器的噪聲了。我寫著東西,想招來些困意,什麽時候能出發?船長說很快了。


    我想,越快越好吧。不該待在這裏。在所有曾經收留過我的各種各樣且數不勝數的地方裏,毫無疑問,這是唯一個很多都對我充滿敵意、大部分都陌生的地方,它蘊藏著一種我不知該如何與之討價還價的危險。


    我發誓不再讓自已經曆這些,它實在是太沒必要了,也就是在那一刻,就在睡著前的那飄渺的幾次唿吸,我想起了水上飛機,派蒙正開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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