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線纏繞住她的手,小兔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雖然會很可惜,但如果荀沕還不識相,她不介意現在毀了她。


    幾番來迴,銀線鎖住了荀沕的手連著她的劍,已經被勒出血痕,讓人毫不懷疑,下一秒就會斷手落地,畢竟地上的人頭才冷掉不久。


    所有人都被荀沕近乎瘋狂的舉動驚呆了,誰人能想到一直以冷靜理智著稱的荀沕會有如此舉動。


    她們之前的戰鬥又太過震撼,導致無人敢貿然上前。


    人群中卻有一人忽然爆起。


    隻見於昇雙手緊握離火劍,目光炯炯,奮力劈向銀線,劍刃和銀線之間劃出一陣火花。


    “嘣”


    像是弦斷了的聲音。


    於昇硬生生把小兔的銀線劈斷了,小兔剛要說話,臉上的麵具卻又裂開了幾道裂紋。


    “今天就先放過你們,相信我們還會再見的!”


    轉瞬間,小兔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中。


    “別走!”


    荀沕再想追上也隻是徒勞,她調轉方向,憤憤走向於昇,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領。


    “為什麽!”


    血液順著她被割破的掌心淌下,於昇的衣領已經被浸透了鮮血。


    “你冷靜一點!你的手想再廢一次嗎?”


    看著荀沕通紅的雙眼,聽著她質問的聲音,於昇隻覺得心被人狠狠攥緊了,疼得他喘不上氣。


    “廢就讓它廢掉啊!你明知道……”這才是荀沕真正生氣的點,於昇是最了解一切的人,阻止她的人卻是他。


    荀沕連吸了好幾口氣,想讓自己迴歸理智。她鬆開了攥著衣領的手,聲音卻還是止不住的顫抖“我要去追她……你不要跟上來。”


    荀沕隻留給他一個決絕的背影,於昇感受到衣袖劃過他的指縫,他卻無法抓住。


    “荀沕!等等我!”賽鸞倒是第一個反應過來,跟上去。


    “這,小姐姐……小魚兒,我們……”


    “啊!啊!啊!”


    所有人都沒見過這樣情緒不受控製的於昇,捶地呐喊,發泄情緒。


    他是在憤怒自己的無能,又是這樣,自己還是什麽都做不了。


    “血!”龐慕青驚唿。


    血?是啊,荀沕的血還留在他的衣服上沒幹,血腥味刺激著他的神經,他靠著捶地帶來的疼痛感來麻痹自己的心痛。


    “於昇!你都流血了!”龐慕青拽住了於昇的手。


    於昇雖然防禦力驚人,但他無疑是自己和自己肉搏。傷到自己也不奇怪。


    於昇拒絕了包紮,隻是默默走了和荀沕相反的方向。


    眾人隻好默默跟他走。


    “荀沕!荀沕!你的手,先包紮一下吧!師父給的藥呢?”


    傷口密布整雙手,破皮流血都是最輕的,最嚴重的要數手腕,已經隱隱能從割開的皮肉處看到手筋和白骨。


    她的手一直在流血,賽鸞拿出常備的藥水粉,一陣猛倒,可惜沒用,本身不見傷口有愈合的跡象。


    “怎麽會這樣?”


    “她的銀線上盤桓著靈力,絞入了我的傷口,一般的藥物沒法抵消她強大的靈力。”荀沕向賽鸞平靜的解釋,好像傷口不是在她身上。


    看著好姐妹因心疼自己都快紅了眼,她急忙補充“沒事,沒事。我已經用靈力冰封,現在已經不流血了,等把她的靈力祛除,再上藥就好了。”她放輕了聲音,哄小孩一樣安慰。


    賽鸞此刻隻恨自己不會療愈的功法,“要是於昇在就好了……”


    “他不在,也沒事。”


    其實賽鸞還想說:於昇做了她也想做的事,她也沒法眼睜睜看著荀沕被割斷手腳。


    可看著荀沕微蹙的眉頭,隻能把話吞下。


    另一邊,盡管有侯厲鐳這個熱場王活躍氣氛,但於昇始終緘默,一直在低頭沉思著什麽。


    “……可惜嘍,也不知道小姐姐的傷有沒有好一點……”


    於昇停住腳步。


    “侯厲鐳!你不要哪壺不開提哪壺!”龐慕青低聲嗬道,順帶著肘了他一下。


    忽然於昇抬起頭,掉轉了方向,一聲不吭地轉身就跑。


    “小魚,小魚兒!”


    於昇身法用到了極致,他甚至可以聽到風在自己的耳邊唿嘯。


    此時此刻他在想什麽呢?


    他迴憶和荀沕認識到現在,所有的一切。


    他什麽都知道,她的經曆,她的痛苦,她的執著……


    可是他還是會劈那一劍,他更想要的是荀沕的周全。


    所以,她怨他也好,氣他也好,他可以離她遠一點,但一切的前提是她安好。


    她的手傷,不可能放任不管就自己愈合。當狗皮膏藥也沒關係,至少醫好手傷再說。


    她的行動路徑並不難推理,於昇這點信心還是有的。


    賽鸞腳步一頓,那個方向,這股氣息……


    “怎麽了?”荀沕疑惑。


    迴答她的不是賽鸞而是於昇略帶喘息的聲音“荀,荀沕!”


