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初和裴刑是在2月20號的時候上的火車, 來的時候他們在路上走了一天一夜, 迴去的時候卻足足坐了三兩夜天的火車。為了防止暈車, 何若初提前做了準備, 暈車藥暈車貼啥都沒落下,早在上車前就用了。


    他們這次迴來除了幾件衣服, 啥也沒帶,裴邢的假期請到了初十,他們初七就得走,算上花費在路上的時間,滿打滿算的也沒有半個月。


    給家裏人的禮物兩口子在平安縣就郵寄迴來了, 給家裏各個女性親戚買的都是林詩店裏的最新款冬裝,給小孩兒買的都是玩具,什麽電動小車一類的, 給女孩子買了漂漂亮亮的衣服和幾組芭比娃娃, 都是托林詩的妹妹從香港帶迴來的。質量和內地估計差不到哪裏去,隻是名頭好聽。


    何若初進入中省, 越往何若初家那邊走越綠,路邊上的田裏種上了冬小麥, 此時已經有一個手掌那麽長了,綠油油的鋪在地上, 一片接著一片的,就跟草原似的, 讓人心曠神怡。


    對於何若初的形容, 裴邢嗤之以鼻:“等到明年五一, 你就該知道什麽是真正的草原了。”


    “那怎麽一樣,現在是冬天,你有本事在冬天給我變一個草原出來看看。我在那邊看了半個月光禿禿的啥也沒有的黃土地了,現在看到這鬱鬱蔥蔥的綠色我還不能感歎感歎了?”這又快到何若初的特殊時期了,一點就炸,跟個噴火龍似的,每到這個時候,裴邢就夾著尾巴過活。


    這會兒聽到何若初懟他,他一點兒怨懟都不敢有,趕忙從座位上拿了熱水給何若初喝,心裏暗想自己大意了,這個時候他觸黴頭,這不是找挨罵嗎?


    何若初哼了一聲,接過水小口小口的抿著。


    他們倆覺得沒啥,反而將這當成小情趣樂在其中,倒是他們上鋪的那個男的聽不下去了,他將頭從床上伸出來,直直的看著坐在對麵床上的裴邢,不讚同的道:“兄弟,媳婦兒不是這麽慣的,這女人啊,越慣越上天,就得管著。”


    裴邢願意對何若初伏小做低但卻並不代表他對被人也這樣,聽那男人的話,他不樂意了,眉頭一擰:“我對我媳婦兒愛咋樣咋樣,關你屁事兒?”


    裴邢太兇了,嚇得男人頭一縮,縮迴床上去了,心裏氣死了,一直在心裏念叨裴邢不識好人心。


    何若初喝了水躺床上繼續睡了,理都沒搭理她上鋪的那個神經病。她不能生氣,生氣傷身體。


    “我先睡會兒,到了地兒你叫我起來。”何若初吩咐裴邢。


    裴邢一瞬間從超兇的大老虎進化成小獅子,上鋪的男人在心裏直感歎世風日下。他覺得他生不逢時,他要是早生個一兩百年,哪裏用得著哄著這些女人呢?就像他家的那個母老虎,就跟他下鋪的這個女人一樣,一點兒不順心就拿自己出氣,每次迴家身上都得多許多痕跡,偏偏又打不過,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何若初一覺就睡到了街鎮火車站,裴邢把她叫起來的時候她還有些懵逼,待喝了有些溫涼的水以後總算清醒了些,待火車進了站,她和裴刑手拉著手下了車。


    火車站人多,不拉著點兒裴邢總感覺何若初會丟,他覺得自從他結婚以後自己的心都操了個稀碎。


    來火車站接何若初和裴刑的是裴二哥,快過年了,他們車隊也放假了。


    他們像走的時候一樣去裴二嫂家休息,這次迴來,何若初總感覺裴二嫂和往常不一樣了。何若初仔細觀察了一番,發現裴二哥和裴二嫂之間的氣氛不對勁兒,連裴家宗都沒有上次那麽淘氣了,讓一個七八歲的正值人厭狗嫌的年紀的男孩子不再淘氣,前後差別那麽大,何若初用腳趾頭都知道裴二哥家出大事兒了。


    吃了晚飯睡覺時何若初和裴刑說起這個事兒,裴刑有些茫然 :“有啥事兒啊,我沒感覺啊,我倒是覺得二嫂現在挺好的,說話都不帶刺了。以前我一聽她說話就像抽她,現在好多了。”


    裴刑反而覺得這是好事兒。


    何若初已經不想和裴刑這個直男說話了,畢竟他這人送給她的花都是假的,能指望他啥。


    她的好奇心在迴到裴家村時得到了裴母的解答,原來裴二哥和楊青的關係暴露了,從平安縣出來裴二哥就和楊青疏遠了,楊青不甘心,在裴二哥出車以後她先找到了裴二嫂,跟裴二嫂打了一架以後又找到了裴家。那天這事兒鬧得很大,街坊鄰居誰不笑話她們家?


    裴母心裏苦:“現在我都不好意思出門,我和你爸磊落了一輩子,沒想到臨老了麵子裏子都丟光了。”


    “那現在我二嫂咋想的?”


    裴母歎了口氣,把手裏的鞋墊子放進針線簍裏:“你二嫂鬧離婚呢,你二哥不願意。”


    想起剛剛上小學的二孫子,裴母真是越想越糟心,她就不明白了,她二兒子腦瓜子裏到底在想傻,他媳婦兒除了墨跡點還有啥對不起他的他要在外麵招花惹草?


    裴母想到二兒子就頭疼,隻是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他愛咋地就咋地吧,她也累了,懶得管了。


    何若初滿足了自己的好奇心,便沒在管這事兒了,橫豎跟她沒什麽關係,看裴母這樣的,裴二哥哪怕離了婚楊青都不可能進裴家和她做妯娌,那她就更不關心了,反正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兩次。


    在裴家村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她便跟著裴邢迴了門頭溝。婚期將至,張家不比何若初家,她家親戚多,早在昨天他們就忙碌起來了,何若初的到來讓張家人十分的高興,把她迎進了家裏,讓她陪著張三蓮在屋裏待著,啥活都不用她幹。


    半年不見,張三蓮比以前胖了好多人也黑了。


    “若若,我終於見到你了。”張三蓮一見到何若初就要抱她,把她嫂子嚇了個夠嗆,趕緊扶住她。


    何若初和張三蓮聊了好一會兒,便出去和裴刑一起上她家去了,好不容易迴來一次,她不能不迴來。


    家裏和她走之前沒什麽差別,隻是屋裏落了好多灰塵,屋前的小菜園子裏的瓜藤還搭在架子上,院子裏還算幹淨。


    他們也打算住在這裏,隨意的看了看便出門了,他們去了陳姨婆家。


    到了這個冬天,陳姨婆的身體已經不太好了,從入了冬她大部分時間都是躺在炕上度過的。表舅媽把她帶進陳姨婆的屋子,陳姨婆在房間睡覺,她覺淺,何若初她們一進來,陳姨婆就醒了。


    她睜開混沌的眼:“蘭啊,誰來了?”她眼睛已經看不清了,上了醫院去看,醫生說她得了白內障,隻能上大醫院做手術。


    可眼睛這樣精密的地方,陳姨婆怎麽敢做手術,最後隻拿了藥迴來,每天上點兒,會不會好的都聽天由命了。陳姨婆年紀大了,這輩子活得也算夠本了,早年婆婆和善男人體貼,老年兒子兒媳孫子孫媳婦兒都是孝順的人,她眼睛不好的這幾個月她兒媳婦兒把她治理得井井有條的。


    她的這一輩子都這麽好命了,她還圖啥?還有啥好遺憾的?沒有了,她孫子在今年也升了年級主任了,日後到了底下,她也能對她那個早死的男人有交代了。


    表舅媽走到抗邊把陳姨婆扶起來,柔聲道:“媽,若若和她男人迴來看你來了。”


    陳姨婆樂了,這一樂眼淚也跟著出來了,表舅媽趕緊拿手帕給陳姨婆擦臉,陳姨婆像是習慣了,她努力眯著眼睛,咋也看不清切:“蘭啊,你把路燈打開。若啊,你過來,讓姨婆好好看看你。”


    何若初看她這樣,想到了她奶奶,在她奶奶彌留之際,眼睛也是不好了,老愛流眼淚,拉著陳姨婆的手,陳姨婆的手是正真的肉包骨,哪怕屋裏炕再熱乎,她的手也是涼的。何若初很難過,有什麽東西壓在她的心裏,讓她喘不過氣。


    “姨婆。”


    “噯,好孩子,讓姨婆好好瞧瞧。”表舅媽拉亮燈,在昏黃的燈光照射下,何若初的臉蛋紅潤,精神頭也好,穿得也好,不是受苦的樣,陳姨婆放下心來了。


    表舅媽在一邊說道:“早幾天啊,你姨婆就叫我們給你打電話,問你今年迴不迴來看看,她總覺得她沒多少日子了,不看看你她不放心。”說到後麵,表舅媽聲音哽咽。


    她脾氣軟,陳姨婆一起硬,婆媳倆一軟一硬的性子在一塊兒處著,大半輩子過去了,從沒紅過臉,跟親母女一樣的。家裏大大小小的事兒都是陳姨婆做主的,隻要陳姨婆在,他們這一家啊,就有了定心骨了。


    何若初的眼淚刷地一下就下來了,她親情緣分淺,在結婚前和親外婆家那邊一點聯係都沒有,結婚後去了部隊除了偶爾和趙博濤通通信,別的也沒什麽了,陳姨婆是她從外家得到的唯一溫暖。


    “姨婆,你別這麽說,你一定會長命百歲的。”何若初說得篤定,她清楚的記得上輩子陳姨婆去世時是2002年,離現在還有一年多兩年呢。


    “承你吉言了。”表舅媽一改臉上的愁容。


    陳姨婆的臉笑開了花,誰不愛聽好話?何若初說得陳懇,陳姨婆聽得熨帖,她覺得她沒白疼何若初。


    之前沉悶的氣氛一掃而空,裴邢在外屋和表舅喝酒說話,側耳傾聽到何若初的笑聲,對表舅越發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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