    賽鸞給他們倆留了空間。


    無論一路上做了多少的心裏預設,肚子裏打好了多少腹稿,在看到她人的那一刻,於昇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怎麽來了?”最後還是荀沕先開的口。


    “我來找你。”


    ……


    如果此時有一隻烏鴉飛過,都不會讓對話就這麽冷掉。


    “對不起!”


    “對不起!”


    兩人倒是異口同聲,連帶著頭都是彼此向對方彎下。


    再一同抬起,四目相對,眼底都有一絲訝異。


    “我知道你等這個機會已經很久了,也知道你的決心,可再讓我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樣做。你討厭我也沒關係,但請至少允許我為你療傷,這樣你也好繼續去追逐他們。如果你還生氣,我立刻離你遠遠的……”


    於昇終於搶先一步說出來,隻是事情超乎他的預料,難免有些語無倫次。


    “噗嗤。”荀沕被他逗笑了“於公子,你這算哪門子道歉。如果我真生氣,一定把你轟走。”


    “好了,不說笑了。”荀沕整頓神情,認真的說:“是我應該要和你道歉,是我一時衝動,熱血上頭,做了不理智的事。還要感謝你關鍵時候拉我一把。於昇,請你原諒我。”


    荀沕說話時,一雙清明的瑞鳳眼就這樣直勾勾盯著你,讓人毫不懷疑她眼裏的真情。


    於昇想,或許他這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對這雙眼睛的主人說不。


    他這麽想也就這麽說了“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會對你生氣。”


    這個時候按她一貫的作風,調侃一句“多情公子誰知道多少人被你哄這樣過。”再打個馬虎眼,此事就當作罷。


    可她看見他為了趕路,雜亂的頭發,頭上貼著一層薄汗,汙穢卻沒有換掉的衣服,和不知怎麽傷到的手。


    隻怕倘若她真說了,他又會蹦出幾句讓她毫無招架之力的話。終隻是微撇過頭說:“不是說要給我治手嗎?來吧。”


    遠處賽鸞時刻關注著他們的動向“嘖嘖,之前我看她皺眉還以為荀沕還生於昇的氣,結果是後悔啊。”


    “我,我就覺得他們掰不了。”侯厲鐳喘著粗氣說。


    侯厲鐳也是厲害,雖然被於昇甩在身後,愣是沒跟丟,剛好趕過來看到他們坐在石頭上療傷。


    “你把靈力收一下。”


    靈力撤去的一刻,疼痛感襲來甚至更盛。


    堅強如荀沕也忍不住變了臉色。


    於昇也一起皺眉。


    “你用靈力冰封,本意沒錯,但她的靈力有古怪,你現在的割傷,又加上二次凍傷。”


    他現在心裏一陣後怕,如果他不趕來,荀沕這雙手絕對會廢掉。


    “那就要看於公子是否醫術超絕,能否妙手迴春。”隻可惜牽動了傷口,她臉上的表情分外精彩。


    “你就別亂動了。”輕握住她的手腕,無奈一歎。


    光靠他的靈力修複是沒用的,得“內外兼修”於昇拿出一個瓷瓶,從裏麵倒出一坨黑乎乎的黏稠物,用掌心溫熱後敷在荀沕的手上。


    “會很痛,你有個心理準備。”


    “你來吧。”


    溫熱的藥膏貼在冰冷的手上,荀沕卻不覺得舒服,藥滲進傷口,開始發燙,像是把手架在火上炙烤。


    “唿……唿……”荀沕唿吸變得急促,全身因為疼痛不停的顫抖,可也愣是銀牙咬碎,痛往肚子裏咽,沒吭一聲。


    原本冰封的傷口,被藥捂開了,此刻又開始滲血。


    黑乎乎的藥被血透成了褐色。


    “既然痛,就別忍著,喊出來。”


    “唔……喊出來,有什麽用?喊出來就不疼了?”荀沕想笑,因疼痛隻能抽搐了嘴角。


    “是不能減輕痛苦,但不至於連精神上都在壓抑,少分一份神兒,眉頭也不至於皺這麽緊。”


    二指輕觸她的額頭“莫躲。信我。”


    荀沕隻感到一股清涼的氣流順著於昇的指尖進入了她的腦海。


    恍惚間耳畔好像聽見了風吟鳥鳴,聞見了芳草樹木的清香,看見了高山湖泊,小橋流水人家……


    她感到精神一陣鬆弛,連手上的疼痛也少了不少。


    荀沕緩緩睜眼“你這是什麽功法?效果蠻不錯的。”


    “不算功法,我用我的精神力混合著靈力,進入你的識海。算是給你造了個小幻境麻痹麻痹你的神經,讓你沒那麽痛。”


    “嗬。這算精神攻擊的一種了吧。”荀沕眉眼雖然帶笑,可是笑帶冷意,似是質問。


    “是。”於昇倒也實在“這法子好是好,但隻有一點不妥……”


    “哼。”荀沕冷哼一聲,接過話頭“但凡我有一點抵抗,保不齊就墮入幻境,到時候成一個傻子也不是沒可能。”


    “你這不是相信我嘛。”


    “我是你第一個試驗品吧?隻是你這好法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敢讓你試?”


    “話雖如此,但於我,對你絕不會做沒有把握的事。”他的眼睛宛若黑曜石,讓人不由得被其吸引。


    “話說的好聽。”荀沕轉過頭不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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